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關後,自有大儒來辯經?_風聞
前益-55分钟前
“入關後,自有大儒來辯經"這句話並非出自古代文獻或典故,而是近年來網絡上流行的一種説法。
這種流傳的觀點,從清朝入關(指清軍進入明朝內地並最終消滅明朝建立清朝)的歷史過程中,得出古今中外,無論是如何獲得的,都會有大儒為他們辯護,提供合法性支持。並且認為這是一個社會規律,並以此為圭皋,應用到各種社會,國際,歷史等問題上
與其説歷史上真有這回事,倒不如説“入關人”發明了這個“偽史”,來為他們自己辯經。
實際上這種觀點,説白了就是“強權即真理”,誰贏了,就跟誰,幫誰,理直氣壯地趨炎附勢罷了。
這種觀點能夠大規模流傳,並被大量人等無條件接受,甚至引為圭皋,也許反映出當前中國流行的犬儒主義,甚至要比滿清入關後還要嚴重。
滿清入關後,有大儒為其辯經嗎?都有誰?
“我蠻夷也”與“汝蠻夷也”的性質可完全不一樣,“我蠻夷也”的意思,就跟“我就是無賴”差不多。
“我蠻夷也”,在一般愛國者眼裏也許是難以接受的,因為這相當於承認了自己是“無賴”,而將“文明”讓給了敵人。
但也有例外,也有自認是“蠻夷”的“愛國者”,那就是“入關人”
靠殘暴,還就真能得天下,殘:行事極端,手段偏激,殘忍肆意,大殺特殺。通過殘酷的手段,消滅殺死了抵抗者,震懾了試圖反抗者,嚇壞了潛在反抗者,讓他們不敢行動,只能服從:規規矩矩的交糧賦税,服役服差。
清朝就這樣得了天下。
但滿清入關後,真有大儒為其辯經嗎?
不説那些舉家殉國的儒家弟子,就算降清的錢謙益,也是一兩年後就稱病歸裏,不僅沒有為滿清辯經,反而與黃宗羲、李定國、鄭成功、瞿式耜等皆有聯繫,秘密從事反清活動。
那些後來仕清的士人,幾乎也沒看見去辯經的,更不可能把滿清的殘暴成功的辯成文明。
相反,倒不如説他們“身在曹營心在漢”,他們與其説是為入關的滿清辯經,倒不如説他們是要用儒家來教導規訓滿清,讓其知禮義,識大體,做文明人。
正因此,才有時間之長、範圍之廣,程度之深都是史無前例的文字獄,才有滿清皇帝親自不斷下場來“辯經”,如雍正的“大義覺迷錄”。
如果真有大儒為入關的滿清辯經,又何須如此?
不僅不存在大儒為滿清辯經的歷史,相反,儒家學術在滿清入關後,也發展提高了一個新高度
本來,“反清復明”的理由在當時看來,確實不夠充分,滿清説得不錯,大明早就讓“流寇”滅了,滿人不過是從“流寇”手裏奪得天下。而且,明末的腐敗和弊政盡人皆知,這樣的大明為什麼還非要恢復不可?
本來,由於儒家認為“仁者無敵”,在現實中就反倒常常給“無敵者”拿去作幌子,變成了“無敵者必是仁者”,實際上這個結論,邏輯上就並不成立。
但由於中國人和古代學術缺乏邏輯思辨能力,在這裏就一再被鑽空子,“強權即真理”,趨炎附勢那一套,就打着儒家的旗號來偽裝。
於是,顧炎武便提出“亡國”與“亡天下”之辯。顧炎武認為:“易姓改號,謂之亡國。仁義充塞,而至於率獸食人,人將相食,謂之亡天下。”
在顧炎武看來,“易姓改號”的亡國不亡國,和一般老百姓沒有多大關係,那是“肉食者謀之”的事情;亡天下則不然,所謂“天下”是指文化,指文明,如果我們賴以生存的文化、文明遭到威脅,那就和我們每一個人都密切相關了,這就叫做“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雖然這個説法,比忠於明室深刻得多,但它也引出新的問題:
第一、在同一文化圈內部發生的爭奪權力,改朝換代,全都成了“肉食者謀之”的事,老百姓只是消極地接受其結果,誰贏了就歸誰。這豈不荒唐?
第二、如果被視為蠻夷的滿清,不但不消滅顧炎武視為安身立命的文化、文明,而且還對這種文化、文明表現出更大的尊敬與認同,那又如何?
面對儒家的這個困境,黃宗羲又向前了一步,他提出“君奪天下之時,屠戮生民,離散夫婦,毫不動心,只求一人產業的獲得,公然説,我替子孫創萬世帝王的大業;得了天下之後,更敲剝天下人民的骨髓,離散天下人的家庭,供一己的淫樂,又公然講,這是我產業的花息。這樣看來:天下唯一的大害就是君,如果沒有君,人民就會各得其安居樂業了。因此,天下人怨恨君是應該的,把君看作寇仇、稱為獨夫,是合理的!”
君是大害,只為自己一姓,臣子們怎麼辦?“臣子們應該為天下人民,不要為君;為億萬姓,而不要為一姓!”因為“天下的治亂,不在一姓的興亡,而在萬民的憂樂。”
“如今所謂法者,不過是一家之法而非天下之法”,應該廢一家之法、立天下之法,天下之法非常重要,“有治法而後才能有治人"。
”君認為的“是”,未必真“是”;君認為“非”的,未必真“非”;“是”、“非”應該由人民公議,由學校公議,學校應成為輿論和監督的機關。“
黃宗羲還對夷狄成為一兩千年來天下安定最大威脅的原因進行了反思,認為秦廢“封建”,使權力過於集中、地方力量空虛,以致疲於應付夷狄的入寇而陷入困頓,最終往往一戰即被其傾覆。”夫即不幸而失天下於諸侯,是猶以中國之人治中國之地,亦何至率獸而食人,為夷狄所寢覆乎!“
”唐之所以亡,由方鎮之弱,非由方鎮之強也。是故封建之弊,強弱吞併,天子之政教有所不加;郡縣之弊,疆場之害苦無已時。欲去兩者之弊,使其並行不悖,則沿邊之方鎮乎?“
提出設立“方鎮”屏藩中央,這實際上是一種制衡中央集權的地方自治設想。
王夫之、顧炎武、黃宗羲,被稱為明初三大家
滿清入關後,哪來大儒為其辯經之説?
相反,大儒完全回答了滿清入關,乃至整個中國歷史以來,所提出的問題。
歷史上倒是相反,晚清臨近滅亡甚至滅亡之後,倒是出現了一批遺老遺少為其辯經。
蘇聯沒了,也有大量人等為其辯經。
到今天,為滿清辯經的恐怕是越來越多了,辮子戲裏的皇帝形象都個個高大上
甚至還能追溯發明出“偽史”,自己想搞“強權即真理”,趨炎附勢那一套,可不得發明出一些祖宗來讓自己心安理得麼?
這種觀點能夠大規模流傳,並被大量人等無條件接受,甚至引為圭皋,也許反映出當前中國流行的犬儒主義,甚至要比滿清入關後還要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