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手》被迫連夜改賽制,華語樂壇一聲嘆息_風聞
视觉志-视觉志官方账号-你陪着我的时候,我没羡慕过任何人6小时前
作者 | Muse
來源 | 視覺志
“復活”的《歌手2024》,揭開了華語樂壇最後一塊遮羞布。
57歲的香緹·莫、23歲的凡希亞,一老一少穩居前三,亞當·蘭伯特的出現更是降維打擊,華語歌手除那英、孫楠外,無一合之敵,明明是主場作戰,一個個卻緊張到頻繁跑調、走音,觀眾啞然失笑:“前二無人敢搶,倒一競爭激烈。”
《歌手》邀請外籍歌手參賽已是常態,但從未像今天這般差距大如鴻溝,老中青三代歌手悉數慘敗。
“噩耗”接踵而至,導演洪嘯爆料此前已邀請過諸多歌手,可都被現場直播的形式嚇退。
比失敗更令人無法接受的,是未戰先怯。
觀眾恍然間意識到,離開錄音棚、後期修音後,真正有資格夠得上「歌手」二字的,少之又少。
華語樂壇,何以至此。

圖源:微博@湖南衞視歌手


黃金時代
1988年1月,香港十大勁歌金曲頒獎典禮後台。
此時距散場僅剩二十分鐘,連續四年獲得“最受歡迎男歌星獎”的譚詠麟深吸一口氣,作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他對眼前的關維麟、張國忠二人説道:“我待會兒會宣佈再也不領取所有帶競爭性質的獎項了。”
話畢,關、張二人不敢置信,愣神了許久,待譚詠麟重複一遍後,關維麟傷心到眼淚打濕了半張臉。
他們心裏清楚,譚詠麟這是打算犧牲自己,成全樂壇。
彼時的香港,「譚張爭霸」愈演愈烈,譚詠麟、張國榮倆人橫掃了每年的所有音樂獎項,説是壟斷,毫不為過。
有這兩座大山抵在最前頭,新生代歌手始終難以出頭。
出乎譚詠麟意料的是,張國榮比他做得更決絕,第二年年底竟公開宣佈永久退出樂壇。
事實證明,「譚張爭霸」的落幕並非黃金時代的結束,而是又一段璀璨歲月的起始。

220公里外的台灣樂壇,正醖釀着一股風暴。
開麗公司的宋文善為提高綜藝節目《青春大對抗》的收視率,照着彼時大火的日本偶像組合「澀柿子隊」與「少年隊」找來了三個男生,分別取名霹靂虎、跳跳虎、乖乖虎。
他不會想到,自己的無心之舉,將給亞洲帶來多大震撼。
這一年,小虎隊尚在醖釀,紅得發紫的另有其人,一個叫王傑、一個叫趙傳,還有一個,叫張雨生。
王傑的首張專輯《一場遊戲一場夢》在短短三個月內,狂賣70萬張,聲名遠播全亞洲,伴隨着歌曲流傳的還有專輯上的一段文案:昨日的浪子,今日的巨星,明日的傳奇。
同為新人的趙傳不甘示弱,首專《我很醜,可是我很温柔》大賣30萬張,專輯銷量甚至超過了齊豫、羅大佑這兩位巨星同事。
往後,當人們説起不靠顏值靠實力的歌手,總會第一時間想起趙傳。
張雨生的成名則頗有戲劇性。
這一年年中,知名汽水品牌“黑松沙士”的廣告車遊蕩於台灣的大街小巷,凡是它所到之處,路人都會趕忙攔住車問司機音箱外放的廣告歌曲是什麼。
就這樣,《我的未來不是夢》和張雨生的名字迅速響徹整個台灣島。
年底,當張雨生髮布第一張個人專輯《天天想你》後,幾乎每一家唱片店的門口都擠滿了搶購者,一時洛陽紙貴。
火爆的唱片店外,時常站着一個叫張惠妹的16歲女孩,她家境貧苦,哪怕掏空口袋,也買不起這張專輯,為此,她只能站在店門口一遍遍地聽着。
她不會想到,自己的未來將在張雨生的提攜下,不再是夢。
還是1988年,一則報紙驚動內地樂壇。
《人民日報》文藝版的頭條刊登了一篇1500字的文章,標題叫:從《一無所有》説到搖滾樂——崔健的作品為什麼受歡迎。
北京某老房子內,因崔健在工體演唱《一無所有》而戰戰兢兢好長時間的崔父終於安心,他喜極而泣:“我一直在為他擔驚受怕,這下好了,黨報都替他説話了。”
倘若説,崔健的吶喊,為內地的搖滾樂埋下了一粒種子,那官方的正名,則是澆水施肥。
待春暖,花便開。
含苞待放的,還有另一簇花叢。
時間來到1989年,中央電視台的文藝欄目《九州方圓》史無前例地插播了一檔名為《潮——來自台灣的歌聲》的專題片。

