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新:高考語文“夏三蟲”_風聞
虎落平阳-1小时前
高考語文“夏三蟲”
金新

夏天到了,將有三蟲出現:跳蚤,蚊子,蒼蠅。魯迅因此作《夏三蟲》一文:“跳蚤的來吮血,雖然可惡,而一聲不響地就是一口,何等直截爽快。蚊子便不然了,一針叮進皮膚,自然還可以算得有點徹底的,但當未叮之前,要哼哼地發一篇大議論,卻使人覺得討厭。如果所哼的是在説明人血應該給它充飢的理由,那可更其討厭了,幸而我不懂……蒼蠅嗡嗡地鬧了大半天,停下來也不過舐一點油汗,倘有傷痕或瘡癤,自然更佔一些便宜;無論怎麼好的,美的,乾淨的東西,又總喜歡一律拉上一點蠅矢。但因為只舐一點油汗,只添一點腌臢,在麻木的人們還沒有切膚之痛,所以也就將它放過了。中國人還不很知道它能夠傳播病菌,捕蠅運動大概不見得興盛。它們的運命是長久的;還要更繁殖。”
高考適逢夏季,於是乎,高考語文便有了相對應的“夏三蟲”!

**高考語文的第一類“磚家”具有跳蚤的某種屬性,愛偷偷摸摸地上竄下跳。**他們每每在高考或前或後為下一輪生源爭奪戰與下一輪高考成績輝煌“未雨綢繆”而串門於各名牌初中而私傳見不得人的新高一學生必須掌握的寫作“真經”——
比如,圍繞中考語文的重頭戲寫作,為初三考生做假大空精準指導,認為寫作有兩個核心問題,即‘寫什麼’與‘怎麼寫’,考生要想在千軍萬馬中脱穎而出,必須在‘寫什麼’上有所作為,因為閲卷過程中更關注的是寫作內容,而不是寫作技巧。其實,“寫什麼”與“怎麼寫”本是“一個硬幣的兩面”,根本無法分開,而正是一些筆盲名師大談“鳳冠、豬肚、豹尾”,奢扯“開頭結尾而首尾呼應”,亂彈“九步構思法、六步成段法、五步成文法、六步構思法、五步成段法、新‘五步成文法’”……莘莘學子才因此進入了荒唐絕倫的“怎麼寫”的死衚衕。其實,對於一個作家型的語文教師來説,把“寫什麼”與“怎麼寫”一若宰割豬牛羊肉一樣一刀為二,那不啻天大的笑話。母庸諱言:“完美的形式,對一部作品而言當然重要。形式是內容的表達方式和手段,沒有形式的憑藉,再精彩的內容也難以呈現出來。中國文學史上有一個‘苦吟詩派’,‘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執著專注可見一斑。必須承認,在‘寫什麼’已經確定的前提下,‘怎樣寫’是決定一部作品高低成敗的關鍵。在文學藝術的發展演進中,形式的自覺是文藝創作漸進成熟的重要表徵。歷史上,每一次大規模對形式問題的探求和創新,都在不同程度上推動了文藝的發展進步。”其實,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裏早就闡述清楚了這個問題。

