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世界大戰的滑坡?_風聞

第三次世界大戰的滑坡?

約翰·費弗

2024年6月5日

外交政策聚焦。

烏克蘭現在可以使用美國的武器打擊俄羅斯境內的目標。這種許可帶有許多星號。例如，這些目標在地理上被限制在與哈爾科夫接壤的東北部地區，烏克蘭只獲得了使用短程導彈的許可。

烏克蘭的其他盟友就沒那麼謹慎了。荷蘭已授權烏克蘭使用其最近交付的F-16戰鬥機打擊俄羅斯境內的幾乎任何軍事目標。法國正在考慮向烏克蘭領土派遣軍事訓練人員(法國以前在烏克蘭境外進行這種訓練)。

這種限制的放鬆促使克里姆林宮再次發出一系列威脅，稱它將直接攻擊北約，或在烏克蘭境內使用戰術核武器。然而，正是因為俄羅斯一再發出這些威脅，卻沒有兑現這些威脅，才使得烏克蘭的盟友更容易越過所謂的“紅線”，提供更多的進攻性武器。

俄羅斯在很多方面都是厚顏無恥和粗心大意的:首先入侵烏克蘭，犯下廣泛的戰爭罪，並以“絞肉機”戰術將一波又一波的步兵投入火線。但從根本上講，俄羅斯也很謹慎，沒有直接與北約部隊交戰，沒有將當前的衝突升級到烏克蘭邊境以外，也沒有將核武器引入戰場。

拜登政府當然為烏克蘭的防禦投入了大量資金，並不遺餘力地鞏固對俄羅斯的制裁制度。但從根本上講，它也一直很謹慎，不向烏克蘭提供某些武器系統，不提出在烏克蘭上空設立禁飛區，甚至不考慮派遣美國或北約地面部隊。

儘管俄羅斯和美國都如此謹慎，但烏克蘭的衝突是否仍會失控，演變成一場可能動用核武器的世界大戰?世界末日決戰的可能性是否意味着立即實現和平已變得比遵守國際法或為受害者伸張最起碼的正義更為重要?

和平前景

本月晚些時候，瑞士將召集100多個國家的代表討論烏克蘭的10點和平計劃。俄羅斯沒有被邀請，中國也不打算參加。喬·拜登也不會出席，這讓烏克蘭非常失望。

10點計劃要求俄羅斯放棄其在烏克蘭佔領的領土。目前，俄羅斯對沿着這些路線進行談判不感興趣。克里姆林宮提出的任何和平建議，都是以俄羅斯保持其已奪取的領土為前提的。

自2022年入侵後不久開始(並結束)的一系列談判以來，交戰雙方都沒有興趣妥協。烏克蘭認為，國際法站在它這一邊。俄羅斯自信自己擁有優勢力量。克里姆林宮還相信，懲罰性的僵局要麼會削弱烏克蘭人的反抗意願，要麼會削弱其盟友繼續提供軍事和貨幣支持的意願。

事實上，俄羅斯最近在戰場上取得的勝利，無論多麼温和，都促使大西洋這一邊的一些評論人士更加努力地推動停火。他們如此自信地説，他們是在為烏克蘭人(以及世界和平)的最佳利益説話。

布蘭科•馬塞蒂奇寫道:“利用普京對停火的明顯開放態度，現在達成協議，無論多麼不愉快，對每個人都更好:對烏克蘭、對烏克蘭人民、對整個世界的安全都更好。”

這聽起來當然是善意的，儘管“不愉快”的方面將完全落在烏克蘭人的肩上。

但讓我們仔細看看烏克蘭衝突中推動停火背後的假設，這是由一羣形形色色的和平主義者、現實主義者和右翼狂熱分子提出的。

停火之後

“立即停火”特遣隊背後的假設分為以下幾類:

•烏克蘭處於守勢，面臨失去一切的風險

在烏克蘭國內和西方，支持戰爭的公眾輿論正在軟化

這只是領土爭端，雙方當然可以妥協

弗拉基米爾•普京在任何交易中都能信守承諾，這一點值得信任

核戰爭的風險很大，要麼是俄羅斯“被逼到牆角”，要麼是西方越過紅線拯救烏克蘭免於崩潰

讓我們依次處理每個假設。

烏克蘭瀕臨崩潰

毫無疑問，俄羅斯在火力和軍隊規模方面比烏克蘭有優勢。它每個月都在招募多達3萬名新兵，而在前線的烏克蘭士兵只能夢想着隨着最新一波應徵入伍者的到來而復員。在過去的幾個月裏，俄羅斯利用這些優勢佔領了頓巴斯(Avdivka附近)的一些領土，在哈爾科夫東北部開闢了一條新戰線，並在南部重新奪回了Robotyne。

