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歲女明星哭上熱搜，這次沒人嫌她矯情_風聞

作者 | 常喜

“那天太陽很好，所以儘管屋外很冷，午休時間我還是決定去散會兒步。我努力想要找到陽光最充足的地方，但可惡的是，太陽和平時一樣高高掛在天上，無比明亮，卻沒有散發出一絲一毫的温暖。這時，悲傷像潮水一般湧上心頭，我感覺自己被湮沒其中——因為這太陽就像我的媽媽。”《母女關係》中有段話這樣寫道。

母女關係大概是世間最親密的關係，血脈相連，分享心跳，性別相同，有着相互重合的生命體驗；但是或許正因如此，在它的疆域當中，我們也不可避免地遭逢痛苦的課題，諸如過度的依賴、越界的控制、不切實的期待、兩敗俱傷的爭吵。

在兩個最為親密又最為相似的女性之間，存在着愛留下的傷口。最近在看《是女兒是媽媽》的過程中，我格外感到這一點。我們習慣於歌頌愛的光亮的那一面，但是常常忽略，母女有時候的確是一種充滿痛感的關係。

在催婚話題上，王珞丹會習慣性地沉默，迴避與母親的交鋒；陶昕然提到童年的時候，眼眶通紅，表情和話語卻有努力剋制的痕跡；趙小棠在電話裏與母親反覆論證“媽媽當年錯了嗎”；歐陽娜娜回顧人生的高光和低潮，“我沒有哭，但不代表我的難過比他們少”。

這些細節成為我重新思考母女關係的契機，它們提醒了我，母女之間並不全部是温馨與快樂，而還有悲傷、委屈、憤怒和無奈，因此，面對矛盾和療愈傷害，對母女關係是如此重要。

這四組母女的人生旅行，起點於“久樂居”的第一夜，或許也起點於這樣一個問題：我們如何面對母女關係當中的創傷體驗？

01

我們講述創傷

我曾經採訪一位國內婦女公益領域的前輩。她給我講過一個小故事，有一次，她的一個同事剛生了第二個孩子，她去看望這位同事。家裏的大女兒正在幫助剛生產的媽媽做家務，媽媽的注意力都停留在小寶寶身上，大女兒端過來的水有一點過燙，媽媽責備地往大女兒背上打了一下。

我的採訪對象看到這一幕，就像記憶的開關被打開，她一下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在一個大家庭裏，她的母親也曾經這樣打過她、忽略過她、懲罰過她。這件小事，某種程度上促成了她此後投身於婦女公益事業，她選擇的落腳點是家庭關係。

在看《是女兒是媽媽》的時候，我想起了這個故事。母女關係當中那些細小、微妙的生活痕跡，日後會在某一個相似的時刻被回想起來，這時候才發現，它已經成為一道陳舊的傷口。

陶昕然用“魔鬼訓練營”來形容自己的童年。把98分的試卷拿回家，母親會把她打一頓。後來，母親陶躍娣在回憶説，這是“為了煞她的威風，不讓她驕傲”，第四名前面還有第一二三名。

趙小棠在電話裏跟媽媽説起少年時受到的傷害，在學跳舞受委屈的時候，媽媽沒有站在她這一邊，趙小棠“從此變了”，她覺得自己不受重視、不被保護，後來很少向媽媽求助。

王珞丹想起自己求學的時候，媽媽因為姐姐已經是“搞文藝的”，不希望王珞丹再讀藝校，王珞丹沒有錢交報名費，回家“哭了一鼻子”，她輕輕説起的，卻是一次年少夢想的破碎。

這些對創傷的回顧震撼了我們，也打動了我們。小時候，父母是我們小小的世界裏最可靠的庇佑，而他們向子女施加的意志也是我們認識權力的開始。家庭是最小的社會單位，而對於孩子來説，它是非常封閉的，我們向父母尋求依靠和支持，也從父母那裏期待讚許和認可，父母對待子女的方式會在人際關係單純的孩童那裏被放大。

這些創傷體驗會像細密的針腳一樣參與我們點點滴滴的成長，陶昕然的要強，王珞丹的迴避，趙小棠的雙相情感障礙，歐陽娜娜的討好型人格，都反射着與母親相處的影子。

講述這些創傷需要莫大的勇氣。她們在回顧那些重要的創傷時刻的時候，如同下了一種決心——要從那個無助的孩子裏走出來，跟母親平等地對話。

責備與傾訴是相對容易的，而更困難也更重要的是反思和理解。一個更加打動我的時刻發生在陶昕然因為母親身體原因拒絕讓她上山，讓母親敗興而歸，之後她對自己的叩問：“我是不是回到了跟我小時候一樣（的情境），她把她的意志強加給我（現在我又這樣對待她），這是一種輪迴嗎？”