等主持人趙曉君講完串詞,出現在億萬觀眾面前的是一首來自黃鶯鶯的《雪在燒》,緊接着是《青蘋果樂園》《再回首》《一場遊戲一場夢》的MV畫面,來自大陸對岸的歌聲就此傳遍千家萬户。
沒人知道它是怎麼繞過層層審核順利播出的,所有人只記得王傑、小虎隊、姜育恆的名字在第二天響徹大街小巷,第一批追星族由此孕育而生。
更重要的是,流行音樂不再是靡靡之音了。
「搖滾」正名,「流行」破冰。
一個又一個聲音傳遞着同一個訊號,內地樂壇已敞開大門。
這一年的香港,則因兩首歌吵得不可開交。
當然,也可以説是“一首歌”。
恆星娛樂的經紀人陳淑芬買下了日本歌手近騰真彥《夕陽之歌》的中文改編權,但由於她一時疏忽,這首歌同時落於梅豔芳和陳慧嫺手中。
對梅豔芳而言,近騰真彥是自己難以忘懷的前男友;於陳慧嫺來説,這是自己暫別樂壇的留音,倆人都將真情實感注入了其中。
8月2日上午,就在梅豔芳的《夕陽之歌》出街不到24小時,陳慧嫺的《千千闕歌》緊隨其後,一曲是滄桑心聲,一曲為臨行愁音,曲相同,但詞與情感千差萬別。
兩位天后的較量,最後並沒有拼出個贏家,也可以説,都是贏家。梅豔芳包攬了當年的所有獎項,陳慧嫺則實現了唱片銷量、傳唱度的斷層領先。
時至今日,《千千闕歌》仍是大多數人學唱粵語歌的敲門磚。
經久不衰,不外如是。
1990年8月,beyond樂隊的主唱黃家駒萬里迢迢來到了新幾內亞,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感受到戰爭、飢餓與死亡。
回到香港後,恰逢曼德拉出獄的消息傳遍全球,黃家駒有感而發,落筆生花,寫下一曲《光輝歲月》,用以致敬這位為自由、為人民、為希望而戰的領袖。
另一頭的內地,則迎來了一件舉國盛事——亞運會。
北京工人體育館,當韋唯嘹亮的嗓音響起,《亞洲雄風》的旋律穿透了厚重的雲層,直抵蔚藍遼闊的蒼穹,正如已然翻天覆地的中國,開始四海會賓客,五洲交朋友。
《亞洲雄風》,也成了那個年代最響亮的背景音。

回望這一年,人們心懷理想、人們歌頌偉大、無所畏懼地迎接着每一個充滿希望的明天的到來。
1991,“明日”已至。
這一年,四個名叫劉德華、張學友、郭富城、黎明的年輕藝人風頭正盛。
出道方才兩年的郭富城決定由台返港,並憑藉《我是不是該安靜的走開》《到底有誰能夠告訴我》兩張專輯風靡香港島,一舉摘得香港電台十大中文金曲的「最有前途新人金獎」。
張學友則依靠《每天多愛你一些》《一顆不變心》兩首歌拿獎拿到手軟,獎盃排成一排,足足有七座,其中不乏「十大中文金曲金獎」和「十大勁歌金曲金獎」這樣的重量級獎項。
黎明不甘示弱,一連推出《是愛是緣》《今夜你會不會來》《我的感覺》《傾城之最》四張專輯。在一場慈善音樂會上,有人高調出價50萬港幣,只求黎明唱一首《對不起我愛你》,人氣可見一斑。
劉德華更狠,一年時間甩出5張驚豔業內外的個人專輯,其中《我和我追逐的夢》《來生緣》這兩首金曲流傳至今。
第二年,香港的《東方日報》為提高銷量,自作主張地給四人起了個唬人的名頭——「四大天王」。
或許《東方日報》也沒有料到,本是迎合商業炒作起的頭銜,結果成了香港樂壇黃金時代的註腳。

