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聲博士李宏燁：不是説讀書不好玩嗎？我偏要寫一段讀書的相聲_風聞

■ 本期特邀嘉賓****■****

■李宏燁****■****

以下為脱口秀節選，完整內容請點擊視頻觀看

觀眾朋友們大家好，我是李宏燁，今年我策劃的一個公式相聲解説欄目，叫“那一笑行”，全稱：“那些年一起笑過的閔行”。回顧這二十年來“台上二人隨口一説、台下千人鬨堂大笑”的一千多段公式相聲的場面。當時策劃這個欄目，就是因為做客《四味毒叔》所產生的靈感。

今天，有幸再次做客《四味毒叔》，我想來一次“喧賓奪主”，搞一個“那一笑行×四味毒叔”特別篇。每一期的主題呢，都是三個不重樣的字，今天的主題就是“讀書叔”。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發現啊，雖然叫《四味毒叔》，可是我看過的這些節目裏，就沒有一期是講“讀書”的。哎，還真有一期，是我自己講的，我所出版的《相聲的有限元》，那其他節目呢，大多都是講影視作品的，為什麼不叫四味影視，非要叫四味“讀書”呢？

我覺得至少有一個理由啊，就是讀書這事啊，不好玩，沒人愛看。記住這一點啊，後面要考。

就説我們上海交大第一部相聲劇《四士同堂》吧，當年的主創陳學長，就策劃了七段相聲，一段講入學，一段講社團，一段講愛情，一段講校園，一段講出國，一段講求職，一段講偶像，他説，這七個方面就囊括了大學生活的方方面面。乍一聽是沒毛病，可仔細一想啊，總覺得大學生活不只有這七個方面，還缺了點什麼？想起來了，缺讀書。也就是説，我們上海交大的學生啊，不需要讀書，從不學習……

**A:**所以“説中”很重要。

**B:**那我怎樣才算説中了呢？

**A:**你一説，大家都笑，就算説中了。

**B:**噢……

**A:**比如，大學裏哪兩個字最重要？

**B:**學習。

A:……你看，沒説中吧。你都沒審明白題目。大學，一共就兩個字，當然都重要啦！

B:……

**A:**我就説中了吧？

**B:**你這就是一腦筋急轉彎。

（視頻作品編號：交0042號曲藝展演《鋤禾日當午》2015.11）

顯然不至於啊。陳學長原話就算説，讀書這事不好玩，相聲不好寫。所以只在出國那段裏，提了一下學英語。

**A:**知道我有個外號嗎？

**B:**什麼外號？

**A:**叫萬國使者、世界語通。

**B:**哦？那請問您最精通的是哪國語言啊？

**A:**咳，最精通的呀，那還得説是英吉利語。

**B:**英語。

**A:**跟您説您還別不信，無論是莎士比亞的戲劇，華茲華斯的詩歌，丘吉爾的演講，狄更斯的小説，英國皇室的歷史資料，二次大戰的秘密電文，我都倒背如流。

**B:**這麼能耐？

**A:**嗯。

**B:**您要這麼能耐，我跟您打聽個事兒行嗎？

**A:**説呀。

**B:**您……

**A:**嗯?

**B:**四級過了嗎？

**A:**多新鮮。

（視頻作品編號：交0058號相聲劇《學英語》2005.6）

以我的性格，一向喜歡迎難而上。不是説讀書不好玩嗎？我偏要寫一段讀書的相聲。所以在第二年的相聲劇裏啊，我就策劃了一個女學霸角色，從小就愛讀書，不光喜歡書，還喜歡“書的”一切諧音梗。她看的小説是書劍恩仇錄，聽的歌曲是舒伯特小夜曲，看的電視劇是舒克和貝塔，喜歡的明星是F1的車王舒馬赫，你們猜，他最喜歡的體育運動是什麼項目。

