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電視劇《慶餘年第二季》大結局?_風聞
segelas-自由撰稿人-电影学硕士已毕业,但仍旧略懂皮毛40分钟前
針對編劇王倦在結局處理中的一些工作和不足,談幾句個人的看法。
在《慶餘年2》最後的收官階段,可以看到編劇的努力,他嘗試着找到第一季的收尾感覺,做到完結感“未完”的平衡,既給予一種階段性的成長完成結果,也引出下一階段的升級對手與課題。

但是,第二季的內容顯然比第一季更難處理,與後續的牽扯更多,因此很難完美平衡。編劇選擇了慶帝直接參與的懸空寺,以及隨後的“小朝局”江南明家,同時加入武學範疇內與慶帝對應的葉流雲,試圖打造出合適的結束點。效果難言完美,也無法解決全劇受制於網文基礎與劇集自身複雜訴求的缺陷,但至少還是“努力”了。
範閒始終受制於慶帝,在慶帝打造的懸空寺案件中失去真氣,對應其在朝局裏的始終棋子化,而葉流雲自身武力地位對標慶帝,且自身與葉家正是懸空寺中慶帝的潛在針對目標,考驗其是否還有家族的人情,由此借力打力針對範閒,是陰謀的延續。
範閒在“武學慶帝”葉流雲面前,判斷其人情存在,首次逆轉成功,也是第三季中脱離慶帝掌控的開始,且第一次動搖了最上位者的“無人情”判斷。真氣恢復,是他跳出懸空寺等陰謀中被動無知的開始,構成了“慶帝棋子”第二季的結束,意味着第三季裏的認知清晰與組織反擊。
具體而言,結尾部分暗示性地引導出了慶帝的掌控者身份,圍繞“家庭”的內在線索,先是正向的巔峯,各皇子都不搞事情的婚禮,隨後的陰謀給予者從二皇子升級到慶帝,此前都是二皇子栽贓,現在是慶帝扔出內庫的虧空黑鍋。
與慶帝對抗的是母親葉輕眉,她引出了最後階段對主題的指引。首先,她留下了商鋪的後手,形成內庫陰謀的應對,而範閒則更進一步地將商鋪也視作家人,用自己的當代記憶提出國債解決內庫。當代暗合他與葉輕眉的母子關係,對抗他與慶帝的父子關係,前者真誠而後者則是無情的利用。這帶來了親情關係的懸疑性,也對應了內庫之外的“暗殺”,五竹叔是否對範閒帶有“不自控”機器本能惡意的懸疑。
暗殺隨即延伸到了小高潮,懸空寺暗殺,同樣是一家人團聚,與婚禮反向對應,慶帝自放火,藉此針對葉家並引發了葉靈兒的“被父親放棄”之痛,以及考驗葉流雲是否還保有親情。範閒救三皇子而舍他的親情抉擇,陳萍萍用影子誤傷範閒所導致的雙方嫌隙。其結果是慶帝與範閒的相認,帶來了親情的反向高點。
“葉輕眉”對這個皇室家庭的影響藉此出現,帶來了所有人圍繞着“皇室親情”而產生的糾結百態。它一方面來自於親情與地位在過往糾纏之下的妒忌與仇恨,葉輕眉之死間接讓慶帝殺死了母后的家人,並引發大公主的仇恨,讓母后和大公主想要殺死範閒,也來自於當下的地位爭奪,讓太子鞏固權力而想利用母后,用親情逼迫母后服從自己,二皇子則想除掉範閒以自保,並帶出了對林婉兒的親情利用,後者被告知哥哥由範閒所殺的“真相”。親情和愛情對抗起來,與二皇子的關係處在太子與母后的對等,都糾結地指向範閒,難以抉擇“認錯”或“殺死”與否,而三皇子則正向親情地靠攏範閒,作為母親為自己選的親情靠山。
這種真情與假意、樸實與算計的家庭混亂狀態,也正是編劇試圖用前置的懸空寺事件所呈現的東西,在升格鏡頭中讓所有人都處於“真實反應與虛假演戲”的模糊狀態,而範閒下意識地先救三皇子,以及對慶帝半真半算計問話的迷惑,也是對其內心的展示:隱約之間對慶帝有所察覺,但仍然不夠明晰,而打下其對抗基礎的,正是此刻潛在影響一切、幫助範閒的葉輕眉,作為人情存在而向朝局投下的“光”。
象徵性的高潮事件,細化正面表現,再到結尾的下一個象徵性高潮事件(下江南中的對決葉流雲),反覆地強調着範閒的結果與方向:他具備了“擺脱棋子”的初步意識,也仍然需要對慶帝的進一步分析去落實。
這種正反的親情糾結,親情與政治地位的權衡,正是皇族家庭的生活狀態,仇恨與嫉妒來自親情本身,也由權力起伏而推動,作用在每個人的身上構成其兩面性,就算本作的表面boss二皇子也會不忍殺死葉靈兒。這讓他們一同變成了表層的反派,通篇與範閒爭鬥,卻由於逐漸流露的人情而成為了慶帝手中的棋子。第二季的結尾讓慶帝有所暴露,確認了這一點,也引向了顯化的第三季。