這一年的內地搖滾再起波瀾,成立四年有餘且換過一任主唱的黑豹樂隊終於發行了自己的第一張專輯,首戰告捷,專輯登頂香港電台中文榜長達數週,驚得香港市民直呼“狼來了”。
該專輯在內地發行後,更是火出天際,即使在盜版橫行的年代,依舊賣出了150萬張的天文數字,創造了華人搖滾最高銷量唱片的記錄。
可就在登峯之時,黑豹樂隊的靈魂人物,主唱竇唯宣佈離隊。竇唯離開的後腳,由鍵盤手接任主唱的欒樹失戀了,女朋友竟跟竇唯走在了一起。這個女孩兒的名字很好聽,叫王靖雯,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北京大妞兒。
不過她後來決定改名,單字一個「菲」。
1991年的台灣樂壇,則多了一些憂傷。
因陳志朋入伍,尚處人氣巔峯的小虎隊只得無奈解散。年底的再見歌友會上,僅能容納千餘人的台北環亞大飯店門口到場了一萬多名粉絲,她們撕扯着喉嚨,不斷吶喊着小虎隊每個人的名字。
那天晚上,蘇有朋哭得最兇,他悲傷到顫抖地説:“不知道我們還有沒有機會一起唱《青蘋果樂園》。”
1992年,一男一女兩位歌手在內地樂壇橫空出世,他們皆憑一首歌火遍大江南北,一首是《濤聲依舊》,一首是《我不想説》。
後來,他倆還成立了一個組合:金童玉女。
這是內地樂壇影響力最久、最深的男女組合,沒有之一。

這一年的香港樂壇,一個叫李克勤的歌手決定挑戰如日中天的四大天王。
膽子很大,而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向來如此。
TVB的梁榮忠第一次見李克勤時,便覺得此人總是將頭仰得高高的,愛用鼻孔瞧人。就連性格温和的梅豔芳都受不了,在卡拉OK遇見李克勤後,走到他面前就是一頓臭罵:“年輕人,我真的覺得你很囂張,囂張到我想打你!”
這一年,李克勤發行了職業生涯中最重要的一首歌——《紅日》,歌詞極具感染力,飽含着向上拼搏的鬥志。
不曾想,一曲成讖。
李克勤的職業生涯捱過了無數漫長的黑夜,經歷了萬千的顛沛流離,曙光終將抵達,但不在此刻。
十大勁歌金曲頒獎典禮上,李克勤僅拿下「最佳音樂錄影帶演出獎」,十大金曲前五名,皆被四大天王佔領,挑戰宣告失敗。
這不是李克勤第一次挑戰四大天王,也不會是最後一次,在他往後的職業生涯中,常緊跟其後,以至於人們略帶同情地稱他為「第五天王」。
1993年,四大天王的傳奇還在延續。
這一年的華語樂壇誕生了諸多金曲,王菲的《執迷不悟》,李春波的《小芳》,林依輪的《愛情鳥》,張信哲的《愛如潮水》……
但它們都被同一首歌蓋住了光芒,這首歌就是張學友的《吻別》。
當白金唱片已是眾多歌手難以企及的目標時,張學友的《吻別》竟賣出了450萬張的創紀錄銷量,迄今為止,無人打破。
倘若實在要找一個能與之分庭抗禮的對手,那隻能是周華健的《花心》。
金曲的誕生固然令人欣喜,但巨星的隕落更令人感傷。
6月24日,黃家駒在日本錄製節目時不慎從高台摔落,6天后撒手人寰;10月25日,昏迷了17個月的陳百強因逐漸性腦衰竭離開人世。
當十大勁歌金曲頒獎禮進行到尾聲,梅豔芳心情沉重地舉起話筒説道:“我希望在場的每一位朋友,我尊重我們兩位已故的好朋友,希望大家可以站起來,然後一起唱這首歌。”
音樂聲響起,所有人開始合唱《光輝歲月》《海闊天空》《深愛着你》,歌聲在場館內迴盪了很久很久,最後曲終人散,留下一地哀傷。


