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旅探》——人民史觀下創作的推理佳作_風聞
N维-1小时前
前天通關了《山河旅探》(以下稱“山”),腦子裏就一直盤桓着一些想法,遂寫下來分享一下:
山的整體劇情框架還是一個主線將一個個單元案件串在一起的結構,我 們在 很多探案劇中經常會見到這種結構,這顯然比純粹的單個案件羅列的結構要更考驗創作者的能力,而山對這個結構呈現的水平是比較好的,所謂“草蛇灰線,伏脈千里”,散落於各個案件中的線索被主角沈仲平“串包子一樣串在了一起”,在最後一案中形成了很好的劇情合力。除外整個劇情的文案也是秉持了一種簡潔練達的風格,這是極適合推理故事的文風,也能在情節敍述時表達出極大情緒張力。總的來説,整個故事,從敍述流暢度、結構性表達、文案水平等這些文字類遊戲的硬指標上都達到十分優秀的水平。
而從推理作品的角度來看,山也達到了很優秀的水準,雖然借鑑了《逆轉》的玩法機制,但是創作組對玩法進行了優化,進一步梳理了邏輯推理的過程,讓推理的邏輯性更強、更流暢,同時更關注細節的邏輯性。我們看推理作品或玩遊戲時,經常覺得美中不足的就是作品往往聚集於展示優秀的點子,卻常常疏於對細節的雕琢,因此細節處遍是漏洞和邏輯矛盾。或許很多觀眾和讀者都習慣於將一個推理世界置於一個簡化的架空世界中,不然那些複雜的密室把戲基本不可能存在,而偵探這個角色也不可能存在。
雖然在幻想中該不該尋找真實感是一件有爭議的事,但山這部作品還是儘量注重了案件細節的邏輯性,加強了案件與故事發生背景所屬時代的現實之間的邏輯性,以一種精益求精的精神賦予了案件中諸多細節血肉,比如專程找來漢陽鋼鐵廠的圖紙參照設計遊戲,又比如對每一種推理的可能性都進行了多方向上的可能性確認,以排除法讓證據成為鐵證,讓推理的結論儘量沒有漏洞。
或許也正因為這種現實主義的、如鋼廠鍛造鋼鐵般千錘百煉的嚴謹態度才讓山的故事真正與遊戲所設定的時代產生了血肉聯繫,才能讓玩家們與故事產生共鳴,因而獲得好評。
山的故事背景設定奇妙地設置在了清末民初,這個時代正處於一種“一切都在黑暗中,一切都在光明中”的狀態。以往許多作品涉及到這個時期,往往集中描寫政治的腐敗、民眾的痛苦,彷彿整個社會就等同於“閉關鎖國、封建落後、麻木不仁”這樣的印象,但山中展現出來的卻是一派朝氣蓬勃的革新氣象,每一個人,無論階層似乎都在盡已所能地順時代洪流而向新世界奔去,去反抗強權,去革新世界……隨着遊戲劇情地推進,不斷解鎖了一個個史實,這些史實與劇情交相呼應,給玩家帶來了一種全新的體驗,那時代洪流似乎具象化了遊戲主角乘船順流而下的河流般,浩浩蕩蕩,在玩家眼前鋪陳開來。
至此,也就構成了這個遊戲有別於其它推理小説的基調——它具有了人民史觀的立意與高度。
民眾不是往常敍述中待拯救的羔羊,而是勇立潮頭為自己和國家打出一片天的英雄!雖然他們往往成為案件中的受害者,但這種為眾人抱薪者的高潔使他們的光芒閃耀無比,他們不再是普通推理作品裏道具一般的屍體,而是閲後能讓人感動、惋惜並久久無法忘懷的星辰。
遊戲中適時加入的史實科普則讓故事和歷史產生了血肉聯繫,主角作為偵探不再是冷靜旁觀的,將自己與世人隔離的看似清高的犬儒主義者,而是在人民史觀下的,另一位隻身入局的英雄!是秉情、理、法和家國大義之精神,召喚獬豸降臨的真神!

正因這樣的敍事高度,才構成了作品成功的要素之一,如果以為僅以“愛國”為賣點就能讓玩家也產生共鳴,就太輕視玩家了。如果創作者連自己都不能感動,又怎麼能感動玩家呢?
回到創作者對時代的設定上來,以往中國的推理作品中,古有西方作者寫的《狄公案》以古代為背景;或以民國為背景,因為西方和日本的推理小説多處於這個時代,似乎已經形成了一種定式。而後來因為種種原因,推理小説在我國發展不順,現代背景下的小説則更是難產。所以山將背景置於清末民初這個時間點還是頗為新鮮的,或許這也和目前國民思潮的變化有關係,如果放在以前,社會大眾是絕對不能以平常心去看待那段歷史的。在大眾的想法中,清末給我們的只有沉重和窒息,那堆不平等條約就像五指山一樣壓在人們心裏喘不過氣來,幾乎不可能向那個時代投去平靜的目光。而山中展示的清末卻出乎意料地積極和平靜,是的,它處於暴風雨前夜,歷史告訴我們,很快每一箇中國人都將化為變革的雨滴沖洗那個世界。但是,我們之所以能夠以這樣平靜的心態去回顧那段歷史,或許也因為目前我們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有足夠底氣回顧不堪的歷史,而身處於百年變局中的玩家們,內心在呼喚着又一次的變革,又一次的石破天驚!
每一次情緒的共鳴都不是沒有緣由的,只有秉持本真之心認真打磨、並被人民選中的藝術作品才會被時代選中,讓它借勢乘風而起!
另外説下游戲的所謂抄襲問題。山的推理點子確實借鑑許多有名作品頗多,創作組在遊戲後將作品大多列了出來,可見他們的誠意。但有些説法上綱上線,個人雖然推理小説和遊戲玩得也不多,但是推理界的點子互相借鑑的情況確實也知道一些,這類似於科幻圈的點子借鑑,關鍵不是那個點子,而是用這個核心點子怎樣構築故事。
而推理類型作品已經有了百多年的歷史了,已經很難產生新的點子了,甚至連改進的空間都很少了,所以近些年日本的推理幾乎全面走向了社會派。因此個人認為要以鼓勵為主,畢竟我國的推理土壤十分貧脊,需要有一點包容和耐心,也希望製作組以後能創作出更好的作品(不那麼本格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