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藝謀能拍好《三體》嗎？_風聞

作者|謝明宏

編輯|李春暉

張藝謀要拍《三體》，很多人是不同意的。

6月16日，在第26屆上海國際電影節開幕論壇上，光線傳媒董事長王長田透露，光線與三體宇宙聯合出品的《三體》電影將由張藝謀執導，項目已進入前期運作。

不過，與國師執導其他類型電影的齊聲期待不同，這次網友的反對意見不小。“張藝謀拍科幻這件事本身就很科幻”、“不會拍成《三體之歸來》吧”、“感覺他最想拍葉文潔受難那段”……

國際友人們也沒啥好話。有人調侃：“Will he have enough leeway to please both western and eastern audiences? （他有沒有足夠的空間去同時討好東西方觀眾）”有人懷疑，是不是劉慈欣經紀人不小心把版權賣給了不同的人，然後他們都在同一時間找上門。這位兄弟，國內的情況你不瞭解，《三體》IP分割老複雜了，把版權賣給奈飛的許垚今年3月還被判死刑來着。當然，不是因為把版權賣給奈飛，而是因為給老闆投毒。

同一個世界，同一種懷疑，對EMO的不信任讓老謀子看到恐怕都會EMO。不過，硬糖君倒想説句公道話——張藝謀才是最懂科幻的人！早在2006年，斯皮爾伯格就盛讚《英雄》對色彩極致的運用，並建議張藝謀拍一部科幻片。

“因為我從你的武打片中看到了想象力。我覺得你如果能夠把你自己完全地解放出來，能夠拍一部超現實的、完全不寫實的片子，完全表達你的想象的故事，肯定能成功。”不知是不是翻譯的原因，總覺得斯皮爾伯格的勸慰有言外之意。

無知的小年輕們，遠不説《古今大戰秦俑情》裏張藝謀和鞏俐穿越千年的愛戀，就是八年前《長城》中大甜甜的高台藝術體操也足夠震撼呀！有讀者批評硬糖君總是別人説好我説壞、別人吐槽我點贊。那麼我説是的，EMO的《三體》絕對有望打破金星老師的“四化魔咒”，帶給東西方觀眾新震撼。

誰來演葉文潔？

硬糖君曾批評奈飛《三體》趙家玲版的葉文潔“像邪教頭子”。如今張藝謀執導，最大的懸念是：張藝謀會不會讓葉文潔有武功？

打戲比較多的話，強推章子怡。套入《一代宗師》的模板，宮二·國際張·文潔一招“葉底藏花”，把石油貴公子伊文斯迷得七葷八素。兩人魚尺傳素討論環保問題，卻遭逢大時代的衝擊。

具體妝造可能和《我和我的父輩》裏章子怡演的鬱凱迎差不多，時代接近職業刻畫也接近。其中一場眼神戲，是痛失摯愛後面對航天事業成功的五味雜陳，既有傷心疲憊也有激動欣慰，可以説非常微妙難以把握。這與葉文潔在特殊年代對科研和人類命運思考的糾結，有着內在一致性。

不過，《三體》裏葉文潔最多的戲份集中在青年時期和老年時期，分配給兩個演員比較合理。青年時期給章子怡怕不合適，老年時期又有點夠不着。

反正硬糖君絕不建議劉浩存演青年葉文潔。雖然通過網劇《脱軌》拉回了部分路人緣，但還是怕她的“空洞式”演法不能傳遞女科學家的神韻。而在程心和莊顏裏，存子顯然更適合後者。莊顏作為羅輯身邊直男夢想的、空洞模板的、毫無思想的花瓶，內娛誰還可與存子一戰？

男演員方面，根據張藝謀這幾年用人的慣性（欣賞的會多次反覆合作），於和偉、張譯、雷佳音、易烊千璽是有極大可能再刷臉的。於和偉不方便再演史強了，老謀子可能會讓他演汪淼，到時剪刀手結合劇版，好一齣自攻自受。

**頭圍巨大的雷佳音，則是羅輯的上佳人選。只有他圓圓的腦袋，面壁時方能讓三體人猜不透。**質子偷窺以為雷佳音在想怎麼幹掉三體文明，實際此刻他腦子裏正在全文有感情朗誦《滿江紅》。至於讓張譯演羅輯，B站已經有人剪過了。羅輯的角色痛苦就在於拿着深愛的人類文明與三體人同歸於盡，而在張譯過往的演繹裏，最不缺的就是大徹大悟之下的狠勁。

易烊千璽則可用超絕氣泡音，演出一個失望的青年科學家“物～理～學～，不存在了！”尤其略帶街頭青年習氣，他必將在大戰勝利後的指揮台上高喊：“地球全軍，複誦黑暗森林法則！”

至於伊文斯，完全可以復起《金陵十三釵》的克里斯蒂安·貝爾或《長城》的馬特·達蒙。需要警惕的是東方主義敍事登場，在《十三釵》裏假扮神父的白人約翰是現實與象徵意義上的“救世主”。《長城》當年則是引發了亞裔演員的抵制，“為什麼世界總是由白人拯救，我們的英雄不應該是馬特·達蒙那樣的。”

為了接軌國際，張藝謀完全可以效法奈飛版《三體》，用多膚色多信仰來和稀泥。不過，從對奈飛《三體》的批評來看，絕對的政治正確反而不那麼正確了。

三體版《歸來》？

“張藝謀這輩人拍三體，唯一能拍的投入可能只有葉文潔的十年經歷了。”在《三體》電影的討論中，不時能看到類似意見。以為張藝謀這樣的第五代導演還原時代，只有悲情、傷痕與反思。

