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44歲媽媽被癌症折磨,為求解脱選擇安樂死,死前與女兒視頻卻“後悔”了…_風聞
东京新青年-东京新青年官方账号-微信公众号:东京新青年-ID:tokyomen10小时前
作者 | 姚瑤
來源 | 東京新青年
我們終將結束。
無論我們如何成功、又怎樣潦倒;無論我們曾多麼急迫地想要獲得什麼、或是想逃離什麼······死亡,是我們每一個人繞不過的事,卻也是經常被我們暫忘的事。
你有想過自己的結局嗎?

也許,最令人期盼的結局,是平安終老。
可現實在不斷地告訴我們:這很難。

在這個星球當中,“安樂死”是蜜糖也是砒霜——有人心嚮往之、有人筆誅口伐。
對於有心選擇這種離去方式的人來説,瑞士是一片聖土。據統計,每年約有超過1000人選擇在瑞士以安樂死的方式終結生命,近年,註冊瑞士安樂死相關團體的會員數也正在逐步攀升。

日本和我們一樣,並非安樂死的合法國度。但總有某些極其強烈的意願,是制度和國境無法限制的。而上面這位坐在瑞士河畔的日本男人,他的妻子,就是為了“求死”而不遠萬里飛到瑞士的人。

她是漂亮女兒的媽媽,

是灑脱又開朗的妻子。
2024年6月的現在,這位名叫真由美的女子的生命,已然消逝。

真由美畢業於神户大學工學部,在周圍人眼中的她,是一個出類拔萃、獨立自主的姑娘。

畢業後的真由美進入某家IT公司,擔任顧問職務。


在就職的公司,她結識了年長4歲的誠,兩人相戀、步入婚姻。

兩個女兒相繼出世,


一家四口+貓貓幹木魚、羊棲菜,過着他們的小日子。

直到2020年12月,真由美被診斷出子宮頸癌。

4個月後,癌細胞轉移至陰道;1年半後,向胰臟轉移;去年2月蔓延到肺部,並在10月進攻頭皮和顱內。
隨時席捲而來的病痛侵蝕着真由美,原本明朗幹練的職場女強人,被癌症緊緊捆綁。

痛到無法入眠
頭上是數不清的轉移腫瘤···

實在是太痛了···今天真的無法忍受、第一次痛到砸牆。
病痛也許還可以撐過去,但比病痛更加可怕的,是無限循環的希望落空。
手術治療、放射線治療、化療······嘗試各種方式迎戰癌症,皆以失敗告終。
就這樣苟且地活下去嗎?就這樣無休止地消耗醫療費、直到以破敗不堪的樣子離世嗎?就這樣看不到意義地堅持嗎?
於是,真由美開始考慮安樂死。

無論怎樣都無法治癒了
我最後的願望,就是可以安詳地死去
僅此而已了
對我説三道四的人們啊,如果可以,請你們治好我的病
求生無門,才無奈求死······


在女兒的鋼琴演奏會上誠懇告白的她,刀子嘴豆腐心、家中主心骨的她,若能留得健康的生命,怎會捨得放棄?

記者到訪家中的這一天,是真由美的生日。

看上去與普通家庭無異,真由美正在為家人準備餐點。
比較特別的是,丈夫誠一直站在她的旁邊,看着她。

由於癌細胞的擴散,除了滿頭的腫瘤之外,真由美的左眼已經幾乎失明,平衡感也明顯下降,因此,她沒辦法像往常一樣利落地做飯,廚房總是一片狼藉。
但她還是儘量堅持每天都為一家人準備料理——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媽媽的味道,儘量多多地留下吧。



“我身上的癌症屬於子宮頸癌中非常稀有的類型,病發很快、惡性程度極高,目前沒有對應的治療方法。”
作為旁觀者的我們,看到的也許只是一句簡單的結論。但這句話的背後,堆積着多少次的求醫、多少希冀和挫敗的糅合、多少淚水和絕望?我們無從體會,故而,我們無權評判。


“第一次聽到她説想要安樂死的時候,真的很驚愕,” 丈夫誠説,“但她一向是説一不二的性格,做這個決定時的意志也非常強烈。雖然一開始我真的無法接受,但經過一段時間的溝通和適應,我也逐漸可以理解了。”

兩個女兒在知情後,反應並不相同。大女兒很尊重真由美的決定,在她的眼中,媽媽是堅強、獨立的女性,是自己長大後想要成為的那種人;而上小學六年級的小女兒,則始終難以完全接受。

