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挖醫保的牆角？_風聞

作者 | 胡青木

主編 | 蘇淮   

本就捉襟見肘的醫保基金又被人“騙保”了。

今年6月2日，國家醫保局微信公眾號發文稱，國家醫保局基金監管司日前對連鎖藥店龍頭一心堂（002727.SZ）有關負責人進行了約談。

國家醫保局在文中指出：“一心堂旗下一些定點連鎖門店存在串換藥品、超量開藥、為暫停醫保結算的定點零售門店代為進行醫保結算、藥品購銷存記錄不匹配、處方藥銷售不規範等問題，造成醫保基金損失”，違反了相關規定。

截圖來源於國家醫保局公眾號

對此，一心堂方面也及時發佈公告回應稱，將積極開展自檢自查工作，發現問題，主動整改，用實質性的整改舉措規範旗下連鎖門店經營行為，並將於今年6月30日前向國家醫保局基金管理司提交整改情況報告。

但源媒匯發現，這已不是一心堂第一次被“點名”了。

01

六年前已有“前科”

早在2018年3月，央視就曝光了海南鴻翔一心堂醫藥連鎖有限公司涉嫌違規刷醫保卡的事宜。

圖片來源於網絡

報道稱，在三亞市解放路附近的十多家一心堂醫保定點藥店，經營方式似乎已經偏離了傳統的藥品銷售模式。顧客在這裏不僅可以使用醫保卡購買藥品，還能購買到各種生活日用品，藥店儼然變成了百貨超市。

更讓人吃驚的是，這些生活用品的價格不僅超過市場正常價，在發票的開具上，售賣藥店也用上了“狸貓換太子”的手法——用藥品發票代替生活用品，進而實現套取醫保的目的。

2018年8月，一心堂發佈了這次事件的總結公告，除了對涉事的10家門店和海南分部總經理罰款、降職以外，公司董事長阮鴻獻以及總裁趙飈各自領了20萬元（人民幣，下同）的處罰。

已有“前科”的一心堂，本應安分守己，為何卻在六年後因為同樣的問題再次被約談？源媒匯梳理發現，這或與一心堂的快速擴張分不開。

天眼查數據顯示，一心堂成立於2000年，位於雲南省昆明市，是一家從事藥品零售的連鎖企業。

截至今年3月31日，一心堂及其全資子公司共擁有直營連鎖門店10746家，有效會員共計4900餘萬人，年服務顧客1.8億人次，已遍及滇、黔、桂、瓊、川、渝、晉、豫、津、滬等10個省市。

圖片來源於公司官網

與2018年底的5700餘家門店相比，近六年間，一心堂的門店數量已經接近翻倍。

一心堂擴張主要通過“新開+收購”並重的方式。但是過快的擴張速度，除了導致各個門店負責人及店員素質參差不齊以外，還埋下了商譽這一“暗雷”。

2018年末，一心堂的商譽為10.77億元；而到了今年一季度末，在門店不停擴張的帶動下，公司商譽上漲到了17.99億元。

需要説明的是，商譽是上市公司在併購過程中，支付的超出被收購方淨資產公允價值部分的金額，通俗來講就是“溢價”。如果併購後的業績不達預期，商譽就可能面臨減值。一旦計提商譽減值，會直接影響公司的當期利潤以及財務表現。

而一心堂逐年高企的商譽，就像一顆隱形炸彈。

02

業績失速

源媒匯發現，一心堂在擴充門店數量的同時，還將業務擴張至日化、美妝、零食、牛奶以及保健品等領域。更讓人驚訝的是，賣藥的一心堂還做起了彩票生意。

公司年報顯示，截至2023年12月，一心堂在旗下3000多家門店中開展了“藥店+彩票”業務試點，面向廣大居民提供購藥外的購彩服務。2023年一心堂的彩票銷售流水7698萬元，為門店帶來了一定的客流增長。

然而，一心堂雖然不斷擴張，並積極尋求轉型以增加新的業績增長點，但在2023年卻遭遇了營收利潤雙降的局面。

財報顯示，一心堂2023年營收173.80億元，相較於2022年的174.32億元下滑0.29%；而淨利潤更是從2022年的10.10億元，下跌至2023年的5.49億元，下滑幅度高達45.64%。

截圖來源於巨潮網

針對2023年業績下滑的原因，一心堂方面表示，大量新開門店導致運營成本費用增加。同時，公司零售門店所經營的退燒、止咳、抗病毒等感冒類產品需求降低，導致2023年公司營收佔比最高的藥品零售業務下滑7%。