陶昕然給母親刮痧的片段看哭了很多人。在節目裏戲劇化的人生實驗之前，她和母親已經因為衰老和病痛完成了一次“互換”，過去那個堅硬、強悍的女教師如今處在被照護的位置，在新的處境當中，她們再次體會親情的複雜，責備和埋怨並不是因為不愛，而是因為我們愛錯了方式。

這種互換也提醒我們以一種流動的眼光看待四組母女的故事。我們不難發現的是，“是女兒是媽媽”，本身就是一個身份命題。謝紅武、陶躍娣、傅娟、嶽彩晶，是媽媽，與此同時，她們也是別人的女兒，妻子，姐妹；這樣的身份交織也發生在四位女兒身上，或者有可能被她們經歷。

某種程度上，母女關係是一種性別處境當中兩種不同人生階段的交流，她們是兩個在學習給予愛和接受愛的女性個體。

02

我們共同成長

張愛玲有一句決絕冷酷的話來講自己年長後理解父母：“我們大多等到父母的形象瀕於瓦解才真正瞭解他們。時間幫着我們鬥，鬥贏了，便覺得自己更適合生存。”

然而對節目裏的母女來説，或許親情關係並不全然像一場戰爭。

成為母親是一個過程，做女兒則是一種習得。

最後一期節目，一直在隱忍剋制的表情下、噙着眼淚講述母親的陶昕然，卻卸下包袱在海風中對着母親的方向大聲喊出：“我愛你！”

與此同時，她也解開了與母親之間最重要的那個心結：“你不必每次都考一百分。”

大家都説，這次旅程之後，陶躍娣的改變是最大的。她終於能夠跟女兒直接表達愛意，她理解了女兒的職業所帶來的壓力，她相信自己能夠改變，重要的是，她沒有放棄在母親這個身份上繼續成長。

母親是一個靜態的名詞嗎？我想不是。母女關係並不是當我們血緣結成的那一刻就已經被徹底寫好，作為兩個鮮活的、獨立的人，母親和女兒處在一種動態的拉扯、變化、平衡當中，它在不同階段有着不同的特質，而促成變化的，是不放棄愛與被愛的母女雙方。

我們也可以，把這個過程稱為“共同成長”。

我們不否認母女關係當中必然存在創傷時刻，就像世界上所有類型的人際關係當中都會有不可避免的齟齬與傷害。但是正是這些傷口的存在讓我們有希望獲得新的人生體會：我們總要尋求辦法治癒它，這是我們的本能。

有時候，我們需要通過把母女關係陌生化來提醒自己，這種關係並沒有約定俗成的那樣理所當然，我們需要相互瞭解、相互磨合。我們多少歲，就跟媽媽認識多少年，時間的累積意味着，我們除了是母女關係的兩端，更是彼此人生旅程當中最重要的同路人。

《是女兒是媽媽》的最後一期，我注意到四組母女都提到或者觸及了一個詞，是“體驗”。趙小棠和媽媽潛下水去圓夢當了一次美人魚；傅娟終於不用為女兒的音樂會忙前忙後而可以安心坐着純粹享受一次來自女兒的音樂；陶昕然和媽媽在海邊翻看相冊，回憶着一路過來那些值得記錄的時刻；王珞丹和姐姐一起依偎在媽媽的懷裏，在心與心貼近的時刻，她們感受着共振與愛的流動。

更重要的是，在體驗中，女兒與媽媽互相學習，都在尋求那對她們來説至關重要的“改變”。在書信中，王珞丹的媽媽謝紅武開始轉變自己的想法，寫下“在沒有遇到志同道合愛你的人之前，不想結婚真的沒關係”，她開始試着理解女兒的內心，並接受女兒的選擇。

趙小棠與媽媽爭吵的時候，我想過去的委屈固然重要，但是女孩更在意的，是媽媽拒絕溝通的態度。“那你説現在我應該怎麼辦，小棠，我對不起你”，這樣的方式又第二次傷害了趙小棠，但是到最後一期節目，嶽彩晶已經學會了傾聽女兒的想法。

女兒們也在換位思考當中體會到母親角色的艱難和複雜。王珞丹調侃媽媽“盜洞”一樣早起做飯，在最後一期節目裏她與媽媽角色互換，早起準備了用心的飯菜，但是媽媽卻因為全心準備晚上的表演而沒有全心全意地享受美食，她體會到媽媽做了飯而孩子不好好吃的委屈和寒心。

在《母女關係》這本書當中，有這樣一段話：“並不是説好母親就必須是一個完美的人，也不是要求她犧牲自我到殉道般的地步。她有自己的情感負擔和創傷，也有自己的需求，她可能有不想讓步的事業，因此不一定總能陪伴女兒；她可能會發脾氣，對女兒有一些過激的言行，然而過後自己會非常後悔。但只要母親的主導行為能讓女兒肯定自我，讓她懂得自尊自重，讓她有自信、有安全感，那麼無論是不是優秀的母親，她都很好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她以這種可感受到的、可信賴的方式向孩子表達母愛。”

