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 | 王輝耀在意大利談中美如何減少無盡的戰爭_風聞

當地時間5月10日至5月12日，第十一屆Limes地緣政治論壇在意大利歷史名城熱那亞召開。該論壇吸引了意大利各地500多位專家學者與會交流，全球化智庫（CCG）理事長王輝耀作為唯一來自中國的演講嘉賓，在“美國VS中國：如何減少無盡的戰爭”主題研討中分享見解。以下為發言全文：

非常感謝喬治和史蒂文，也感謝組織者邀請我來到這個美麗而歷史悠久的城市。我很驚訝看到這麼多聽眾對國際事務感興趣，這真的體現了我們生活在一個小世界中。在現場看到你們所有人非常重要，面對面交流有助於我們更好地相互理解，跨越國界。我們現在處於一個快速變化的世界，同時也非常危險，因為烏克蘭、加沙、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等地都發生了衝突。我們還面臨氣候變化的問題，以及前不久結束的疫情。當然，我們還有發展中國家的問題以及許多需要中美兩國共同努力解決的事情。

一、超越修昔底德陷阱，實現合作共贏

首先，美國和中國在根本上並沒有太大的差異。我們都是生活在這個星球上的大國。中國一直很欣賞美國所做的貢獻。例如，美國在二戰期間抵抗日本侵略，在上世紀70年代與中國接觸開始了正常的外交往來。在過去的四五十年中，中美關係並沒有像今天這樣糟糕。所以我認為，我們陷入這種局面的原因可能是史蒂文提到的，因為中國加入了世貿組織，美國希望中國成為他們當中的一員的願望沒能兑現，導致他們感到失望。這可能是一個原因。另一方面，我有一個朋友，名叫格雷厄姆·艾利森，我在哈佛時認識他，他是哈佛大學的高級研究員，也是一位教授。我們曾經討論過跨越修昔底德陷阱的問題。跨越修昔底德陷阱是哈佛肯尼迪學院創始院長研究的主題。最近，我們一起在北京發佈了一本書，名為《跨越修昔底德陷阱》。

因為在學術界也有一種理論，根據歷史例子來看，崛起的大國和現有大國為了保持地位往往會發生衝突。根據艾利森的觀點，其中16個崛起國家取代了現有國家的案例中，有12個最終以衝突告終。所以我們提出了一個新的目標，試圖避免這種陷阱。我上個月也寫了一篇文章來具體闡釋這一觀點。艾利森認為，中國和美國就像連體雙胞胎，相互緊密聯繫，無法單獨存在。我認為這可能是一些人認為中美之間總是存在歷史性衝突的原因之一，但現在我們生活在一個非常互聯互通的世界，不像以前冷戰時期兩大陣營相互對立、彼此隔絕，當今世界各國間的聯繫已經非常緊密。例如，中國現在與120個國家有着廣泛的經濟聯繫。中國與歐洲的貿易規模巨大，中國是意大利第四大貿易伙伴，意大利也是中國在歐盟的第四大貿易伙伴。此外，中國在美國有30萬留學生，即使去年略有減少，我認為仍然會達到歷史上的高峯數值。

第二個觀點來自約瑟夫·奈，他談到了軟實力，在其著作《軟實力》一書中有具體闡述，2023年CCG還翻譯出版了他的新作《軟實力與中美競合》。我喜歡約瑟夫·奈的一個觀點，他到北京訪問過並表示中美關係每隔20年左右會有一個大的循環。例如，新中國建立初期中美之間因朝鮮戰爭而處於對抗狀態。到1972年中美元首會晤後，中美關係開始正常化，中美因為對蘇聯憂慮而進入合作時期。隨着中國推出一系列經濟政策並進行改革開放，中美出現了一個經濟接觸期，中國加入WTO得到美國支持一定程度上標誌着中美關係達到高潮。隨後到2016年左右，中美關係重點開始轉向大國競爭。因此約瑟夫·奈認為目前的時期可能再持續10年左右，他預計到2035年或2040年，中美之間可以和平共處。

這非常有趣，因為第三點是，他們認為美國和中國不能和平共處的原因之一是福山曾説過的“歷史終結”思維，即冷戰結束時，人們認為世界歷史已經結束了，只有美西方自己的一種模式、一種體系。但事實上，中國證明了可以有不同的結果。在中國的領導下，中國政府讓8億人擺脱了貧困，這是世界上規模最大的扶貧行動，很多人説這相當於英國工業革命。每年中國對全球GDP增長的貢獻率約為30%，對世界經濟穩定具有重要意義。此外，中國現在是世界第一大出境旅遊國、第一大國內旅遊國、第三大入境旅遊接待國，中國今年第一季度的GDP同比增長了5.3%，社會消費總額同比增長4.7%，對於像中國這樣的大國來説這個數字是比較高的。所以我認為中國在某種程度上仍然做得不錯。