結尾部分真正揭示的徹底無情之人慶帝,才是第二季中所有對抗內容的幕後黑手,是真正的反派掌控者,他在結尾名示與範閒的親人關係,卻又推翻了這種關係理應對上的親情,反而露出了對其的利用,而通篇的二皇子等人也是如此,都成為了他均衡朝局的工具,他們卻出於親情的信任而從未懷疑過慶帝做到這一步,構成了另一種形式的“親情掣肘”。
第二季結尾處做出了種種鋪墊,暗示慶帝的真容與上述表達,讓範閒在第二季裏對皇子的對抗到達了實質性的結點,即血統身份上的完全對等,而又引出了下一季的升級對抗:“皇子”即是棋子,甚至是皇父控制全局的最重要棋子,需要的是對“皇父子”之親情利用者慶帝的認知與反擊。
更重要的是,慶帝直接參與到事件中。他既利用、抹殺別人的親情,曾經借用葉輕眉之死屠殺了母后一族,此刻也用自己遇刺趕走了葉家全體,自身同樣處在若有若無的糾結裏,用政治底牌的武功救醒範閒、幫助手術下刀,似乎出於真情,更多的應該是對他的後續利用之需。在帶範閒去看葉輕眉畫像的時候,他自己命令“處理”掉神廟使者,面上卻與範閒回憶葉輕眉,正是本質無情與表面有情的表現,利用了範閒身上的後者。而範閒與林婉兒在二哥死亡事件上深陷親情與愛情的糾結不清,與慶帝和王后的各自表演處在平行剪輯之中,後者的表温情而裏冷漠,與相反的前者拉開了差距,慶帝的温情只在銅鏡反光中為虛,範閒則更加真摯得多。
而應對篇章中一系列危機的,則同樣是“葉輕眉”。範閒在懸空寺受傷,其事件帶有陳萍萍對慶帝的把握、慶帝清楚葉家的計劃等,是“人心複雜”對“相信真情“的暫時削弱。而其後續的“林婉兒二哥死亡往事”,嫌疑人是五竹,讓範閒在親情與愛情之間難以抉擇,而五竹的“非人”機械身份對接着“無情執行殺人命令”或“激發個體保護慾望”,是對“爆發個體性”之輻射範圍的擴大,也提高了主題指向的維度,最終由二人同心向範閒的本質而消解。
範閒對作為解決法的手術由當代元素完成,葉輕眉正是當代人,隨後她留下的狙擊槍則帶來了葉輕眉和持槍者範若若的正向高點,範若若同樣是第一危機解決時的手術主刀者。而出力的陳萍萍則同樣是葉輕眉感動的對象,所以才會全力輔佐範閒。
在結尾落點的選擇上,本季試圖延續第一季的風格,兼顧結構上的完結感與延展性。明家的老太君利用下級家人,家主反過來矇蔽老太君,是皇室的微縮版本,而受害的只有底層的貧苦百姓成員。範閒一方是真誠的存在,與明家形成對立,也善待被明家驅使甚至捨命的底層人。這形成了範閒對朝局的未來發展,將對敵的是這個局面本身,以及其主導者,升級版的“老太君”慶帝。
劇集也對江南時局的朝局指向性做了引導,範閒要面對腐敗的官員,以及“皇室”的代表二皇子,明家更是二皇子與大公主的武器。積極意味也存在,海棠朵朵與範閒作為最宏觀概念的“時局”:國家之間的象徵,重逢暗示着兩敵對國這一最複雜時局形態的好轉可能性。而葉流雲作為慶帝懸空寺計劃的博弈對象,自身也是武學層面的“慶帝”大宗師,對等於慶帝,最後做出了對範閒的“弱勢”,在範閒的預料之下露出了人性。
這是對此前關於慶帝暗示的具體映射,帶來了範閒對“慶帝”級別的首次勝利,強弱關係逆轉,對應着真氣在葉輕眉潛在影響之下的恢復。這鋪墊了第三季裏的對立關係與最終走向,而其出發點則是對“小朝局”明家與江南的突破。跳出二皇子乃至於整個皇子圈層,看到最高者慶帝的掌控,即是結尾處首次見識到的武學最高者葉流雲之威力,濃墨重彩的武功展示正是第三季裏的“朝局真容”。
這讓人想起了第一季,假死對二皇子陰謀的反制停在了似成未成的階段,從完全的被動轉到了對皇子層面的主動,完成第一季的質變。
這個結尾的選擇,包括對此的引導,都是合適的,打造了內在的節點,結構上較為完整,雖然無力迴天,但從思路而言,還是體現了王倦編劇在網文極大侷限性下的一定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