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縣城,快被遊客擠擠擠擠擠爆了_風聞
心之龙城飞将-24分钟前
新週刊

比上班還累的旅行體驗,讓越來越多的遊客對大城市旅行祛魅,轉而將目光投向縣城,尋覓真正讓人得以放鬆的應許之地。
縣域旅行,這個看起來似乎很不搭的詞組,正在年輕人中成為潮流。
作者 | 曹徙南
編輯 | 曾寶氣
題圖 | 圖蟲創意
在中國的城市格局中,一、二線城市不僅是青年羣體擇業安居的優先選擇,也一直是境內遊的最熱門目的地。所謂旅行,約等於“厭倦了自己打工的地方,於是去別人打工的地方看看”。
縱使大城市有着完備的基礎設施、豐富多樣的旅遊景點、成熟的旅遊市場,但在巨量的遊客面前,每逢假期還是難以擺脱過載的命運。

一到假期就被人“夾”着走的寬窄巷子。(圖/小紅書截圖)
比上班還累的旅行體驗,讓越來越多的遊客對大城市旅行祛魅,轉而將目光投向縣城,尋覓真正讓人得以放鬆的應許之地。
縣域旅行,這個看起來似乎很不搭的詞組,正在年輕人中成為潮流。以今年五一假期為例,據攜程數據顯示,五一縣域市場酒店訂單同比增長68%,景區門票訂單同比增長151%。

廣西陽朔憑藉得天獨厚的“美貌”,成為縣域旅行的大熱之地。(圖/圖蟲創意)
在一二線城市之外,國內2843個縣城構成了一片廣闊的新天地。過去,它們曾被人們視為城鄉之間的過渡地帶,然而如今卻靠着這種自成一派的混合氣質,被習慣大都市生活又不時想逃離的年輕人視為寶藏。

你我的老家,這次不輸北上廣
縣域,雖然GDP只佔全國總量的四成,卻管轄着中國超過90%的土地,承載着全國一半以上的人口。
對於許多在一、二線城市工作生活的年輕人來説,縣城,是個頗令人五味雜陳的地方。儘管縣城是許多人毫無爭議的共同老家,但也恰恰是離開縣城的執念,驅使着他們在大城市尋找屬於自己的一席之地。

今年大火的歌曲《工廠》。(圖/MV截圖)
與日新月異的大城市相比,星羅棋佈的縣城,似乎始終只能停留在原點,目送當地年輕人離開。
但縣城也在悄悄發生改變,接踵而至的外地遊客就是最好的證明。根據《全國縣域旅遊研究報告2022》,2022年全國縣域旅遊綜合實力百強縣平均實現旅遊總收入145.3億元,平均接待遊客總人數為1326.27萬。
“逃離北上廣”不再是一個聳動的營銷口號,而是人們真正踐行的生活方式,哪怕是從假期的短暫“出逃”開始。

一堆大城市周邊的寶藏縣城正在等人探索。(圖/小紅書截圖)
就在不久前的“五一”假期,攜程統計顯示:整體上看,雖然一、二線城市仍然是旅遊經濟中的流量擔當,但縣城旅行市場已迎來井噴。其中安吉、桐廬、都江堰、陽朔、彌勒、義烏、婺源、景洪、崑山、平潭則成為“五一”假期的十大熱門縣城,旅遊訂單平均增長高達36%。
縣域旅行的走紅讓縣城回到人們的視野之中,年輕人紛紛化身“考古學家”,發掘那些被埋沒多年的寶藏縣城。
相較於整齊劃一的一二線城市,縣城們的城市化水平參差不齊,但也意味着縣城們具有與摩登都市大相徑庭的城市景觀。縣城的生態深受當地自然環境、鄉土風貌和歷史文化等因素的影響,由此形成了複雜的光譜。

擁有美麗灘塗風光的福建小城——霞浦。(圖/圖蟲創意)
如果説一、二線城市是一座無所不包的購物商廈,那麼縣城則是風格明確的精品小店,更能夠滿足當代年輕人的個性需求——
喜歡異域風情的遊客可以去邊境縣城,雲南的芒市彷彿打了安全補丁的東南亞,內蒙古的滿洲里則是聖彼得堡中國分部,吉林的延吉有比首爾更具性價比的韓料。
浙江的安吉、桐廬、龍游,無論是名字還是風景,都滿足了人們對中式古典美學的全部想象。

山西平遙古城。(圖/圖蟲創意)
熱衷訪古的歷史愛好者,隨便拿個飛鏢往山西省地圖上扎,平遙、陵川、新絳,一去一個不吱聲。
愛熱鬧愛煙火氣的,河北正定、福建平潭的夜市,舉手投足間都是行走的“飯張力”。