**A:**其中，我最喜歡的，莫過於中國足球。

**B:**啊？

**A:**這中國足球踢得好啊，我是每場必看，看得我是……

**B:**停停停，這中國足球可沒“書”。

**A:**中國足球輸得還少啊？

B:……

**A:**所以我每次看得是熱淚盈眶啊。

**B:**得，算我沒説啊，沒説。

（視頻作品編號：交0047號相聲劇《説書》2006.5）

是不是覺得這人都讀書都讀傻了？現場觀眾一開始也是這麼想的，但是聽着聽着就覺得有點悲涼。因為大學裏真能找到這麼熱愛讀書的人嗎？

**A:**於是，我就這麼日復一日，過着重複而平淡的讀書生活。

**B:**誒？可是你知道你周圍的人，她們都在幹什麼嗎？

**A:**我知道。

**B:**她們在買衣服做頭髮。

**A:**我知道。

**B:**她們在上網打遊戲。

**A:**我知道。

**B:**她們在談戀愛。

**A:**我也知道。

**B:**她們在談完戀愛之後，再談一次戀愛。

**A:**這才叫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嘛。

**B:**是啊，現在大學裏，像你這樣喜歡讀書的人，是越來越少啦。

**A:**是啊，越來越少了，誰讓咱是淑女呢？

**B:**可是你這樣整天讀書，真夠枯燥的。

（視頻作品編號：交0047號相聲劇《説書》2006.5）

知道為啥非寫成女生相聲了吧？因為只有書女沒有書男嘛！

這都已經二十年前的事情了，現在的大學生，喜歡讀書的人只能更少。這事啊我想了很久，思考出了一對辯證的觀點。

先上悲觀主義觀點：讀書是不是個錯誤？

高考一直是教育制度的一道坎。絕大多數中學生都是以高考作為打通關的終極boss的，寒窗苦讀十二年，一舉考上了名牌大學，哪裏還有動力繼續讀書？

（視頻作品編號：周邊001微電影《交大，不止於讀書》2016.4）

噢，那在沒有高考的古代，學生就愛讀書了嗎？那當然了，那時候讀書很單純，只有兩個目的。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得不到美女與財富的書，不讀！

最近出來個新名詞——小鎮做題家。我覺得比我們當時説的“書呆子”貼切多了，因為這些學生呢，只做題不讀書。當然了，本來很多人挺愛讀書的，但他們喜歡讀的，是家長和老師一旦發現就容易沒收的那種。

（視頻作品編號：周邊005普法短劇《都來迷法·買株還珠》2022.2）

我的很多同學歷經千難萬險，最終還是讀完了《七龍珠》和《幽遊白書》，他們怎麼做到的？有一次我到同學家做客，才終於發現了這個秘密。原來他們把小説包在課本里面來看，這樣家長不容易發現，以為他們在複習功課呢。我這時候恍然大悟，為什麼叫小説？為什麼小説一般都是小開本的？為什麼中小學課本一般都是大開本的？邏輯全都通順了吧？

**A:**小時候，我最喜歡看的書，就是數學分析。

**B:**啊？

**A:**還有線性代數，概率統計，Matlab程序設計。

**B:**這些書你看得懂嗎？

**A:**我把書皮都撕下來，包在《七龍珠》的外面，這樣就方便看懂了。

**B:**大家都用同一招。

**A:**關鍵是那些書的殘骸，我把它們都放在書架上，《七龍珠》的書皮裏。

**B:**你把倆書皮換過來幹嘛？

**A:**要是不換，我媽不就知道《七龍珠》是本漫畫書了嗎？

**B:**你可真夠費心的。

**A:**直到考上交大，我媽才發現，原來《七龍珠》講的不是數組和變量的故事。

B:……

（視頻作品編號：交0059號相聲專場《文學家》2014.11）

當然演完這段之後啊，很多人才告訴我，什麼秘密啊？除了我，沒人不知道。

讀書，目的上短視，興趣上扼殺。就算你躲過了這兩座大山，熱愛上了讀書，那以後做事也得夾着尾巴，中規中矩，一旦做什麼事出格，就會被冠以“讀書都讀傻了”的罵名。請問在這樣的時代裏，你敢做一個讀書人嗎？

比如説我搞了個公式相聲，很多人就説“你肯定讀書讀傻了！”我仔細研究了一下，發現邏輯不太對。他不是噴我傻，他是噴我傻的責任在讀書。換句話説，要沒讀過書，傻，你就不用擔責任了唄？這不就是典型的網絡暴力和造謠者的擋箭牌嗎？噢，因為你讀過書，所以你説的所有話都得是對的，不對我就噴你。但我沒讀過書啊，説什麼不對都是應該的，我要擔什麼責啊？