圖片來源於公司公告

不過，持續擴張、跑馬圈地的，並非只有一心堂一家。

截至2023年底，大參林（603233.SH）門店數量擴張至1.4萬家，老百姓（603883.SH）門店數量擴張至1.4萬家，益豐藥房（603939.SH）門店數量擴張至1.3萬家，九州通（600998.SH）門店數量擴張至1.8萬家。

在資本的推動下，無論是大公司還是小企業，都擠破頭往藥店這一賽道里擠。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的統計數據顯示，2017年末時全國藥店數量約為45.4萬家；而到了2023年末，這一數字飆升至約66.70萬家，增長了46.92%。

“現在藥店確實多，但是藥的價格相比以前卻貴了很多。推薦的藥動不動幾十塊一盒，還得買幾盒，直到上次去醫院掛號讓醫生開了藥，才發現花費只有外面藥店的1/3左右，就很震驚，知道有差價，但沒想到差價這麼大。”日前，患者吳女士對源媒匯説道。

資本除了嗅覺靈敏以外，還有逐利的天性。全國藥店門店快速擴張背後，無疑有着利益的驅動。

本次國家醫保局對門店數量相對較少的一心堂進行約談，既是對該企業存在的違規問題進行通報，也隱含着警示行業內其他企業的意圖。

03

醫保局敲山震虎？

事實上，此前雖然也出現過零售藥店套取醫保基金的情況，但此次國家醫保局約談一心堂，是首次對外公開定點零售藥店的約談結果。

此舉也被業內人士解讀為，政府要加強對醫保基金的管理，同時不允許有任何侵害人民羣眾權益的行為發生，亦是對零售藥店監管執法的收緊。

由於醫保賬户裏的錢一般無法取出用於其它消費，所以就滋生了參保者和藥店的騙保行為。參保者是為了將個人醫保賬户的錢套取出來，藥店則是為了自身業績，雙方可謂一拍即合。在共同利益的驅使下，就出現了前文提到的串換藥品、超量開藥等違規行為。

此前參保者購藥用的都是個人醫保賬户裏的資金，對醫保基金總體影響較小。但是自2023年初起，國家開始實施“門診統籌”制度，該制度的核心在於調整個人醫保賬户和統籌賬户的資金分配。個人賬户的資金相應減少，而統籌賬户的資金得到增加。統籌賬户的資金主要來源於政府及社會各界繳納的醫保費用，用於實現全民醫保的統籌管理。

為了提高民眾就醫購藥的便利性，中央政府在2023年2月發佈相關文件，鼓勵符合條件的零售藥店提供門診統籌服務。這意味着，消費者在這些獲得資質的藥店購買藥品時，可以通過醫保直接從統籌賬户中扣除相應的費用。

截圖來源於中國政府網

此前開源證券研報對此表示，近年來隨着“醫療、醫藥、醫保”三醫聯動改革的不斷深入，“醫保控費、分級診療、一致性評價、帶量採購、雙通道”等一系列醫改措施的穩步推進，以及“互聯網+”政策、技術、服務的不斷發展，醫藥分開趨勢更加明朗。這次統籌管理通知在此前政策基礎上推進處方進一步外流，帶動藥店承接處方量提升，龍頭藥房有望受益。

但是正是這次將零售藥店納入門診統籌管理，讓無良店家有了可乘之機，在市場競爭加劇且趨於飽和的背景下，為了自身業績開始想法設法地套取醫保統籌賬户裏的錢。要知道，統籌賬户裏的錢，可能是另一位患者的看病錢甚至救命錢。

源媒匯近日走訪廣州幾家連鎖藥店發現，這些藥店都存在消費滿一定額度即可兑換日用品，或是購買保健品享受折扣等促銷手段。此外，部分連鎖藥店的店員還向源媒匯推銷了與症狀無關的藥品，而目的均是為了儘可能地促使超量購藥。

針對這些亂象，國家也選擇了“重拳出擊”。今年4月，國家醫保局聯合多個部門出台了《關於開展醫保基金違法違規問題專項整治工作的通知》。其中提到，將重點檢查2022年1月1日-2023年12月31日期間醫保基金使用、管理及有關內部控制制度建設、實施等情況，必要時追溯檢查以前年度或延伸檢查至2024年度。

截圖來源於中國政府網

越來越多符合條件的定點零售藥店被納入門診保障範圍，讓老百姓享受到更便捷服務的同時，也造就了騙保的亂象，一些藥店利慾薰心，成為醫保基金的“蛀蟲”。

此次國家醫保局針對一心堂違法違規使用醫保基金問題首次對外公佈約談結果，更像是在狠抓“典型”、敲山震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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