王珞丹的一句話像情感宣言一樣揭示了母女共同成長的可貴：“對於我們的關係，在一起，比成為什麼樣的人，更重要！”

陶昕然曾經提到，自己童年缺失的東西，陶躍娣作為姥姥，現在都在努力補償給自己的女兒，她動情地説，“你已經做了很好的調整……你慢慢改，我都相信你，你很好。能做多少是多少”。

這是成長的真諦，也是成長的代價。

03

我們尋找自由

波伏瓦曾經反思自己的母親：“沒有人可以一邊説着“我在自我犧牲”，一邊心裏不覺得苦。我母親的矛盾在於，她完全相信奉獻是偉大而高尚的，但是奉獻和自我犧牲所帶來的厭惡、慾望和各種苦澀已經到了她自己沒法承受的地步。我的母親一面強迫自己不斷地奉獻和犧牲，一面苦苦對抗自由被剝奪的痛苦。”

這促使了波伏瓦提出對女性來説至關重要的問題：“一個人到底應該奉獻地過一生還是隻為了自己過一生？”

如果在對新型母女關係的提倡當中尋找最高頻的關鍵詞，我想“自由”應該排在前列。

《是女兒是媽媽》整季節目裏，最“刀”人的部分，非 “分離實驗”莫屬。王珞丹拒絕迎來那個時刻，因為“當你放開我手的那一刻，我從此以後真的要做一個大人了”；而謝紅武抬起雙手，她知道那個時刻必然來臨，她説，“丹丹，餘生媽媽放過你了”。

母女之間有太多的捨不得與放不下，但這畢竟是一個成長故事，一定會迎來分離，無論是真正的分離，還是情感和人格上的分離，就像那句“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在節目裏，我們可以看到四對母親和女兒都在其中探索着，如何在世上最親密的關係當中尋找自由的可能。新型母女關係並不倡導我們與母親之間過於纏結，而是提倡母女雙方都去擁有強大的內心和獨立的人格。

傅娟曾經提到《你好，李煥英》，這部把媽媽的名字寫在標題的電影。“我的媽媽也是她人生的女主角，可是我們永遠活的是主角，媽媽永遠都把自己當做臨時演員。”

歐陽妮妮給十年後的自己寫了一封信，內容是：“相信你會像現在一樣快樂吧？希望你會像現在一樣愛着你的當下，珍惜身邊愛你的每個人，也不要忘記一定要先好好愛自己唷。”

傅娟給十年後的自己寫的信，內容則是：“十年後的你已經是72歲的小老太太了，三個女兒應該都已經有了老公，也希望有了外孫和外孫女的你，是不是仍然希望自己被稱為傅小桑？”

最後一期，歐陽娜娜給媽媽的禮物，是一次可以“享受”的音樂會。過去，為了娜娜，傅娟在每次音樂會上都習慣於忙前忙後，替女兒把關細節，難以專注欣賞，如今，娜娜既希望媽媽能夠欣賞自己的音樂，也同樣在希望媽媽能夠享受自己的人生，歐陽娣娣在視頻裏説，“希望媽媽經過這次旅程可以學會更加愛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真正的分離實驗，並不是我們離開彼此，而是我們在這對世界上最親密的關係當中，找到了相互獨立而彼此精彩的可能。

王珞丹對姐姐的舞蹈念念不忘，“好美，真是好久沒有見到你這麼漂亮了，你帶孩子的時候實在太醜了”。

“她閃光的那一面除了帶孩子的母性的光環，還有她做自己。”這檔節目最有意思的地方在於，它讓我們看到了處在不同階段的母女故事，就像王楚函，一個新手媽媽，可是我們給她的希望是，永遠不要忘了，你最美的時刻，是在舞台上發光。

這場人生旅行落下帷幕了，可是故事並沒有説完。因為四對母女仍然有很多人生課題要面對，而熒幕外的我們，同樣是女兒，是媽媽，是姐妹，我們仍有自己的故事要講。

《是女兒是媽媽》不僅帶來一次旅行，更給了母女相互學習的空間。一開始，我們聆聽那些潛藏在童年裏的傷害，發生在少年時的對抗，對分離和衰老的恐懼，對奉獻與埋沒的不甘，但是最後，真正讓我們駐足的，是那些愛的嘗試與努力。即使是跟媽媽跟女兒，愛也需要學習。

看完節目，我們會獲得這樣的信心：向着所愛之人伸出手去，我們比誰都要勇敢，別害怕受傷，也不要害怕面對。

愛會療愈我們。

來源：南風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