**A:**特別是有一次我在皇宮裏碰見她。

**B:**又是回眸一笑？

**A:**和以往不同，我分明看見她眼眶裏含着淚水。

**B:**嗯？

**A:**她的淚點燃了我胸中積壓已久的怒火。

**B:**你你你要幹什麼？

**A:**我要學習一位古人吶。

**B:**誰啊？

**A:**吳三桂，我衝冠一怒為紅顏。

**B:**不對不對，這…朝代對得上嗎？

**A:**怎麼了？

**B:**你是唐朝人？

**A:**對啊。

**B:**吳三桂是清朝的呀。

**A:**我哪記得那個呀？

**B:**嗯？

**A:**我帶着一支幾十萬流氓組成的隊伍，就殺奔長安城啊。

**B:**也不知道哪兒找這麼多流氓去。

**A:**這不都是嗎？

**B:**別亂指啊！

**A:**我們還打出一面大旗來。

**B:**旗上寫的什麼？

**A:**不愛江山愛美女。

**B:**啊？

**A:**人見了都誇我們呢。

**B:**還有誇你們的。

**A:**果然是流氓啊！

**B:**這是誇你們嗎？

（視頻作品編號：交0060號相聲劇《我是安祿山》2007.6）

是不是太悲觀了？再上樂觀觀點：**讀書這個詞是不是狹隘了？**可以不是書，也不一定要讀。

拋開功利目的，讀書的價值是什麼？我個人觀點，有三種價值：吸取知識，交流觀點，陶冶情操。那麼有沒有其他的事情，也能實現這三種價值呢？影視作品就同時能完成上述所有功能，而且説不定完成度更高。

**B:**別的同學都在好好複習，只有我，光想着看電視。

**A:**我媽也鼓勵我多看看電視機，就是不讓開。

**B:**這不是逼着你看漫畫書嗎？

（視頻作品編號：交0061號商演相聲劇《就這麼定了》2015.10）

我知道很多家長都在為孩子天天沉迷於視頻網站而苦惱，但你又能分清楚，這份苦惱中有多少成分是擔憂，有多少成分是嫉妒嗎？

先説結論，多看影視作品對孩子來説一定是利大於弊的。

我知道很多網友會反駁我説，書是純文字的，留給讀者很多想象的空間，它的影視作品是不能完全替代的。是替代不了，可是書就能完全替代影視作品的欣賞價值嗎？我覺得也做不到。

噢，我就非要給自己留好解讀的空間，而不去欣賞那些大導演、大編劇他們的解讀嗎？

就比如以前看美國電影，很多同學都建議我把字幕擋上，説要不擋上就失去了學習英語的機會。可我從來不擋，因為擋上了，就失去了欣賞這部電影完整價值的機會，孰輕孰重呢？

**A:**巧了，我也是從小就立下了遠大的志向。

**B:**哦？

A:（上海交大）電院是我自己選的，我是要學習全國最先進的計算機技術。將來啊，立志當上一名功成名就的……

**B:**程序員？

**A:**up主。

**B:**你這可不行，交大的去當up主，多虧啊！

**C:**復旦的倒是正般配。

**A:**誒，你説這復旦的up主，為什麼要叫“老番茄”啊？

**B:**番茄炒蛋嘛。

**C:**這不是重點。

（視頻作品編號：交0062號迎新晚會《天之交子》2021.9）

這不是笑話啊？十年前的交大理工科學生，一半人的夢想是去華為，十年後一半人的夢想是當up主。很多人就説是這代學生啊，目標太低，太懶散，我倒反而覺得他們的目標太高了。不是每個華為的員工都能當up主的，您當不上up，再去華為也來得及嘛，是不是？

我女兒小瓜也特別喜歡看視頻網站，整天整天看，我和我夫人給她買了些適合她年齡段的書籍，她也從來不看，我們當時挺擔心的。結果有一天呢，小瓜拿了一個視頻給我們倆展示，這是根據霍金所寫的《時間簡史》拍出來的一個四十分鐘的視頻，就講我們這個地球還是宇宙，從現在開始，以後的幾十億年，幾百億年之後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一邊看着它，一邊去講解她的理解。當時那一刻我明白了兩件事實。第一，如果我給她買一本《時間簡史》的書，她是肯定不會看到這個深度，有如此理解的。第二，這個視頻也確實不是適合我這個年齡段的視頻。

唉，當時我鼓起勇氣，我就問小瓜，你是不是覺得，你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如果連某平台的視頻都沒看過，就相當於文盲啊？她默默地點了點頭，我想在她心裏，“你這個年齡段的孩子”這個條件刪掉也成立。