這絕對是以偏概全。張藝謀鏡頭裏的苦難，你在陳凱歌電影裏是很難找到的。**自《霸王別姬》後，凱歌就像被維納斯奪舍了一樣，眼裏只有愛與救贖。**在本輪討論中，有不少人提名凱子比謀子合適。但試想陳凱歌拍《三體》，葉文潔發給三體人的第一段話肯定是《聞官軍收河南河北》。“基站忽傳三體信，初聞涕淚滿衣裳。”我們的文明已經失去了愛與美的信仰，需要你們的力量來介入。

而對國師“醜化國人”的刻板印象，大多來自他的早期作品，八九十年代我們的經濟飛速發展，國際話語權日漸掌握。帶着拳拳愛國之心走進電影院的觀眾，沒能看到富強的現代化建設，反而是破落的高原、迷茫的百姓、吃人的封建，自然心裏感覺頗被辜負。

張藝謀通過《菊豆》影射了自己乃至一代人的心理狀態，有着對人性扭曲面的無情揭露，同時也是自己創傷體驗的影像表達。當然，最直接身心控訴還是《歸來》，知識分子陸焉識在特殊年代被打成右派，離家下放，留下了妻女。故事對此段並未着墨太多，重點放在了陸焉識平反歸家後的經歷。妻子已患有老年痴呆不認識陸，陸只好推着她在火車站舉着寫有自己名字的牌子，等候自己的歸來。

在硬糖君看來，作為曾經的傷痕一代，張藝謀執導《三體》並不會變成他濫情複述苦痛的場域，反而會成為他的隱形優勢。因為只有親身經歷過，才會客觀平實地展現，而非奈飛《三體》那樣歇斯底里演話劇般的獵奇和誇張。

**與此同時，《三體》的內核恐怕不止科幻，而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文明與文明之間的衝突。而在既往創作中，張藝謀在刻畫壓抑和扭曲時，反而會採取張揚與舒展生命力的方式。**好比《一秒鐘》，張藝謀對範偉的運用堪稱神來之筆，把嚴歌苓筆下沉重不堪的故事變得輕盈不少。鬧過笑過之後，觀眾才反應過來，短短的一秒鐘，就是一個時代不少人的一輩子。

如果説早年張藝謀還有點沉重壓抑的情緒，那麼近年來的嚴肅題材創作已經學會四兩撥千斤了。《懸崖之上》《堅如磐石》都有黑色幽默的段落，不刻意擺譜去製造宏大和上價值。

老謀子懂科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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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不是會被電腦控制，人工智能會不會思考，在解決能源問題方面會不會反制我們？對吧，這些東西常常在科幻電影中有大量的展示。其實我們也回答不了，我還是個樂觀主義者。還是相信不僅知識改變命運，人類掌握知識後還是會掌握科技的發展。”

哦莫，聽了這段張藝謀答記者問“拍一個科幻題材需要些什麼”，懷疑他還沒開始看《三體》。老謀子對科幻的理解，感覺還停留在硬糖君小學寫作文《暢想2030年人類發展》什麼的。

説起科幻片，能夠讓觀眾走進電影院的理由，恐怕一多半還是特效大場面。**看了08奧運會開幕式、《滿城盡帶黃金甲》的宮鬥格子操、《長城》高空轉體720度女子柔術技巧，相信EMO一定能把三體遊戲裏的秦兵運算數列給拍好！**放眼國內外，縱橫影壇上下五十年，還有比老謀子更愛拍集體藝術操的導演嗎？

而論起浪漫，早在《英雄》《十面埋伏》《滿城盡帶黃金甲》裏，張藝謀就展現了超越時代的想象，根本不把牛頓和物理放在眼裏。《英雄》裏，張曼玉兩條大紅袖子一揮舞，就把成百上千的箭簇給擋下了。梁朝偉和李連杰在水面旋轉跳躍擊劍，腳脖子都濕不到。《黃金甲》裏，絕壁之間黑衣人彈射幾根觸手就完成飛渡，極限運動愛好者看了都説好。

**《三體》的要旨是“物理學不存在了”，而在老謀子的電影宇宙裏“物理學從未存在”。**當我們回看世紀之交的張藝謀作品，會發現頂級的色彩美學，而這剛好是廢土科幻的短板。無垠的太空怎能只有黑白灰，老謀子給你整點大紅撞大綠，黃金甲大戰黑飛船。三體艦隊也在裝飾上下足功夫，用赤橙黃綠青藍紫七色戰艦駛向地球。

試想EMO用《十面埋伏》擊鼓的手法拍攝“古箏行動”，那不得是意境和畫面的雙絕。用《英雄》雨中激戰的手法拍“水滴”，在概念上就先行一步。“臣和長空面對面站着，有半個時辰。雖然誰也沒動，但決鬥已經在彼此的意念中繼續展開。”這段李連杰的獨白放在《三體》裏，就是“人類艦隊和水滴隔空對峙着，戰鬥還沒開啓，但其實已經結束了。”

必須要相信，科幻電影最需要的就是砸錢。而在當下華語電影市場，張藝謀無疑是最能把投資拉滿的不二之選。江湖傳言馮紹峯、張靜初那版《三體》未能上映，是因為領導很不滿。咱們老謀子的藝術體操方陣一安排，領導還不乖乖就擒。

十年前籌拍《長城》時張藝謀就説過：“觀眾需要視覺特效，光看情感的話，還不如去影院看《歸來》。科幻片在視覺特效上沒有新東西，那也是失敗的。”

如今迴旋鏢正中眉心。新片會不會變成三體版《歸來》，謀式色彩美學能否成功進軍科幻片，兩百年的故事能否一鏡到底。74歲的老頭兒，正是證明自己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