最後，我還想提到全球化。我們可能已經看到了全球化面臨的巨大挑戰，但全球化仍將繼續發展。中美之間確實存在一些緊張、競爭和分歧，特別是在一些貿易、技術和地緣政治等方面。這些問題可能會導致一些摩擦和爭議，但中美之間也有許多共同利益，兩國開展合作和對話的機會有待進一步挖掘落實。

例如，氣候變化、反恐、公共衞生等全球性問題，需要中美兩國共同努力來解決。此外，中美兩國在經濟上也有着緊密的聯繫，互為最大的貿易伙伴。雙方的經濟合作對於全球經濟的穩定和繁榮都是至關重要的。

因此，中美之間的關係不僅僅是競爭和衝突，也包括合作和對話的可能性。雙方需要通過建立互信、加強交流和對話，以及尋找共同利益的領域來改善彼此之間的關係。這將需要雙方付諸努力和妥協，以實現相互尊重、平等互利和和平穩定的中美關係。當然，國際關係是複雜的，中美之間的問題也不會一蹴而就。但我相信通過雙方的努力和全球各方的參與，中美之間的關係可以向着更加穩定、合作和有益於全球的方向發展。

二、中國愛好和平，也願意為世界爭取和平

中國在海外只有一個軍事基地，位於非洲東北岸吉布提共和國的。中國並沒有真正佔領其他地方。中國從未入侵過其他國家。中國一直以來都是陸權國家，而不是海洋強國。中國希望保持自己的生活方式和歷史文化，延續5000年的歷史。

美國和西方世界需要一段時間來了解中國，然後才能瞭解中國沒有惡意，“中國人，我們需要合作”。習主席最近訪問了法國、匈牙利和其他歐洲國家，還與德國總理在北京會面。我希望我們能夠繼續交流，希望意大利總統或總理能夠訪問中國，與中國人民建立良好的關係。

我認為我們對世界充滿了信心。但美歐民眾對中國可能有很多的誤解。當普京在2022年訪問北京時，因為美國和其他國家對北京奧運會進行抵制，普京總統表示，好的，我要來支持北京奧運會。中俄之間可能存在一些互惠協議，中俄高層領導人也曾表示中俄合作無限制。但這也源於中國外交面臨的挑戰和壓力。

中國並不知道會爆發戰爭。例如，中國公民在烏克蘭的情況。在基輔的中國人是最後撤離烏克蘭的一批人。有很多中國公民幾乎喪命，這是第一點。第二點是，中國擁有世界上最長的與俄羅斯接壤的邊界，長達4,000公里。正如你所説，喬治，從歷史上看，中國與俄羅斯之間存在許多問題。你是完全正確的。中國在近代歷史上曾被俄羅斯佔領過。1969年中國幾乎與俄羅斯前身蘇聯發生戰爭。當時，中國人不得不收集所有的石頭，製成地下通道的磚塊，以防止蘇聯進行核攻擊。

我認為中國可以與世界各國合作。中國是和平締造者，例如在伊朗核問題上，中國發揮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中國也希望幫助巴勒斯坦和以色列，幫助烏克蘭和俄羅斯。實際上，德國總理在2022年首次訪問中國時，習主席便説不應該發生核戰爭，在俄烏衝突中也不應該使用核武器。此外習主席還與烏克蘭總統通了電話。所以你看，如果有接觸，就會有討論。

我記得在20世紀70年代，美國需要中國來對抗蘇聯。我不知道亨利·基辛格為了台灣問題有多少次秘密訪問中國。現在，中美關係很糟糕，中美之間真正的信任還沒有建立起來。我們需要一個和平峯會，解決烏克蘭和以色列之間的衝突，讓中國成為一個調停者。實際上，當俄烏戰爭爆發時，我在《紐約時報》發表了一篇文章，提到中國可以成為一個調停者，一個和平的倡導者。我相信中國將繼續做這些事情。實際上，中國也發表了一份提議俄羅斯和烏克蘭和平共處的和平文件。

