戛納不只有“第六代”,還有青年影人_風聞
毒眸-毒眸官方账号-文娱产业媒体,看透真相,死磕娱乐。1小时前
《狗陣》斬獲“一種關注”單元最佳影片、“第六代”導演各顯神通,今年的戛納無疑是中國電影“羣星閃耀”之年。但除了競賽、展映單元的華麗製作大片之外,也有不少青年導演帶着自己或許還稍顯稚嫩的首部長片來到戛納,與世界各地的影人、市場買家、觀眾進行交流。這同樣是中國電影值得關注的聲音。

由中國電影基金會吳天明青年電影專項基金舉辦的2024戛納國際電影節·中國青年電影全球推廣計劃,帶着三位優秀青年導演的作品來到戛納。毒眸全程跟蹤了今年中國電影基金會吳天明青年電影專項基金的所有活動,其中包括主題為“電影的無限可能”“新鋭電影人與世界的共振”“女性電影人的聲音與堅持”“在全球市場講好中國故事”的四場交流會,一場中國青年電影之夜和三場青年電影全球推廣計劃放映。在這些活動的探討中逐步摸索出一條培育青年影人的脈絡。
在中國青年電影之夜上,國家電影局常務副局長毛羽提到,“戛納電影節也是年輕電影人夢想起飛的地方。2016年至今,中國電影基金會吳天明青年電影專項基金與戛納國際電影節及電影市場達成合作,扶持優秀的青年電影人走向世界。通過舉辦交流會、電影展映等形式,向世界電影展現中國電影的新生力量。”

俗話説,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作為2024戛納國際電影節·中國青年電影全球推廣計劃推廣大使的黃渤,點出了鏈接青年影人與世界舞台的“伯樂”有多重要,“青年人重要,能為青年人提供成長平台的伯樂極其重要。我希望有這樣的一個推廣的機會,讓我們中國電影的青年人能夠更多地走向國國際舞台,跟更多國際上成熟的電影人一起合作,獲得更多的經驗,也希望他們以後能夠在更多的國際舞台上嶄露頭角。”
走出國門的青年電影人
“戛納是最神聖、最被尊重的電影節。在這裏,你可以看到全世界最好的電影,也可以讓你的佳作被全世界看見,你可以聽到電影大師,可以捕捉到世界,在業界的新潮流風向。”誠如焦雄屏在中國青年電影之夜上説的一樣,戛納對於青年影人來説有着多重意義。
導演蔡傑職業生涯中重要的兩個座標,都與吳天明青年電影專項基金有關。2017年,他的作品《人海同遊》入圍了創投,並獲得了吳天明青年電影專項基金最佳青年導演項目獎。他還在創投會上認識了後來為這部影片擔綱監製的關錦鵬。今年,他又作為入選中國青年電影全球推廣計劃的三位優秀導演之一,帶着《人海同遊》來到了戛納。

《人海同遊》獲吳天明青年電影專項基金最佳青年導演項目獎
同樣入選中國青年電影全球推廣計劃的另一位導演劉泰風,也帶着他的首部作品《又是充滿希望的一天》來到戛納。該影片以外賣騎手的車禍事件為切入點,展現了在科技、算法和社會機制的共同擠壓下,普通人的真實處境。在映後,劉泰風接收到了很多來自海外觀眾的評價,雖然環境、語言和職業不同,但科技的發展和社會結構的變化是共通的。“電影語言是共同的,只要故事是有情感表達的,任何文化背景的觀眾都能看懂。”

《又是充滿希望的一天》(圖源:豆瓣)
最樸素的情感,能夠彌合任何由地域帶來的隔閡。5月19日上午,《人海同遊》在戛納放映後,有一位從事心理治療師的觀眾表示,自己在觀影過程中幾度落淚,“影片裏跨越國別和文化的父女情是所有人都能為之共情的。”
“華語電影沒有在國際市場上得到它應有的待遇,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在歐洲當地的觀眾沒有那麼習慣去看華語電影。”在“在全球市場講好中國故事”交流會上,資深國際電影發行商/亞洲內容發行廠牌Trinity聯合創始人塞德里克·貝雷爾如是説道。今年海外數部中國電影取得的票房佳績也在説明,有時並非故事之間不能相通,而只是觀影習慣和宣傳上尚存阻力。