但如果你看一下地圖，俄羅斯獲得的領土數量是微不足道的，而且它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人力和軍事裝備代價。在美國決定允許烏克蘭攻擊俄羅斯軍隊集結的邊境另一側的目標之前，向哈爾科夫方向推進的最受歡迎的行動就停滯了。在遭遇烏克蘭的頑強抵抗後，俄羅斯軍隊開始在烏克蘭城鎮沃夫昌斯克周圍挖掘，他們摧毀了一些橋樑，烏克蘭軍隊本可以利用這些橋樑進行反擊，俄羅斯軍隊也可以利用這些橋樑進一步靠近哈爾科夫。

俄羅斯軍隊利用延遲向烏克蘭提供補給的機會之窗實際上已經關閉。如果説俄羅斯軍隊的目標是佔領哈爾科夫，那麼他們從來就沒有太大的威脅。充其量，俄羅斯軍隊將擴大對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省的控制，這是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宣稱的目標之一。

與此同時，俄羅斯繼續攻擊烏克蘭各地的能源基礎設施和其他民用目標。它之所以這麼做很有效，是因為它擁有空中優勢，而烏克蘭的防空物資正在耗盡。但隨着荷蘭和比利時的f -16戰鬥機，以及美國的愛國者導彈和德國的另一套系統的交付，烏克蘭將能夠更好地保衞自己，並最終挑戰俄羅斯的空中優勢。

與此同時，烏克蘭在其他地方的攻擊削弱了俄羅斯發動這場戰爭的能力。它拆除了俄羅斯用來瞄準烏克蘭陣地的雷達設施。它使俄羅斯在黑海的海軍減少了三分之一。俄羅斯針對普京在克里米亞部署的所有軍事基礎設施，正在把克里米亞從一項資產變成一項負債。

因此，烏克蘭並沒有處於崩潰的邊緣，儘管由於戰爭和民用基礎設施的破壞，它肯定面臨着相當大的壓力。

輿論的軟化

弗拉基米爾·普京並沒有等待西方民眾厭倦烏克蘭戰爭。他正在積極開展虛假宣傳活動，以加速事態的發展。

捷克情報機構最近發現了俄羅斯向歐洲極右翼政客的口袋裏注入資金的最新舉措，這些政客傳達的信息對克里姆林宮有利。“歐洲之聲”由一名前親俄烏克蘭政治家創立，以“採訪”作為聯繫歐洲極右翼成員的一種方式，加強他們在國內的努力，並擴大歐洲議會中的親俄聲音集團。

其中最突出的可能是極右翼政黨德國新選擇黨外交政策問題發言人彼得•拜斯特隆。在一段錄音中，可以聽到比斯特隆“向歐洲之聲的一名官員抱怨，很難將數萬美元的現金運送到他在馬略卡島的度假屋。”他目前正在接受腐敗和洗錢指控的調查。

儘管俄羅斯發起了這場運動，但公眾輿論並沒有太大變化。在2024年春季的歐洲晴雨表民意調查中，60%的受訪者支持提供軍事裝備，與2023年秋季的民意調查一樣。更大的多數人繼續支持對俄羅斯實施制裁(目前為72%，去年秋季為72%)，並向烏克蘭提供財政支持(目前為70%，去年秋季為72%)。顯然，這些結果因國而異，匈牙利人和意大利人大多反對軍事援助，而北歐人則強烈支持軍事援助。

在美國，儘管法案的投票被推遲，但眾議院的絕大多數議員還是支持對烏克蘭的援助方案:311對112，所有的反對者都來自共和黨人。但就連共和黨人也鼓起勇氣支持烏克蘭，眾議院外交事務委員會主席邁克爾·麥考爾(德州共和黨)積極推動拜登政府解除對烏克蘭使用美國武器的限制。麥考爾的表現表明，即使唐納德·特朗普在11月贏得大選，他所在政黨的官員仍可能在援助烏克蘭的問題上邊緣化MAGA核心小組，並與民主黨人一起克服總統的任何否決。

在美國公眾輿論的層面上，唯一發生變化的是共和黨選民。在經歷了2023年的低谷之後，36%的民主黨人認為美國沒有向烏克蘭提供足夠的援助，而在入侵後立即有38%的人這樣認為。另一方面，共和黨人從49%的人持“援助不足”的立場上升到今天的13%。特朗普和J.D. 萬斯(共和黨-俄亥俄州)等國會盟友，得益於俄羅斯通常的造謠活動，對共和黨情緒的轉變負有責任。

然後是最重要的民意:烏克蘭人。絕大多數人支持現任政府及其軍隊，以及不向俄羅斯放棄任何領土的目標。正如馬克 坦莫尼什基在《基輔郵報》上所寫，“烏克蘭人最希望的就是結束衝突。但民意調查顯示，戰爭需要在烏克蘭的條件下結束。”

停止為土地而爭吵

在今年2月接受塔克·卡爾森採訪時，普京深入探討了歷史，稱烏克蘭一直屬於俄羅斯，這才是入侵的真正原因，而不是北約擴張的威脅。與此同時，烏克蘭政府提供了自己的歷史課，以證明烏克蘭的語言和文化，以及對一片特定土地的控制，可以追溯到數百年前。