所以啊，別再吃不着葡萄就説葡萄酸了，別再把時代的侷限性當做優良的傳統了。就比如説相聲吧，當年的相聲沒幾個包袱，又要撐時長，所以鋪墊三分鐘抖一個包袱也説得過去。現在呢，寫了那麼多包袱了，非要鋪墊三分鐘再抖一個，美其名曰“鋪平墊穩是優良傳統”，這不是傻嗎？

當年我們沒有機會看到如此多製作精良的好視頻，可能只是因為當年的網絡還不夠發達；只是因為製作視頻的成本過高；只是因為屏幕不夠好，傷眼睛；只是因為當時的流量太貴……也許用不着幾年，中小學教育就會像現在大學的某些課程一樣，直接把書本丟棄掉，而是換成在課堂上放這些製作精良的視頻，再配以互動的彈幕來學習，然後把最先進的信息第一時間就融入教學大綱，寓教於樂。到那個時候，我們的學生還能稱得上寒窗苦讀嗎？

就比如我們專業有個教授，他板書教學講課特別好。可是交大要求每個老師必須用多媒體教學。實在沒辦法，他就把教材一頁一頁掃描進了ppt裏。

**A:**誒你看，這節課就不錯。

**B:**什麼課啊？

**A:**線性代數，上這課最容易睡着了。

**B:**要是雙語教學，更容易睡着。

**A:**還好，老師用的是多媒體教學。

**B:**誒，不是光念課本。

**A:**誒，説得對。老師把課本掃描下來，放在ppt裏念。

**B:**這不一樣嗎？

**A:**不一樣，還有老師直接把聲音錄在ppt裏放的。

**B:**那還聽什麼課呀？！

（視頻作品編號：交0031號迎新晚會《數綿羊》2015.9）

視頻就是現代化的書。是有的視頻粗製濫造，可是也有良莠不齊之分啊。只要能夠篩選出好的視頻，那得到的收穫一定比看書更大。

轉變這種觀念可能很艱難，也可能很容易，只需要一個從來沒有讀過書，卻考上上海交大的例子，就夠了。

不裝了，我就是一個案例。不讀書，從來不愛讀書，從小就不愛看書。記得我高考考完之後，給自己的人生做了個總結，説這輩子呢，一共只看過二十本書，其中只有一本是純文字的，叫《上下五千年》，然後有十二本是全部都是插圖的圍棋書和橋牌書，以及七本連環畫。

那我這樣不學無術的人，是怎麼考上交大的呢？怎麼寫了那麼多相聲，還出了四本書呢？因為我們家管得比較松，所以我特別喜歡看電視、看電影和看球賽。我記得我在上大學之前，看過了完整的兩屆奧運會、兩屆世界盃、兩屆歐洲盃，還看過了包括五部《康熙微服私訪記》、四部《鐵齒銅牙紀曉嵐》在內的上百部電視劇，以及上千集的新聞聯播。相信只讀書的人，是無法得到我所得到的這些收穫的。

**A:**今年還有部劇特別火，叫《狗的前半生》你看過嗎？

**B:**什麼呀？應該叫《我的前半生》。

**A:**一個意思。

**B:**有你這麼問的嗎？

（視頻作品編號：交0063號跨年晚會《扒一八》2017.12）

所以記住了啊，別再説我是讀書讀傻了，我夫人才是。

（哎哎哎，誰讀書讀傻了blablabla）

這回知道《四味毒叔》節目為什麼不講讀書了吧？因為影視作品就是下個時代的書！那就是動起來的連環畫，比以前的書好看多了。有很多粉絲也問我：“你咋不出本新書呢？”我是深思熟慮之後決定放棄的，因為別的事我不好説，但講相聲理論，視頻肯定比寫在書上更好理解，你們説是不是？

基於上述的觀點，在2016年上海交大一百二十年校慶的時候，我邀請了著名校友姚明學弟、時任校長張傑院士、Dota全國冠軍隊隊長錢寶祥同學等人，一塊兒拍攝了一部微電影《交大，不止於讀書》。

（視頻作品編號：周邊001微電影《交大，不止於讀書》2016.4）

我剛才説了兩個觀點，您更喜歡哪一個呢？歡迎將您的觀點留在評論區，我一定會一條一條回覆，咱們一起深入探討一下：下個時代到底還要不要讀書？

最後，歡迎學弟學妹報考交大，因為讀書而相聚，因為愛而不分離。期待你們在交大找到自己的另一半，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