白銀時代
1994年,三個叫何勇、張楚、竇唯的年輕小夥決定赴港演出。
仨人來勢洶洶,何勇甚至大言不慚地挑釁道:“香港只有娛樂,沒有音樂。四大天王就張學友算個唱歌的,其他都是小丑!”
12月17日晚8點,數萬香港市民湧入紅磡,準備挫挫他們的鋭氣,哪知就此淪陷,無法自拔。
三個半小時的演出,台上瘋魔,台下痴狂,何勇演到盡興時,將滿滿一瓶礦泉水澆在了吉他手謳歌的頭上,觀眾則興奮到敲打椅背、嘶吼狂奔。
演出尾聲,當追光燈打在何勇、張楚、竇唯等人身上時,周身泛起的光暈,是那個時代最耀眼的光芒。
所有人都以為這是巔峯的起始,怎知是流星劃落前的閃光。

30年後,當人們重看這場世紀演出,一切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何勇瘋了,張楚“死”了,竇唯成仙了。
預兆,埋在1995。
一個下着大雨的夜晚,唐朝樂隊的貝斯手張炬正打算找女朋友約會,當他推着摩托車出門時,不小心撞到了鐵門,險些絆倒。
主唱丁武趕忙上前攙扶,望着已騎上摩托的張炬,丁武不知怎地,突然開口叮囑道:“路上小心點啊!”
等丁武再次聽到張炬的消息,是他被一輛違規行駛的大貨車撞倒,生命垂危,送進醫院後不久,便停止了呼吸。
張炬的猝然離世,對整個內地搖滾都是一場重大打擊,唐朝為此解散,黑豹、鮑家街43號、魔巖三傑、臧天朔等圈中好友無一不為此心傷。
後來,好友們為了紀念張炬,特地寫了一首歌。十一年後,老狼在《我是歌手》決賽的舞台上,邀請丁武、高旗、汪峯、李延亮等搖滾老炮合唱了這首歌。
這首歌,就是《禮物》。
這首歌,送給張炬。
5月10日,中央電視台在黃金時段的新聞裏播報了一則令人悲痛的消息。
鄧麗君,去世了。
這是鄧麗君第一次出現在中央電視台的畫面中,也是億萬內地觀眾第一次見到鄧麗君。
斯人已逝,風華不再,初見即永別。

這一年的香港華星唱片公司簽約了一位叫陳奕迅的新人,由於唱功卓越,公司決定將他培養成張學友的接班人,並要求他模仿張學友的唱腔與颱風。但彼時的張學友實在太紅了,根本沒人瞧這個模仿者一眼,陳奕迅只得無奈地説:“他還在上班,我怎麼接班啊?”
命運總是喜歡作弄人。
十年後,當陳奕迅順利接班張學友,他所憂慮的問題則變成了:“我想下班,可誰來接我的班啊?”
1996,是一個歌迷狂歡的年份。
它誕生了太多金曲,也成就了太多樂壇巨星。
蔡琴發行了職業生涯中最知名的一張專輯《民歌蔡琴》,專輯收錄並重新編曲了自己過往的12首老歌。當知名卧底陳永仁走進音像店,聽到該專輯裏的《被遺忘的時光》後,留下一句著名樂評:“高音甜,中音準,低音沉,總之一句話,就是通透。”
伍佰亦發佈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張專輯《愛情的盡頭》,單曲《挪威的森林》紅透東南亞,不管你走到哪裏,都能聽到它。專輯裏還有一首叫《Last Dance》的歌曲,它將在13年後再度引發全民追捧。
任賢齊實現了逆風翻盤。彼時的他因為唱片銷量太差,瀕臨被公司辭退的邊緣。能否繼續唱歌,全押在《心太軟》這張專輯上。不曾想,2600萬的驚人銷量轟動整個華語樂壇。任賢齊的運勢由此一路走高,他也被稱為“20世紀最後一位天王”。
關於1996年的記憶還有很多很多:王菲的臉登上了《時代週刊》的封面,標題赫然寫着:The Divas Of Pop(流行天后);內地樂壇被一個叫田震的女歌手炸穿,人們甚至將這一年稱為“田震年”;張惠妹發行了自己的第一張專輯《姐妹》,榮登台灣省年度唱片銷量冠軍,人們誇張地用“出道即天后”形容她。