所以我認為中國一直在積極應對，但問題是美國在2017年發佈的國家戰略報告中將中國列為首要競爭對手，排在俄羅斯之前。布林肯仍然表示，從長遠來看認為中國是一個主要挑戰, 所以要採取長期的對策來解決中國問題。目前，美國對許多中企進行了制裁。美國正在遏制和限制中國。因此，一些中國人認為，美國是在將中國推向俄羅斯，甚至超越俄羅斯。加沙衝突則分散減緩了美國針對中國的壓力。中國幾乎每次提到烏克蘭的主權和領土完整時，都會強調應該予以尊重。我認為俄烏之間有談判的餘地，中國應該真正參與其中。至於中美關係，我真誠希望拜登總統能夠履行承諾。

每次拜登總統和習主席會談時，拜登總統都説我們不想總是把中國視為對手，我們不想改變中國的制度，我們不想建立針對中國的盟友。我們奉行一箇中國政策，我們不想每次都與中國發生衝突。但實際上，每次我看到美國對中國實施制裁，總是有一些事情在發生。

所以我們真的需要面對現實。世界上有那麼多熱點問題，那麼多挑戰，無論是美國、中國、歐盟還是其他許多國家，都需要共同努力，特別是美國和中國。我認為我們必須合作，為了我們的時代而不是互相抱怨或在我們之間形成對立，這對世界來説將是災難性的。沒有人希望在中美之間選擇立場。所以我認為，歐洲可以成為中國和美國之間的調停者，中國可以成為俄羅斯和烏克蘭之間戰爭的良好調停者，我們可以達成一致。

三、促進南海與台海地區和平穩定

好的，史蒂文和喬治。我認為中國希望維持現狀。讓我們來談談南海問題。根據開羅宣言和波茨坦宣言，在二戰結束後，台灣應迴歸中國。當然，在那個時候，南海也是中國的一部分。南海周邊國家是中國在該地區重要貿易伙伴，我們不希望與他們發生衝突。我記得，美國前國務卿希拉里·克林頓曾説過，美國不會對南中國海採取立場，希望看到爭端由該地區國家解決。因此，中國實際上與東盟有峯會，並且以《南海行為準則》進行談判。相關國家正在努力解決海上的爭端，以促進海洋的開發和利用，他們可以找到一種解決方法。

現在，美國已經重新啓用了主要軍事基地，其中包括菲律賓的8個軍事基地。菲律賓也更加積極地推行其在南海的政策。因此，你可以看到在這方面存在外來的干涉，中國希望保持現狀並探索合作發展和資源開發的途徑。

就台灣而言，台灣一直是中國的一部分。包括美國和意大利在內183個與中國建交的國家都承認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所以台灣不是一個主權國家，我相信中國大陸也會找到一種經濟一體化的方式增進兩岸融合。例如，在民進黨執政之前，2016年有360餘萬次中國大陸游客湧入台灣，他們給台灣帶去了資金，購買各種商品，大陸是台灣最大的貿易伙伴和貿易順差來源地。同時，兩岸通婚已超35萬對。目前有200多萬台灣人在中國大陸工作，這是非常多的。全球95%的蘋果手機都是台灣公司製造的，沒有人將中國製造的蘋果手機視為國家安全問題。但是華為和其他一些公司，如TikTok，卻被提出國家安全問題。這確實是一個問題。

去年9月，中國發布了支持福建探索海峽兩岸融合發展新路，建設兩岸融合發展示範區的意見。福建省政府去年推出了一系列促進閩台人員往來、深化兩岸各領域融合發展的舉措，歡迎台灣同胞來大陸就業居住。根據國台辦數據，2023年台胞來大陸數量較2022年增加7.4倍。所以我確信，隨着時間的推移，兩岸會融合在一起，大陸的人也會去台灣，因為兩岸擁有相同的語言文化，還有親戚關係和相似的傳統習俗，兩岸之間有很多紐帶。如果東盟這樣不同的國家、不同的民族、不同的文化可以團結在一起，為什麼台灣和大陸不能呢？所以不再有敵對的言論，不再鼓勵衝突，不再設立障礙，也不再鼓吹台獨。

中國大陸一直表示傾向與台灣和平統一，只有當台灣採取獨立行動或遭受外國入侵時，中國不排除採取其他措施的可能性。所以我認為，兩岸會逐漸融合，我們也會找到一種融合的方式。我們確實面臨一些間歇性的問題，包括台獨傾向等。今年台灣的選舉中，60%多的選民投票參與。另外兩個支持統一的政黨在議會中佔據多數席位，而支持獨立的則佔據了40%。隨着時間的推移，人們會意識到在統一後有很多好處。如果我們看到美好的生活和前景，為什麼要拒絕呢？所以我認為我們需要冷靜下來，我們應該追求經濟發展和融合。在各個方面，融合都是具有挑戰性的，這將成為中國實現兩岸統一的有效方式，人們也希望實現這一目標，讓我們摒棄爭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