不要被這些爭論不休的歷史版本所誤導。俄羅斯政府希望通過把烏克蘭變成一個傀儡政府的“友好”鄰國，或者至少是一個功能失調的國家，不構成安全威脅，不能團結起來加入歐盟，從而在自己和西方之間建立一個巨大的緩衝。

烏克蘭當然希望捍衞自己的主權邊界。但促使烏克蘭人繼續戰鬥的是生活在俄羅斯統治下的前景。被佔領土上的烏克蘭人遭到折磨和殺害。兒童被迅速帶到俄羅斯被收養(導致去年國際刑事法庭對普京和他的“兒童權利”專員發出逮捕令)。記者被監禁(至少28人)。民主制度已被掏空。

這就是這場戰爭的意義所在:一場帝國野蠻與民主文明(無論多麼不完美)之間的戰鬥。

相信普京!

不能相信民主管理的國家會遵守條約。奧巴馬努力爭取巴黎氣候協議;特朗普否決了它。從外部看來，美國只是一個不可靠的角色。

俄羅斯不民主。在普京時代，俄羅斯沒有舉行過自由公正的選舉。但這也意味着，作為實際上的終身領袖，普京有望兑現承諾，因為他不會被取代，也不會面臨來自俄羅斯國家杜馬的任何嚴重政治反對。

但普京不值得信任，在烏克蘭問題上更是如此。他明確表示，他蔑視西方大國，如果國際法不符合他的目的，他就不會使用國際法。他對布達佩斯備忘錄不屑一顧，在該備忘錄中，烏克蘭放棄核武器以換取俄羅斯、美國和英國的安全保證。他對有關戰俘待遇的《日內瓦公約》以及他在烏克蘭戰爭中違反的任何其他人權公約都毫不在意。

普京甚至不能被信任會尊重武力。他入侵烏克蘭時非常清楚，他可能會讓自己的國家與一個強大得多、有核能力的聯盟直接對抗。儘管如此，他還是擲了骰子。在這種情況下，這個國家缺乏民主，使得他被迫改變立場的可能性更小。

我們都會被炸飛的!

自第一顆原子彈問世以來，核戰爭一直是懸在人類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威懾或多或少維持了和平，儘管多少次險些毀滅了地球。

美國和俄羅斯之間的直接對抗帶來了升級和災難的巨大風險。幸運的是，雙方都採取了一些措施，避免在烏克蘭問題上發生直接對抗。北約沒有派軍隊上戰場;俄羅斯沒有轟炸北約國家的補給線。美國已盡其所能限制烏克蘭打擊烏克蘭境內目標的能力;俄羅斯沒有入侵波羅的海國家。雙方都沒有在衝突中使用戰術核武器。

我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雙方將繼續各盡所能，保持達摩克利斯之劍的地位。普京是一個貪婪的自大狂，但他不是一個想自殺的瘋子。美國政府還沒有被一個瘋子統治。

但如果普京“被逼到牆角”呢?

普京唯一會被逼到的角落將是他自己的人民，在未來的某個時候，他們可能會決定他們已經受夠了他的盜賊統治。烏克蘭和美國都很清楚破壞俄羅斯穩定的風險，因此他們的“極端主義”立場僅限於回到烏克蘭2014年之前的邊界。

核戰爭仍然是一個全球性的威脅，特別是在台灣海峽、印度和巴基斯坦之間以及以色列周圍等熱點地區。當然，在烏克蘭，升級為核戰爭的風險並非為零。但到目前為止，俄羅斯和美國這兩個核大國都表現出相當不願讓局勢升級。

給我們和平…

因此，目前基輔或莫斯科都沒有對停火的政治支持。烏克蘭還沒有陷入絕境，以至於願意用土地換取和平，烏克蘭人支持戰爭繼續下去，儘管他們必須忍受種種苦難。另一種選擇是生活在俄羅斯統治下，這是完全不可接受的，烏克蘭人不相信克里姆林宮會遵守任何協議。

無論今天烏克蘭發生什麼情況——俄羅斯獲益，僵局，烏克蘭獲益——如果基輔在談判桌上擁有更強的地位，將會獲得最好的結果。正如拉吉·梅農在《外交政策》上一篇強有力的文章中所寫的那樣，這要求“烏克蘭通過結束俄羅斯的勢頭、發動自己的反攻、奪回更多領土，來提高自己的議價能力”。這反過來意味着，美國及其盟友必須向烏克蘭提供它所需要的東西，以阻止帝國主義野蠻行徑的發展。

聖奧古斯丁在青春年少的時候説過一句名言:“主啊，賜予我貞操……但不是現在。”烏克蘭的衝突也是如此。給我們和平，但不是現在。

約翰·費弗是Foreign Policy In Focus的主任。

原文標題是|A SLIPPERY SLOPE TO WORLD WAR II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