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社會除明規則外，還有很多潛規則，且很多時候它們是社會治理的重要組成部分_風聞

我們的社會，除了明規則之外，還有很多潛規則，且在很多時候，這些潛規則是整個社會治理的重要組成部分，在一定程度上維繫整個社會的運行。比如，警察在執法時，在一般情況下，是不能直接使用暴力進行執法的。雖然明規則賦予警察暴力執法的權力，但是潛規則是，警察在多數情況下不能直接使用暴力。被執法的對象，可以跟警察嗶嗶嗶的説。

只要不動手，一般來講嗶嗶嗶説沒事。這跟美國這些西方國家，不太一樣。美國的警察來了之後，千萬不要跟警察嗶嗶嗶的掰扯。因為這種做法，存在一定風險。你有沉默權，可以不説話，但是不能跟警察使勁掰扯。如果使勁掰扯的話，沒準警察會認為你這個人情緒不穩定，對他有威脅，指不定會掏槍對準你。

像美國這種國家，基本只有一套規則。

​我當年在加拿大學習時，最開始還認真觀察和仔細琢磨西方文化。後來發現，可能沒有所謂的西方文化。如果一定要講文化的話，他們那邊是有一説一，有二説二，有三説三。不管遇到什麼事，遵循的原則之一是，把話説清楚，不留彎彎繞。哪怕是一些在我們看來不太好的事，他們也都擺到桌面上。比如，國會遊説制度，可以合法且光明正大地花錢去遊説國會議員。大的遊説公司每年所掙的錢，基本也是公開的。

官員離任後，可以到大公司去任職。商人做到一定程度後，也可以去競選政府職位。這些是公開的，也是屬於整個社會明規則的一部分。從某種程度上來説，他們沒有一個系統性的潛規則制度和文化。哪怕是壞，往往也是壞的表裏如一。

但我們國家不太一樣，在明規則之外有一套潛規則。而且，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在某些方面遵循的不是明規則，而是潛規則。像税務稽查這種事，也是如此。早先年各地政府為了招商引資，紛紛使出渾身解數，給入駐企業出台各種優惠政策。有些是税收減免，有些是財政返還。還有一些地方，把自己搞成税收窪地，吸引全國各地的企業，跑到當地設立企業，轉移利潤，進行避税。

比如，大家是否聽過霍爾果斯這個地方。

這是一個遠在新疆最西部的邊陲小鎮。這個地方最出名之處，不是它的物產、旅遊等，而是因為它成了很多公司的避税場所。在早先年的時候，一眾影視行業公司紛紛設立霍爾果斯某某公司。因為那個地方的税收很低，把公司設立在那兒的話，可以享受當地的低税率優惠。有些地方政府還跟入駐企業簽訂了税收協議，在協議中約定了類似對賭的條款。比如，企業在當地完成多少的流水或營收後，當地按照一定的梯度比例給企業減免税收。

還有一些地方政府，對轄區內企業的一些避税措施，有時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徵税，是一件帶有很多技術性質的事情。不同的項目，有不同的税率，以及不同主體間的利潤分配等，帶有很多技術層面需要探討的問題，不是簡單的非黑即白問題。

只要不是明着偷税漏税，沒有任何探討空間，且被抓到證據實錘，一般不會直接一棍子把企業打死。因為只要所在轄區內的企業們，活得還可以，當地便會有源源不斷的税源。

而且，企業在哪兒，人才便會在哪兒。人才和勞動力，是跟着企業走的，不是跟着政府走。因為企業可以給這些人才和勞動力，提供工作崗位和工資薪酬，政府不能。只要人才和勞動力源源不斷入駐到當地，當地的消費、房產、三產等，都會被帶活。在税務方面，明規則是國家税務總局的文件便是法律，税務局有權對各種税務問題進行稽查，以及往前翻多少年，而潛規則大致是上面這些。在一個議會制、三權分立制或判例法國家，税務總局的文件不是法律。

如果税務局想要去徵税，需要拿議會通過的法律或者法院的司法判例，作為依據。我以前學習加拿大税法時，發現他們的税法極其複雜。像美國的税法加上各種税法相關判例，累加疊起來可能有一人高。之所以這麼複雜，是因為他們的税法是各種利益團體博弈的結果。博弈的本質，是妥協。不斷博弈，不斷妥協，修修補補，再修再補，最後便搞出了一套相對比較複雜的徵税依據。

但我們國家的税法，相對比較簡單，把税務總局發過的文件下載打印出來，便可以了。不會太多，反正肯定到不了一人高。當時税法老師在課堂上講的一句話，我到現在還有記憶，説美國加拿大這些國家的税務局，都非常羨慕中國的税務局。因為中國的税務局權限很大，沒有他們這些税局的煩惱。

在徵税方面，他們幾乎只有一套明規則。雖然時間長了之後，這套明規則比較複雜，但這是各方在是否徵税、交税方面的唯一依據。如果不服，可以到法院去打官司。

法院一般很中立。我當時學過一個涉及數十億加幣徵税的司法判例，官司打了好幾年，一直打到加拿大最高法院，律師費花了幾百萬加幣。最後的結果是，政府敗訴，不但沒徵到税，還要承擔對方的律師費。他們那邊一般是敗訴方承擔勝訴方的律師費。但我們這邊是，有一套明規則，也有一套潛規則。明規則相對來講比較簡單，且在涉及到一些具體事情時，税務總局具有最終解釋權。潛規則大致是我上面所講這些。

在大多數時候，大部分企業生活在潛規則之下，且彼此各方都認可潛規則。有些老外初次跑到中國來投資時，最初會感到有些暈，水土不服。因為他光看了明規則，不瞭解還有潛規則。他把明規則當成唯一規則使用，然後發現有時辦不成事。等時間長了成為中國通之後，便會知道，中國有兩套規則。

在有些時候，明規則不是核心，潛規則才是。大家在桌子底下談好後，把明規則往上一套，事情便成了。或者説，在這些時候，明規則只是工具，不是依據，潛規則才是依據。

為什麼中國有些人會覺得活得累？

主要是因為這套潛規則不好懂。如果你悟性差，琢磨不透，則可能很多事情會不如意。但由於自己悟性差，琢磨不透，又會讓自己感到痛苦。久而久之，便會覺得累。當然，也不是説老外的這套規則，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最大的壞處是，博弈成本比較高。規則比較複雜，認知壁壘比較高，博弈流程比較長，費用比較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