更多來自中國的、年輕的聲音,藉由世界共通的電影語言,在戛納或是其他各國的土地上被傳播。每一次國際交流,都在向世界展現着新生代的中國影像力量。而對於國際節展而言,他們也樂於選擇青年導演的影片,以此來見證他們成長的第一步。
在“新鋭電影人與世界的共振”交流會上,多倫多國際電影節亞太地區資深選片人吉奧萬娜·富爾維、澳洲亞太電影獎項總監莎莉·拉馬吉、東京國際電影節選片總監市山尚三、釜山國際電影節選片人朴宣英和釜山國際電影節短片選片人樸成昊等人來到現場,與青年導演們交流分享。

每個電影節幾乎都有單獨面向青年導演或其首部影片的單元。比如多倫多電影節的“發現”單元。吉奧萬娜·富爾維提到,這個單元主要針對的是導演的第一部和第二部作品,希望能拿到影片的世界首映。換句話説,“是一種對未來的發現與探索。”同時,多倫多電影節也希望藉由“發現”單元,來擁有自己的標籤。
多位選片人都表示,對於青年導演而言,重要的並不只是像戛納這樣的A類電影節,一些規模偏小的電影節,以及圖書館、博物館等展映,都是為影片增加曝光機會的渠道。“重要的是思考哪個電影節能夠更好地讓你的作品與觀眾進行連接。”
對於每個電影節來講,選片標準都是重要的話題,即便不同電影節的調性與標準各異,但正如前文所言,電影語言是共通的。
釜山電影節為亞洲創作者特別開設了“亞洲電影之窗”展映單元。魏書鈞的《河邊的錯誤》、邵藝輝的《愛情神話》等多部華語影片都曾入圍過該單元。朴宣英提到,很多時候,當地的故事也是在表達世界性的內容,因此創作者對於影片本身的熱情很重要。

吳天明導演也曾經提到過,“青年導演是中國電影的主力軍,是中國電影衝鋒陷陣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時代與社會變遷,龐大敍事與尋常煙火,皆是青年電影人創作的靈感來源,亦構成了中國電影中堅力量與世界對話的底色與底氣。”或許,世界與本土故事之間的差異,有時並沒有刻板想象中那樣巨大。
青年導演是中國電影的未來,而當他們接連踏出國門,向海外電影行業和觀眾勾勒出一幅屬於中國電影的新圖譜時,更多機會也正在醖釀之中。
青年影人的困境
作為戛納國際電影節·中國青年電影全球推廣計劃的推廣大使,黃渤最近幾年也一直投身於幫助青年影人成長的工作中。
他做了一個名為“HB+U”(黃渤加你)的新導演計劃,希望能借自己的經驗給青年導演提供更多幫助,“有時會擔心在與新導演合作的時候會過於經驗主義,但創作不容猶疑,在推進過後我會進行反思。這很像我們成長的路,未必事事正確,但往前走是必要的。”

推廣大使黃渤(圖源:微博)
青年影人的概念其實不僅侷限於導演,但導演畢竟是電影生產中的核心工種,有時對導演的幫扶也是對一整個青年影人團隊的幫扶,這是黃渤體會到的額外價值,“一個年輕導演成長起來,其實他身邊跟他一起的同伴(美術、攝影等)也會一同成長。比如我最早面試《瘋狂的石頭》時,印象最深的是整個劇組導演製片攝影都是‘小孩’,全組年齡沒超過30歲,頓時覺得不太靠譜吧?但之後他們都成長為成熟的從業者。這對我啓發很大,如果有機會讓一個導演或製片為“領導”的團隊成長起來,我在最終目的是力所能及地幫助他們。”
這樣的“團隊成長”同樣應該作用於女性電影人的成長過程中。製片人、前婦女電影協會主席、美國駐中國電影大使唐娜·史密斯“女性電影人的聲音與堅持”交流會上提到,“我有一個設想,為什麼男性會是這樣(處事)?他們很小就和其他男性社交、合作,很小就建立自己的社交圈,有困難的時候就互助,但是女性比較沒有團隊意識。其實團隊意識對電影是一樣的,一定要給大家提供一個平和的氛圍,因為只有這樣工作才高效,大家一定要很友好,這樣才有一個良好的工作環境。”