縣城,後天旅遊聖體
據不完全統計,2023年12月以來,10個省級行政區共新增127家4A級景區,其中65%分佈於縣城及縣級市,各具特色的縣城彷彿一朝一夕間突然湧現。
縣城景區數量的激增,並非縣城旅行熱的原因,而是結果。與其説是縣城變了,不如説是人們看待縣城的目光變了。每一座縣城的走紅都伴隨着社交媒體上的一系列熱搜,縣城旅行熱的背後,是互聯網注意力的轉移。
縣城正在逐漸打破人們長期以來形成的刻板印象。縣城也有良辰好景,縣城不缺佳餚美食。每一個被重新發現的寶藏縣城,都意味着一個從都市無盡內卷中退出的可能性,一種來自大城市之外的另類生活樣本。

繁華熱鬧的縣城。(圖/視覺中國)
與此同時,旅行的意義也在被年輕人重估。旅行不再是一個出離於日常生活的例外狀態,不必然意味着高昂的支出和緊張的日程安排。
從花錢找罪受的“打卡集郵”式旅行,到追求鬆弛感和性價比的精神消費,年輕人對於旅行的需求慢慢迴歸到放鬆心情,調劑生活。
當然,觀念的變化離不開基礎建設的改善。互聯網勾起了人們對於縣城的興趣,完善的道路交通網則保證遊客不至於陷入好不容易人到縣城了,假期也結束了的局面。

遙遠的莎車縣,不少來新疆旅遊的人都會到此感受獨特的異域風情。(圖/圖蟲創意)
據統計,我國鐵路已經覆蓋了全國81%的縣,50萬人口以上城市的高鐵通達率已達93%。同時,截至去年底,我國共計21個省份實現“縣縣通高速”的目標。當年走出縣城有多難,如今走入縣城就有多簡單。
當代年輕人的尷尬處境在於雖然厭倦城市,但無法真正脱離城市生活。縣城旅行尤其受到年輕羣體的追捧,也在於縣城的基礎配套設施在城鄉二元格局下提供了一塊微妙的過渡地帶,既沒有發達到可以稱之為摩登都市,又不至於落後到讓人覺得自己是來參加“變形記”。
浙江湖州的安吉縣,就是這種“既要又要”的矛盾心態下最明顯的表徵。這個60萬人口的縣城有超過300家咖啡店,甚至連縣下面的村落都有自己的“村咖”。

“咖縣”安吉。(圖/視覺中國)
安吉的風景固然好,只是放在江南地區也算不上出類拔萃。平時上班喝咖啡喝到想吐的年輕人也肯定不是真的為了安吉的咖啡遠道而來。安吉不重要,咖啡也不重要,但在安吉喝咖啡,很重要。

潑天流量,縣城能吃多久?
縣城旅行火了,不少縣城仍在激烈角逐旅遊業的頭部位置。相關機構發佈的《全國縣域旅遊高質量發展研究報告2023》顯示,2022年,旅遊總收入超百億元且接待遊客總人數超千萬的旅遊大縣僅79個,旅遊收入低於30億元的縣域才是常態,共佔納入統計縣域總數的65.86%,更遑論那些連被統計的門檻都還沒摸到的縣城。
另一方面,縣城的經濟體量有限,一旦從旅遊業中分一杯羹,對當地的經濟的拉動效應將是指數級。
去哪兒大數據最近統計顯示,吃一頓天水麻辣燙人均消費30元,帶動當地消費650元;去平潭追藍眼淚高鐵大約40元,帶動當地消費700元。按此粗略估算,那些被流量選中的縣城,能獲得近二十倍的消費增長。

紅極一時的天水麻辣燙。(圖/視覺中國)
其實從近兩年的熱門縣城中可以發現,流量看似突然起來,實則不是無頭蒼蠅,只有很少的縣城是純粹“素人出道”。
絕大部分殺入決賽圈的縣城,要麼本就具備良好的旅遊基礎,要麼早已名聲在外;只不過縣城身份曾讓它們不是遊客首選,而現在成了吸引路人緣的加分項。

敦煌縣長期受遊客歡迎的敦煌縣。(圖/視覺中國)
儘管如此,旅遊業可觀的經濟效益仍然吸引不少縣城選擇無腦梭哈。尤其是一些旅遊資源稍顯匱乏的偏遠地區,往往試圖通過模仿來人為打造一些標誌性景區。
一些嚐到旅遊業甜頭的縣城,也很容易迅速滑向過度商業化。魷魚,烤腸,臭豆腐,消消樂一般的小吃,給縣城帶來的效果就如隔三差五的明星換頭爆改,不僅醜,還醜得千篇一律。
即使是那些有實力的人氣縣城,也逐漸出現負面評價大幅增長的情況。反向旅行的年輕人,一不小心就被坑哭了。

反向旅行失敗的年輕人。(圖/小紅書截圖)
面對全國各地蜂擁而至的遊客,縣城的過載情況比北上廣必定有過之而無不及。不想擠在地鐵線上的人最後堵在了縣道上,不想住北京貴价快捷酒店的人最後住進了老闆含淚賺兩千的天價民宿。
流量帶來的遊客總會被流量裹挾而去,縣城旅行帶來了新的機遇,但對於縣城來説,如何留住人,仍然是個懸而未決的老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