“媽媽你想要安樂死嗎?”
“如果不是萬不得已,媽媽也不想。但即便不這樣做,媽媽也很快就會離開人世的。所以,想至少以一個稍微好一點的狀態離開,媽媽不想讓你們看到我病到最後的可怕的樣子。”
“再也沒有別的可能了嗎?”
“沒有了。”

“女兒,媽媽對不起你。”
“沒關係,這不是媽媽的錯。”

不知是帶着怎樣的心情,兩個女兒為媽媽製作了紀念相冊,作為分別禮物。

真由美也在完成與安樂死支援團體的對接後,同丈夫準備飛往瑞士。


機場,她和兩個女兒做告別。當誠提醒“還有12分鐘登機”時,母女三人相對無言。她們稍顯呆滯地面對面站着,鏡頭中,有偶爾輕描淡寫卻生硬的玩笑聊天,剩餘的,盡是沉默。

擁抱、摸摸頭、輕快的語調,這場告別之中,三人的目光鮮少交匯。經過的路人,也許會以為,這是青春期女兒送母親出國旅行的場景而已。


夜間抵達瑞士,次日早晨,瑞士方的醫師與真由美夫婦會面,做例行確認。真由美的生命,在這樣一場交談之後,正式進入倒計時。


還有2天的時間,幾乎未曾出國旅行的夫婦倆,攜手走在瑞士的街頭巷尾,看看異域的建築、嚐嚐美食,宛如來度假的一對普通夫妻。

回到酒店後的行程也是滿滿當當——要給幾十個親朋好友、故舊同事寫信;

給丈夫製作身後事備忘錄Excel表格,裏面甚至清楚地記載着,需要誠代替她轉交給女兒們5-6年份的生日卡片。

執行安樂死的前一晚,真由美為孩子們錄下了各種各樣鼓勵、支持的短句——“沒關係喔”、“加油加油”、“我在貓貓羊棲菜的身體裏喔”···
丈夫誠在鏡頭後面説:“你還沒對我説過‘我愛你’呢,現在説給我聽。”


“好好好,我愛你喔。”
“認真一點啦。”

安樂死當日,醫師首先為真由美插入前期準備的注射點滴。

接下來,夫婦二人單獨留在房間裏,誠撥通了與女兒們的視頻連線,一家人做最後的告別。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若有什麼還讓真由美感到遺憾後悔的,大概就是自己再也無法陪伴女兒們了。
“我很高興女兒們支持我的決定,可我就要死了,想到再也無法回應這份支持就感到很不甘和後悔。”

一個小時後,工作人員再次進入房間,讓真由美躺好,由醫師確認本人的安樂死意願。
“再次與您確認,您真的希望進行安樂死嗎?”
“我願意。”

“您是否知曉這個點滴通入您的身體之後的結果?”
“我知道。”
“請您告訴我會有什麼結果。”

“我會死。”

“如果您真的真的已經確認想要死去,如果您真的已經確認了,就請自己打開這個開關。”
那是一個橘黃色的閥門,連接着安樂死用的藥物點滴。

真由美手握着死亡的開關,在丈夫和女兒們的面前,流着淚、笑着説:“再見”。


“媽媽再見。”
“那媽媽要打開(閥門)了喔。”

“媽媽,我們最喜歡你了。”
“老婆,能遇見你真好。”
“媽媽,再見。”
在家人的守望中,真由美沒有猶疑地打開了閥門,漸漸失去了知覺。

合上雙眼後,也許是無盡的漆黑、也許是另一個世界,還活着的我們,無從知曉死亡的體驗。

留在人世間的丈夫,看着仿若小憩中的妻子,和我們一樣,他還有很多需要迎接和麪對。

“在瑞士,她平和安詳地結束了人生的旅途。”葬禮上,爸爸平靜地念着。

在這裏,誠把真由美在瑞士寫下的幾十封道別信分發給大家;在這裏,追思並非只有苦痛,也有親友對一家人未來的祈願。
真由美的好友對兩個女兒説:“我可是做好了照顧你們的準備了,一直準備到成人禮呢!”

2024年的現在,小女兒順利升入中學。

大女兒如願考入第一志願的大學。

曾經的料理擔當,由媽媽轉為女兒。照着真由美手寫的一整本食譜,女兒便可以繼承“媽媽的味道”。

“爸爸你搞錯了啦,這是考試的時候才要給我的卡片啦!”按照真由美的囑託,爸爸需要代替她給女兒們各種重要時刻的卡片。在女兒生日的時候,粗心的爸爸拿錯了。
不過沒關係,興許,棲身在貓貓羊棲菜之中的媽媽,或許會撓爸爸一下以作小小懲罰。

“快看,‘媽媽’暴食中!她今天吃好多喔!”

沒錯,媽媽還在啦。只是以另一種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