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藥變成毒藥，“日本製造”濾鏡被擊碎_風聞

作者 | 胡青木

主編 | 蘇淮   

年輕的辦公室白領雅琳是一個熱愛運動的女孩，她每天都會花時間鍛鍊身體，注重健康和活力的保持。然而，工作的壓力讓她感到疲憊，於是她開始考慮，是否需要服用一些保健品，來增強免疫力、保持體力。

一天，在健身房裏，雅琳聽説日本的保健品相當出名，她便委託去日本旅遊的朋友代購一些回來。

最初，雅琳對這種增強抵抗力的保健品感到很滿意，她覺得自己的工作狀態和鍛鍊效果都有所提升。然而，最近突如其來的新聞讓她大為震驚：由於服用日本某公司生產的含紅曲成分的“網紅”保健品，多人出現腎臟疾病，甚至還有人因此喪命。

儘管雅琳代購的並非來自該公司的產品，但這個消息仍然讓她心頭一沉。畢竟她無法確定手中這款同樣是日貨的保健品，是否存在潛在的風險。為了安全起見，她毅然將那瓶保健品扔進了垃圾桶。

雅琳在新聞中看到的服用後致死的保健品，來自於日本的保健品企業——小林製藥（TYO：4967）。

日本厚生勞動省（負責醫療衞生和社會保障的部門）數據顯示，截至5月27日，服用小林製藥公司含紅曲成分保健品的消費者，已有5人死亡，1600多人就醫，累計280餘人住院。

5月29日，#小林製藥已致5死280餘人住院#的話題衝上微博（09898.HK；NASDAQ：WB）熱搜，閲讀量高達2.5億。

截圖來源於微博

01

回收公告蹊蹺拖延兩個月

據日媒報道，早在今年1月15日，小林製藥公司就收到了來自醫生的聯絡，稱一名服用紅曲膽固醇顆粒的患者因腎臟病住院。不過彼時小林製藥卻未回應此事。

直到3月22日，小林製藥才正式宣佈，對紅曲膽固醇顆粒、膽固醇健康輔助顆粒和納豆激酶顆粒三款含有紅曲原料的保健品實施市場回收。在這個公告中，小林製藥仍“嘴硬”，表示目前尚未確定該成分的具體性質，以及與腎臟疾病等問題之間的關聯性。

正是這兩個多月的拖延，導致了事態的進一步擴大。

圖片來源於小林製藥官網公告

近日，官方實錘也來了。5月28日，日本厚生勞動大臣武見敬三表示，經與相關領域專家共同研究，已基本認定小林製藥生產的問題紅曲原料中的軟毛青黴酸，會導致與腎臟相關的健康受損。

幸運的是，小林製藥回收的這三類產品並未在我國大陸市場銷售。不過不排除有國內消費者通過跨境平台、境外實體店或者海外代購等渠道購買。

源媒匯發現，目前在各大購物平台上，已經搜索不到小林製藥回收的這三種產品的代購信息。不過小林製藥旗下的其他部分保健品，仍有商家在提供代購服務。

截圖來源於

源媒匯就商家代購的某小林製藥保健品進行諮詢時，該代購回複道：“其他代購那邊不清楚，我們這邊是沒有問題的。出問題的那款產品是因為添加了紅曲，而我們出售的這款和那款並非同一種產品，而且也沒有添加紅曲，可以放心使用。”

本應在1月就及時做出反應的小林製藥，一直拖到了事態擴大才主動召回產品。難道事發時小林製藥沒有相應的應急處理機制？還是説公司上下沆瀣一氣、故意隱瞞？

真實情況，還需等待日本方面的深入調查。不過源媒匯發現，這或與小林製藥是一家家族企業有關。

02

家族利益優於顧客利益？

小林製藥，由一位名叫小林忠兵衞的商人，在1886年於日本大阪創立，企業起初從事的是醫藥產品的批發生意。但是小林製藥的發展與騰飛，則是靠小林忠兵衞的孫子小林三郎以及重孫——有“中興之祖”之稱的小林一雅在經營定位上的創新。

圖片來源於公司官網

小林三郎接任小林製藥時，彼時的藥品批發生意幾乎到了難以維持的地步，破局的辦法只有從藥品批發商轉型為醫藥生產商。但是由於醫藥研發和銷售的高門檻，小林製藥轉型初期的多款產品銷量都不理想。

於是，小林三郎決定另闢蹊徑——進軍大企業較少介入的衞生日用品領域。這也是後來小林製藥“小池塘裏的大魚”的戰略雛型。

小林一雅接手後，靠這一戰略徹底改變了小林製藥。他帶領企業進一步專注於開發日常用品，並且創新性地推出不少技術難度不高、市場應用廣闊，卻不被大企業關注的獨家產品。比如經典之作——藍色馬桶清潔球“波樂清”、塗抹式肩痛藥“安美露”、廁所除臭劑“爽花蕾”等。