唐娜·史密斯
而在青年導演的成長過程中,難免遇到一些難題和困惑。比如一直讓劉泰風感到困惑的問題是,如何去決定自己電影的方向——到底是做純商業電影,還是要去做自我表達的文藝片。
這是不少青年導演的普遍困惑,從結果來看,大部分青年導演受限於資金、資源等條件,還是選擇了將自我表達作為第一部作品的重心。而黃渤則提出了另一條路徑的建議,“如果一開始可以拍商業片來證明你的市場實力,慢慢讓投資者建立對你的信心,那麼後續有很多機會可以做你想做的電影。”
當然,聽從自己內心的聲音,做一部真正的好電影一定最重要的,“有些時候,電影市場反響好的影片你並不喜歡,或是你喜歡的影片市場表現未必好。起初我對市場也不夠敏感,互聯網產生後對大家觀影審美生活習慣影響都很大,也會影響你的判斷。你只需要遵從你心裏認定的可以拍的好電影是什麼,這是前提和根本。”黃渤提到。

在戛納的數日裏,除了各個交流會之外,劉泰風也抓緊空餘時間,和許多從業者討論過這一問題,最後他得出了相對明確的結論,“我既要做有商業價值的,又要在商業價值之中加入豐富的表達、思想,讓電影更有藝術價值,我覺得這兩種是完全不衝突的。而且大家都在期待有更多能兼顧二者的影片出現。”
回溯自己首部長片作品的產出過程,劉泰風和蔡傑都不約而同地認為,第一步是最大的困難之一,這其中既包括資金,也包括和主創、演員之間的鏈接。“難的是怎麼從有一個好的主意、好的劇本變成一部電影,因為它需要很多配合,比如連接主創、找演員、找資方。資金當然是一個迴避不了的大難題,新導演的作品往往很難説服投資人它在市場上能夠有巨大的回報。”蔡傑表示。
但除了這一點之外,更容易被忽視的一點其實是青年導演首部作品在宣發層面上的困境,畢竟電影不是拍出來就結束了,抵達觀眾才是真正完整的流程。“如果將來要在扶持青年導演的計劃或者各類創投活動中多加一個環節的話,我覺得可能是宣發環節也應該介入。尤其是大部分走創投的電影,在國內的語境下都是沒有市場的,更難吸引成熟的宣發公司。”

劉泰風(左)蔡傑(右)
這一點也和黃渤所見略同,戛納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交易市場,青年影人應該抓住來之不易的機會主動面向市場,“我昨天去了整個電影的交易大廳,我發現一個好的海報、宣發創意和電影名字都能成為被關注的點。我們要適應變化,擁抱變化,同時要像‘小鳥求偶’一樣亮出自己豔麗的翅膀。”而國內大部分青年影人還是將注意力過於集中在創作階段,缺乏主動出擊的“亮翅”精神。
而整個戛納之行,對蔡傑和劉泰風等青年導演來説,除了收穫實際的經驗和思考之外,更寶貴的是信心,“看到那麼多人都熱愛電影,深入地討論電影,也會讓我對自己的未來有了更美好的憧憬,比起在這裏看了多少部電影,更重要的是獲得更充足的信心和力量。”劉泰風説。

“今天看到在座很多頭髮上冒出白茬的導演們,我都能夠想到在多少年前他們意氣風發,年輕時朝氣蓬勃的樣子,是這些青年電影人一代代地把中國電影向世界電影推上了一個又一個的高峯。”誠如黃渤所言,每一位成功名就的導演曾經都是靠前輩幫扶,一步一個腳印才走出來的青年人。中國電影要繼續在世界電影之林勇攀高峯,需要青年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