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大為才是中國男人的人間理想_風聞

作者|謝明宏

編輯|李春暉

相較於中國女人不斷髮明出顏值焦慮、社交焦慮、五花八門焦慮，中國男人經常被認為普通且自信。但這也是一種誤解。

如果你相信本輪男性羣體對中專女生薑萍闖入數學競賽12強的大規模質疑是出於一種智商焦慮，那麼他們當然也在為外表、事業、感情隱秘焦慮着。並且和女性朋友一樣，經常將這種情緒投射在影視人物身上，得到想象性的解決和滿足。

就説最近熱播的《玫瑰的故事》，比起劉亦菲迅雷不及掩耳盜鈴的多段感情，佟大為的故事線似乎更有新鮮感和討論度，也更令男觀眾心有慼慼。我們不僅可以在佟大為飾演的黃振華身上看到體制內男人的保守與掙扎，也能看到情感生活裏中國男人的既要又要還要。

佟大為和萬茜接吻時，鏡頭掃到了那個意味深長的魚竿，佟大為的眼睛正盯着它。這是屬於《玫瑰的故事》的“圖書館30秒文學”。“黃振華，當你親吻蘇蘇卻望向魚竿的那30秒，到底在想着眼前人還是白月光？”

人生最大的遺憾，並不是錯過和沒得選，而是不得不在兩段關係裏選擇其一。雖然對黃振華這個角色沒啥好感，但硬糖君不得不説他被佟大為詮釋得太好了。他有着中式生活法則裏的沉穩和擔當，也有貓爪撓心、隔靴搔癢的欲求和算計。故此宣佈，這是佟大為在靠老爸奮鬥青年、怕老婆經濟中男後的事業第三春——規行矩步卻又心有不甘的中國男人。

硬糖君一度以為，靳東那樣搖着紅酒的企業精英，或白客、郭麒麟那樣的打工人更方便代入。但仔細想來，前者過於自戀，後者過於自憐，真能高生活半步令人感同身受的，還得是佟大為。其實，這點從有多少男人像靳東那樣西裝革履，又有多少男人像佟大為那樣豎起POLO衫領，我就早該明白。

從《奮鬥》裏的富二代陸濤到《虎媽貓爸》裏的暖男老爹羅素，再到《玫瑰的故事》裏似渣非渣的黃振華，外加《富春山居圖》裏隱秘的慾望書寫，佟大為幾乎把中國男人在每個階段的典型形象演了個遍。看懂這些人物形象，也就解碼了最普遍的中國男人。

一代人的《奮鬥》

早年媒體對佟大為的形容是“小眼睛的新鋭偶像”，也有人説他身上有種“拿不掉的紈絝氣”。用如今的選人標準，佟大為絕對不算五官過硬的大帥哥，卻有帥哥氛圍和親切感，給人一種“對他死纏爛打就能談上”的錯覺。用現在的話説，叫散發着“可得性”。

他太接地氣了，因此不適合演特別紈絝不羈的“壞青年”。比如和徐靜蕾合作的電影《我愛你》（改編自《過把癮就死》），佟大為演不出王朔筆下人物的神經質和理想化，沒有“頑主”的味道。但你要讓他演質樸裏帶點蔫兒壞的男青年，對不起這就是佟大為的絕對舒適區了。

《玉觀音》裏的楊瑞，看着老實可靠實際是個把妹高手。他知道自己能給女性提供什麼，也清楚交換是對等的。佟大為雖然被女霸總海清包養，但內心一直渴望純真的女孩，並有嚴重處女情結。可這麼一個獵豔高手卻被安心俘獲，最終留在了無望的等待中。當年的觀眾大多批評安心對楊瑞的利用，可倒過來看，楊瑞又何嘗不是“瓦罐不離井口破”的命運反噬呢。

**演的角色都是帥哥，但真算不上特別英俊。很多人get不到佟大為帥在哪裏，其實他就相當於女性角色裏的“清純鄰家女孩”，翟欣欣、好嫁風懂吧？**隔着電視當然理解不了，真要生活裏碰到一個黏着你，資產立刻減半。他人畜無害的樣子，讓人忍不住花錢，忍不住要進行“愛的供養”。而若再帥上半分，你就要覺得他是殺豬盤了。

《奮鬥》裏的陸濤也是個看着讓人放心的花心大蘿蔔。女朋友米萊剛把閨蜜夏琳介紹給他，回過頭就揹着米萊給夏琳打電話。試想這要是帥成木村拓哉，你再不雌競也不敢這麼大喇喇呀。

“如果沒有了你，我的奮鬥就沒有了意義。”今天戀愛中的男女再聽到伴侶説這句話，絕對可以立馬起訴對方詐騙。而在17年前，人們確實會和佟大為一樣，患上在富足中叛逆、安逸中呻吟的“時代病”。

劇中的角色天天嚷着奮鬥，但基本是靠人脈資源。尤其咱佟大為飾演的陸濤，擁有兩個爸爸。一個是政府官員，一個是成功商人。佟大為請求老爹審批公司項目，那無賴的樣子氣得人牙癢癢。而在地產老爹那裏滿臉堆笑的媚態，又生動詮釋了“有奶就是爹”。

當年有多少人在陸濤身上咂摸出獨立自主，今天又有多少人在範閒身上品嚐着運籌帷幄。歸根結底，“好爸爸”才是成功男性劇的標配。這個“好爸爸”必須既給你資源，又被你打敗，那才是爽到極點。