圖片來源於

截至目前，小林製藥已經傳了五代，小林章浩是公司的第七位掌門人。在家族企業的長期經營視野優勢下，小林製藥亦隨着高速發展的日本經濟一起騰飛，並逐步成為世界性企業。

天眼查數據顯示，小林製藥於2018年在上海設立中國總部，主要經營範圍包含藥品批發零售、日用品批發零售、針紡織品及原料銷售以及互聯網銷售等業務。

財報顯示，雖然受新冠疫情影響，小林製藥2020年和2021年的營收相較於2019年微有下滑，但是公司的歸母淨利潤仍保持逐年增長態勢。2023年度，公司歸母淨利潤突破歷史新高，達到203.38億日元（約合9.38億元人民幣）。

不過家族企業也存在較大的決策風險，畢竟高層都是“自己人”，很容易做出將家族利益擺在最優先級的決策。

日本經濟學家田代秀敏對此表示，小林製藥這次食品安全危機也有企業組織上的問題。該公司是典型的日本家族企業，這類企業做經營決策時可能存在家族利益優先於顧客利益的傾向。小林製藥接到健康受損的報告後，未立即採取有效措施並向相關機構報告，導致了危害擴大。

03

“日本製造”神話破滅

在日本，保健品品類分為三類。

第一類，是特定保健用食品（FOSHU），這一類產品需要通過政府機構的審查、檢驗，還要進行人體實驗，商品包裝上印有專門標誌；

第二類，是營養機能食品（FNFC），該類別僅限於添加了指定幾種維生素和礦物質的食品，需在上市前向日本政府提供關於食品科學性的相關依據；

第三類，是功能性標示食品（FFC），這一類別不需要官方審批和強制臨牀試驗，企業可以自行給產品貼上通常在藥物宣傳中才會出現的各種功能性標籤。也就是説，企業的宣傳和信譽，是消費者選擇產品時的唯一參照。

這次小林製藥致死的保健品，就屬於第三類。

中國農業大學食品科學與營養工程學院博士生導師朱毅表示，日本對“功能性標示食品”准入寬鬆。相比較我國是註冊制與備案制相結合，既抓面，又抓點，監管更嚴格。

此次小林製藥事件後，可以説是將第三類功能性標示食品的“遮羞布”一把扯下，或許今後消費者會傾向於選擇第一類的特定保健用食品。

有日本媒體表示，功能性標示食品制度注重經濟增長而過於減輕生產商負擔，而且還以犧牲消費者健康為代價。為消除民眾對健康食品的不安和不信任，必須對相關制度進行根本性改革。

日本憑藉上世紀末積累的幾十年的製造業先發優勢，給自身樹立了良好的口碑。後續在鋪天蓋地的“工匠精神”宣傳和營銷之下，讓很多消費者對“日本製造”產生了厚厚的濾鏡，以至於在購買時“無條件信任”。但是就是這種信任，助長了無良企業的囂張氣焰。

2021年9月，小林化工被曝出生產的針對治療腳癬等病的口服抗真菌藥中，混入了超過日本相關規定最高限量2.5倍的安眠成分。更有患者在服用該藥後失去意識，前後共釀成了22起交通事故、兩人死亡的慘劇。

2022年6月，參天製藥（TYO：4536）眼藥水突然被曝出會導致消費者眼部感染進而發生眼部問題。

2022年11月，據日媒報道，老牌日本藥企廣貫堂藥品從1954年開始進行藥品造假，且351種藥品中有340多種藥品有問題，被日本富山縣政府暫停營業。

再到如今小林製藥事件的爆發，可以説是將“日本製造”的現狀，赤裸裸地呈現在了公眾面前。

5月10日，小林製藥宣佈，受到含紅曲成分保健品致消費者健康受損事件影響，該公司已損失38.62億日元（約合人民幣1.79億元），並宣佈撤回先前對今年銷售業績的預測。截至6月6日收盤，自3月22日小林製藥發佈回收公告以來，該公司股價跌幅為9.29%。

截圖來自於富途牛牛軟件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故，在暴露了日本整個保健品行業在安全監管方面問題的同時，也在一次又一次地透支着消費者們的信任。有國內網友對此表示：“以前總覺得日產的質量有保障，現在看看，什麼工作態度嚴謹，都那麼回事兒”。

隨着對日貨的信任度逐步降低，國內消費者對於日貨的需求也在日漸減少。

根據海關數據，近年來我國膳食營養補充劑進口金額呈現逐年提高的趨勢，從2008年的4.08億美元增加到了2023年的67.39億美元，增長了約16.5倍。但是在總體呈上升趨勢的背景下，我國自日本進口的膳食營養補充劑卻從2021年的3.2億美元降至2022年的3.1億美元。到了2023年，日本已經跌出了進口額前五的位置。而本次小林製藥事件，無疑將加速日本膳食營養補充劑對華出口量的下滑。

小林製藥，是否會成為壓死德不配位的“日本製造”的最後一根稻草？

部分圖片引用網絡  如有侵權請告知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