1992年,一個叫艾敬的內地女歌手寫了一首《我的1997》,她在歌曲中唱道:
1997,快些到吧
我就可以去香港
1997,快些到吧
讓我站在紅磡體育館
時光荏苒,1997年到了,香港也終於迴歸了。
為慶祝香港迴歸,天王天后皆發力,劉德華拿出了《冰雨》,梅豔芳唱出了《女人花》,王菲推出了《人間》……
另一頭的台灣樂壇,一個叫陶喆的男生決定由幕後走至台前,發行了第一張個人專輯《David Tao》,華語樂壇R&B教父的征程,由此開啓。
李宗盛則從一大堆試聽帶裏挑出了一個女生,她嗓音温柔,略帶感傷,李宗盛趕忙向助理問女孩的名字,助理回他:“梁靜茹。”
未來的情歌天后,就這樣簽入了滾石唱片。
1997年來得很晚,卻走得很快。
人們的心情都像《甲方乙方》結尾説得那樣:“1997年過去了,我很懷念它。”

1998年,由王菲、那英的《相約一九九八》拉開序幕。

那一年,劉德華收到了一首叫《眼淚知道》的歌,歌名奇怪,歌詞也奇怪,他瞅了眼便毫無興趣,命經紀人將其退回。
同樣的故事,發生在張惠妹身上,她接連收到了《雙截棍》《忍者》兩首曲風奇特的怪歌,轉手便將其丟進了樂色桶。
寫歌的人叫周杰倫,那時的他,還是一個籍籍無名的音樂小助理。沒人認為這個青澀靦腆的男孩未來將改變整個華語樂壇,除了他自己。
不過也正常,那時的台灣樂壇巨星璀璨,新星不斷湧現,每年都是神仙打架,任你才華再卓越、相貌再出眾,山外還有一山高。
1999年,一個時代的尾聲,一個世紀的終章。
當人類站在兩個世紀的交匯處,抬頭仰望夜空,正是羣星閃耀時。
這一年, 一支叫五月天的樂團發佈了自己的首張專輯,專輯名直白且簡單,就叫作《第一張創作專輯》,像是沒有任何準備一樣。可實際上,他們為了這一天已經等待了七年之久。

這一年,未來的“亞洲舞后”蔡依林發佈了自己的首專《Jolin 1019》,那時的她還不太會跳舞,卻頂着一張略帶嬰兒肥的可愛面龐,成了風靡兩岸三地的“少男殺手”。
蔡依林首專發佈剛倆月,一個被母親評價眼睛不大、個子不高、沒有明星相的女生正式出道,首張同名專輯便奪得年度台灣唱片銷量冠軍,直接搶了蔡依林的風頭。往後,每當人們提起最有明星範的女歌手時,總會想起她。
她,就是蕭亞軒。
這一年,滾石唱片決定重返內地,為求開門紅,它將寶押在了兩個男生身上,一個叫陳羽凡,一個叫胡海泉,他倆湊一起整了個組合,起名「羽·泉」。
滾石賭對了。
羽·泉第一張專輯的銷量便突破百萬,拿下了當年內地的唱片銷量冠軍,風頭一時無兩。
這一年,還有兩個妖孽級的“新人”。
一個叫朴樹,他寫了一張《我去2000年》的專輯,火到央視春晚都求着他上台獨唱;
一支叫花兒樂隊,是中國第一支未成年樂隊,主唱年僅15歲,便寫出了足以載入中國搖滾史冊的驚世之作——《靜止》。
沿途回望1999,人們的心情總是複雜的。
這一年,後浪翻湧不休,華語樂壇迸發出無與倫比的生命力,人們本以為它將迎來後四大天王時代的又一個璀璨高峯,哪曾想,這只是昨夜繁花,轉瞬即凋零。