中年男人像只貓

和黃磊飾演的中年男人形象不同，佟大為的家庭宅男因為良好的身材管理和麪部保養，還保留着出軌的基本盤。你擔心他會出軌，也不懷疑有女人能愛上他。

**可以説，黃磊的中男是去慾望化的存在，不接電話可能在跟何炅做毛豆當下酒菜。而佟大為不接，就是真的在跟別人“做飯”了。**他的中男，隱秘表徵着掩蓋在當代倫理暗流下的躁動和反抗。

《虎媽貓爸》裏，看起來“貓爸”佟大為一直被“虎媽”壓制，但實際家庭權力結構卻相反。“貓爸”有温暖的陽光面，也有其狡猾的陰暗面。在婆媳矛盾中，他起着順滑劑的作用，竭力避免任何衝突。在親密關係裏，他像滅火器隨時撲滅虎媽的無名火。在親子關係裏，他又是討巧的一方，堅決捍衞孩子的情緒和自由空間，讓孩子堅信“只有爸爸懂我”。

當然，越是完美的中男，他的越軌行為就越不容易被發現和被指責。類似佟大為這樣關注家庭成員各種情緒波動的人，必然在外面也遭遇更多的“情感敏感區”。劇中，他和唐琳的靠攏，不僅有舊情之復燃，也有來自價值觀和教育觀的相似。而就算被抓包和裹着浴巾的唐琳相擁，他都能扯出“我是去救她”的幌子。

留着去拉薩找唐琳的機票，把存摺密碼設成對方生日，半夜在電腦上偷偷瀏覽對方照片……《虎媽貓爸》裏的佟大為一直在精神出軌，但又將這一切歸為妻子的不包容。**知道為啥用貓形容男人嗎？它依着你黏着你可能只是為了吃飯，心裏壓根沒把你當主人。**偶爾外面偷腥回家了，還能在你腳邊匍匐撒嬌。

哦莫，感覺《玫瑰的故事》裏黃振華最瘋的婚後日常就是偷摸思念白曉荷。對着魚竿發呆，望着對方QQ頭像滑動鼠標，夜深人靜抽煙嘆氣。白曉荷並不比蘇更生好多少，唯一的優勢就是“他從沒得到過她”。家境優越沒怎麼吃過失戀的苦的黃振華，在白曉荷身上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感。他始終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走不進對方的心，以及他究竟輸給那個男人（白的初戀）哪裏。

剛開始看哥嫂線，還覺得是佟大為和萬茜的高手過招，越到後面越感覺天平已經傾斜。相較於家庭環境和諧的佟大為，萬茜的原生家庭和被侵犯的隱痛，讓她變成了親密關係裏弱勢一方。看似佟大為不計前嫌接受了遍體鱗傷的萬茜，但也許從萬茜將傷疤揭開給佟大為看的一刻，在他眼裏主動權就已經易主。

**佟大為演活了中年男人的“貓性”。既不肯放棄傳統道德的高地，比如專一、負責與包容；又無法正視、無可迴避內心的灰色窪地，包括貪婪、好色與濫情。**要不他總替國棟説話呢，因為本質上他就是偽裝得更深的國棟。

隱秘的慾望書寫

國產劇諱談慾望，對男性慾望書寫更是“談性色變”。這本會成為遺憾，幸而在佟大為的電影藝術生涯裏，貢獻了不少可供玩味的經典案例。讀懂這些角色，基本就吃透了中國男人褲襠裏那點雞毛蒜皮的事兒。

電影《蘋果》裏，佟大為飾演一名清洗高樓窗户的工人，無意間發現女友范冰冰被洗腳城老闆梁家輝強迫發生男女關係。心中憤懣的他本想敲詐一筆，找到梁家輝的妻子金燕玲後，卻被對方洗腦：“我老公給了你一頂綠帽子戴，你也可以給他一頂啊！”

缺乏社會經驗的佟大為和金燕玲一夕温存，絲毫沒有發覺自己吃了虧。老倆口玩了小倆口還名正言順的，可見年輕人不要和歲數大的鬥心眼子！而牀戲並不是《蘋果》的重點，它的內核是身體的政治經濟學。佟大為同意將冰冰的肚子作為生育工具“租借”給梁家輝後，傳統的革命文本被消解，取而代之的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的拿捏、下位者對上位者的妥協。

當然，最令人難忘的還是《富春山居圖》裏佟大為飾演的反派山本俊雄。他算計劉德華搶奪名畫的劇情大多被遺忘，而與林志玲的虐戀和畸變的情感關係卻讓人印象深刻。二十二年前，少年山本在父親的葬禮後，目睹了母親與他人的姦情（未亡人系列！）。無法正視母親的山本，一把火燒死了母親和情夫，在火海中發出咆哮。

多年後，山本得到了與母親神似的林志玲，每次行房時卻總難逃陰影。儘管他對林志玲百般羞辱甚至玩起禁忌play，卻只能在關鍵一步暫停，倒在對方懷中呢喃：“**我不行，我不能，我做不到。懲罰我吧，媽媽！”他像白駝山少主一樣擁有無數女僕，卻無法真正在生理意義上佔據她們。**畸變的心理書寫，簡直達到了國產電影從未有過的高度！

有觀眾覺得當年佟大為臉太嫩，有點違和不像壞人。其實犯了刻板印象的錯誤，誰説壞人一定就滿臉痘疤眼冒兇光啊。佟大為飾演的反派，最大的功效就是警醒我們“壞”和長相無關。

二十多年的熒幕生涯，佟大為都在精準指導女性怎樣去避雷。而在男性觀眾眼裏，他又明顯是一種男頻爽文：

年輕時萬花叢中過，奮鬥過迷茫過。中年時面對婚姻危機，雖然開小差但能及時剎車。更有山本俊雄與暗黑佟大為的傳説，一直流傳於江湖。

將來若有《流浪地球2》那種數字生命，多少男人會把自己設定成“佟大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