**高考語文的第二類“磚家”具有蚊子的某種屬性,愛唧唧歪歪地吸人鮮血。**他們常常在高考作文“馬前炮”階段嘮嘮叨叨而令人厭惡——
“指點文題趨向、論述題型特點”,這是高考蚊子嘮嘮叨叨的第一點。高考作文經歷了一個由命題作文而材料作文而話題作文的過程,為了辨清這三種題型的不同之處,很多為人師者作了淋漓盡致的個性化分析,可它們的區別之重要性,對於一個具有一定寫作功底的學生來説,似乎微不足道。質言之,“命題”相對來説是抽象的,“材料”與“話題”相對來説是具象的。“命題”轉換成“材料”或“話題”只不過是抽象則具象之,換句話説大約就是把高度概括化的意藴相對具體化;反之則不過是具象則抽象之,換句話説大致就是將相對具體化的語義高度概括化。“腹有詩書”者“氣自華”,由抽象而具象抑或由具象而抽象,僅僅是一個行文的思維走向問題。至於“材料”與“話題”之間,只要將“以……為話題”一句刪掉,兩者就不分伯仲了。喜歡變所謂“審題”戲法的人,往往是隻在課堂上出題,發號施令,自己卻從來不審題寫文章的下三濫。
“關注生活、關注人生”,這是高考蚊子嘮嘮叨叨的第二點。生活與人生當是交叉的,是文章的本源;不可設想,寫作有一天與生活與人生分道揚鑣將會是怎麼一個樣子。那一定是花狐鬼怪,可那也是生活與人生的一面鏡子,也是生活與人生的曲折反映,諸如蒲松齡的《聊齋志異》。人類歷史上有自然性神話與社會性神話兩個階段;如果沒有自然的威壓,何來《夸父逐日》;如果沒有社會的壓迫,何來《西遊記》。有人説:“畫鬼容易,畫人難。”其實畫鬼亦難,既要有人的共性,又要有鬼的個性;否則,就不能產生共鳴。喜歡變所謂“感受”戲法的人,常常是言不由衷説假話,無病呻吟動感情的人。這種人寫文章閉門杜撰抑或剪剪貼貼“二道販子”做慣了,以為別人亦是此等下流貨色,於是演繹着一個無需演義的話題:吃下去的飯經過消化是會變肥料的!
“講究格式、注重技法“,這是高考蚊子嘮嘮叨叨的第三點。 名為首尾呼應者,實為“穿靴戴帽”,乃“畫蛇添足”;名為內容充實者,實為“腦滿腸肥”,乃“濫竽充數”;名為文采斐然者,實為“刀光劍影”,乃“辭不達意”;名為思想深刻者,實為“標語口號”,乃淺入深出;名為“情有獨鍾”者,實為小貓咪咪,乃裝腔作勢;……這一系列在擅長寫作者看來匪夷所思的作文“怪招”,竟然約定俗成,成了一些閲卷人心中判分的準則。欲在應試中搏得好成績,必須摸索他們的心理,展示亮點。喜歡變所謂“花招”戲法的人,每每是一不操麻將、二不打撲克,似乎“家有三鬥糧,‘甘’做孩兒王”的人,但匱乏天然素質,將文章納入了僵化的機械性操作之中,形式成了內容的牢籠。

**高考語文的第三類“磚家”具有蒼蠅的某種屬性,愛舐人油汗、傷痕或瘡癤。**他們往往在高考作文”馬後炮“階段彈冠相慶而山呼萬歲——
每年高考語文卷一露“尊容”,就會有好事之輩(不乏某些自己還不知如何寫,每年批閲高考作文實施人們嬉謂的“南京大屠殺”的特高級名師們),出來高呼:“今年的高考作文題別出心裁!”一如祥林嫂般重複羅嗦。其實,他們絕不是在阿諛題目,而是在溜鬚命題者;與貌似居高臨下、非同凡響的高考命題者不謀而合,不正證明了自己的高明嗎?這是囊中羞澀、腹內空空者的慣用伎倆。可作充足理由式的推論,設若有人假説“上洗手間”是某名家的刻意命題,他們亦一定會挖空心思論證撒尿與拉屎話題的存在價值。比如,2001年的高考作文題符合“以德治國”的思想,具有極大的現實意義,可喜可賀,但除此之外,好象並無特色可言,尤其是那些振臂吶喊者們神乎其神的“望‘題’生義”之“特色”。反倒由於它的通俗性或曰普遍性,給缺乏“誠信”者以寫“誠信”缺乏“誠信”去宿構“誠信”的機會。有心人不難發現,2001年第三期的《譯林》裏刊登了戈林的微型小説《信任》,高考前四天即7月3日的《報刊文摘》第三版中刊摘了有關“誠信”的文章。《中學生優秀作文》自創刊以來,發表的與“誠信”相關的習作舉不勝舉。“誠信”的約定俗成率實在是太高了,有為師者2001年暑假外遊,赴長白山途經延邊自治區一條小路,見與高考作文題同名的店鋪,或吃或住或行者居然有三家之多,是時,心內戲呼:“高考作文命題手在焉!”韓國人以長白山的天池為祖先發“跡”之聖地,常羣聚而瞻仰;那些每年對高考題頂禮膜拜的所謂骨幹們倘若知道‘發祥之地’,是否會做出‘朝聖’之舉?

高考“夏三蟲”乃教育行政化的產物,一般潛伏在各名牌高中。一如跳蚤喜歡生長在陰暗潮濕、髒亂、有動物宿主居留的地方,蚊子喜歡生活在屋內的牀下、櫃後、門後,牆縫以及畜舍、地下室;蒼蠅喜歡生存在垃圾堆、水溝髒水、動物屍體、、家禽的飼料(狗貓剩飯、屎)的旁邊。
實話實説,眼下的有些名牌高中,實在是“污濁亦能唱清流”者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