青銅時代
2000年00:00,當新年的鐘聲再次敲響,新的世紀,轟然而至。
伴隨着一聲驚呼和直升機的轟鳴聲,周杰倫正式出道。
吐字不清的唱腔、標新立異的曲風,很快便在華語樂壇颳起了一股來自“Jay”的龍捲風。

但那一年的金曲獎,周杰倫卻敗走「最佳新人」,面對這樽錯過便無法挽回的獎盃,周杰倫至今仍耿耿於懷,而打敗他的是一個來自新加坡的女歌手——孫燕姿。
正當台灣樂壇為周杰倫、孫燕姿的出現狂歡時,香港樂壇則為張學友、黎明宣佈退出所有頒獎禮感到惶恐。
四大天王的時代,就此終結於世紀之初。
香港人四處張望,尋覓着天王接班人。真空期並未持續太久,知名影星謝賢的兒子謝霆鋒握住了交接棒。年僅20歲,他就敢在紅館連開6場萬人演唱會,場場爆滿,場場震動香港島。
那一年的香港十大中文金曲獎,「全年最高銷量大獎」自誕生起便被四大天王壟斷九年之久,謝霆鋒則成了第一位從四大天王手中奪走它的人。
可二十年後,當人們提起謝霆鋒,鮮有人知道他會唱歌彈琴,廚師反倒成了這位天王接班人最知名的身份。
人生戲劇性,莫過於此。
2001年,全亞洲皆為一個組合瘋狂;2001年,整個亞洲都痴迷於同一首歌。
組合名叫「F4」,歌曲名為《流星雨》。

如果要找一個能與之匹敵的組合,只能是S.H.E,但不是現在。
2002年8月9日,23歲的饒舌歌手宋嶽庭在母親李花崗的懷裏病逝,離世前,他在不甘與痛苦中寫下一曲不朽絕唱《Life’s a struggle》。

多年以後,宋嶽庭的好友陶喆評價道:“那個時候,他要是出來的話,他會是一個先鋒者,他會鋪路,他會讓Hip Hop跟Rap在中國不是一種地下音樂,而是主流音樂。”
陶喆沒有想到的是,宋嶽庭未竟的事業,將在16年後的一個夏天,被一檔綜藝節目實現。
當寫到2003年時,我是想略過的。
不是因為這一年無事發生,而是這一年有兩個人永遠的離開了我們,離開了華語樂壇。
2003年4月1日,愚人節。
下午四點三十左右,陳淑芬與張國榮約好一同吃飯,可她左等右等,也不見對方的身影。
“怎麼回事,國榮從不失約的。”陳淑芬如此想到。
過了一段時間,張國榮撥來電話:“你五分鐘後在酒店門口等我,在正門,然後我就過來了。”
下午六點四十三,當陳淑芬趕至張國榮説的中環文化酒店時,突然聽到一聲悶響,有人跳樓了,是張國榮。
273天后,張國榮的摯友、香港的女兒,梅豔芳也離開了人世。
後來,有人找到了梅豔芳生前留下的一段獨白,她説:“當有一天我離開娛樂圈,到底還有多少人能夠真正記住梅豔芳這個人?我不要承諾,我只想當大家百般無聊的時候,望着天上的星星,會記起這個曾經好熟悉的名字。”
二十年過去,無人失約,我們依然記得她,記得他們。

2004年,周杰倫寫了一首《七里香》,林俊杰唱了一曲《江南》,蔡依林等來了《倒帶》,張韶涵遇見了《歐若拉》……
2005年,周杰倫的《夜曲》唱響各大頒獎禮,王力宏的《蓋世英雄》令人耳目一新,周傳雄的《寂寞沙洲冷》攻陷卡拉OK……
但這兩年的風頭並不屬於他們,不,應該説未來幾年也不屬於他們。
隨着手機彩鈴的流行,一些旋律抓人、洗腦、初聽即可唱的歌曲風靡大江南北,人們將這類歌曲統稱為**「神曲」**。

在那個一首彩鈴2元錢,運營商還需抽成的年代,刀郎憑《2002年的第一場雪》入賬8000多萬,《老鼠愛大米》給楊臣剛帶來了1.7億的收入,被龐龍視為垃圾的《兩隻蝴蝶》更是狂賣2.4個億。
2006年的中國福布斯名人榜上,龐龍以1800萬元的收入一躍升至收入最高的演藝圈男明星,力壓周杰倫、王力宏等當紅巨星。
金錢迷人眼,自此往後,一首又一首粗製濫造的神曲不斷問世並風靡全國,歌迷們直呼神曲毀了華語樂壇,鄭均無奈嘆息:歌壇只有功利,沒有音樂。
另一頭的香港樂壇,也不好過。
2005年起,香港樂壇只屬於兩個名字:陳奕迅、容祖兒。
漫長的十三年裏,他們幾乎包攬了四大音樂頒獎典禮的所有獎項,一如譚詠麟、張國榮和四大天王等前輩。

香港十大中文金曲獎「最優秀男女歌手獎」
但他倆並不開心,面對青黃不接的香港樂壇,獨孤求敗何嘗不是一種困境。
為此,人們焦急地等待,等下一個天王,等下一位天后。
直到十四年後,這個人才姍姍來遲。
這位巨星級偶像橫空出世,人氣壓過劉德華、張學友,是當之無愧的香港頂流,每逢生日,整個香港都會為之震動,這個人的名字,叫姜濤。
不知陳奕迅得此消息後作何感想,但香港樂壇並未因姜濤的出現重現輝煌,反而愈顯落寞,甚至一夜淪為笑柄。
倘若説彼時的香港樂壇已入棺槨,那姜濤,就是最後埋土的人。
2006年,張韶涵的一首《隱形的翅膀》令同期所有歌曲暗淡無光。
這首歌當年有多火呢?
這麼説吧,《歐若拉》沒將張韶涵送進央視春晚,《隱形的翅膀》做到了,還保送她成為了08奧運的火炬手。

正當所有人翹首以盼張韶涵一步步登頂天后長階時,她消失了,再次相見,已是一個被家人侵吞存款、污衊名聲的可憐人。
2007年,周杰倫過得有些不開心。
這一年,他決定自立門户,併發布了寄予厚望的《牛仔很忙》,但歌迷和樂評人都不怎麼買單,“江郎才盡”“七年之癢”的説法傳遍互聯網。

第二年,就在周杰倫發佈完新專《魔傑座》後,他對自己按下了暫停鍵,不再保持一年一專的產量,甚至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
他或許也感到有些乏力了,決定將統治已久的樂壇讓位給更多新人,就像1988年的譚詠麟一樣。
如今回看,周杰倫按下的其實也是華語樂壇的暫停鍵。
二十一年前,人們相信時光就是紐帶,終會有人將它繼承,並再度發光。於是,譚詠麟等到了張學友、李克勤,張學友等到了陳奕迅、周杰倫。
而當陳奕迅、周杰倫尋找接班人時,他倆環顧樂壇,樂壇毫無生氣、枯草滿地。
頒獎典禮注滿水分,蔡徐坤一首英文歌在華人歌曲音樂盛典上奪得年度金曲獎;音樂排行榜喪失公信力,亞洲新歌榜年度十大金曲竟全是飯圈歌曲;彩鈴神曲剛退場,短視頻神曲又領風騷,周杰倫都被逼着在演唱會現場學唱《學貓叫》。

我們走進KTV,唱的是十幾年前的老歌,打開播放器,單曲循環的依舊是上世紀的旋律。
這些“兩鬢染霜”的金曲跨越了無數個春夏秋冬,扛住了時間長河的洗禮,最後依然能在茫茫滄海中閃着耀眼的光亮。
這是華語樂壇的幸運,又何嘗不是華語樂壇的悲哀。
我們曾羣星閃耀,如今黯淡無光,滿地蒼涼,唯餘一聲嘆息。


監製:視覺志
編輯:Muse
微博:視覺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