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代80後開始凋零_風聞

2004年那個夏夜，令我記憶猶新。

經歷了18年小鎮時光，高中3年看了無數期《體壇週報》，培育了一套完善虛空看球經歷，而從來不曾實施，來到大學那顆躁動的心，終於第一次自由釋放。

那屆歐洲盃，必須好好看場球。

6月12日凌晨2點45分開打的英法大戰，集結了80後最熟悉2個球星，貝克漢姆和齊達內，屬於必看中的必看。

但平常能夠解決央視五套的食堂，在那個點早已關停。

午夜時分，我還徘徊在武漢街頭，懷着幾分不甘，試圖尋找一台開着的電視機，之前在網吧蹉跎了幾個小時，始終找不到任何直播畫面。

最後，我漫無目標遊蕩了好幾公里，終於在某個酒吧看到一羣人聚集，大玻璃窗裏面正是心心念念許久的齊禿，酒吧入場費98，差不多是當時我一個月生活費小一半，於是我踮着腳在玻璃窗外面看完剩下10多分鐘，齊達內補時一個任意球，一個點球絕殺，酒吧內人羣一片歡騰……

我在大玻璃窗外，像是一個局外人，看着這羣人大吼大叫，就像看一場電影。內心深處，莫名生出一種荒誕感。

20年前那個凌晨5點的武漢街頭，天已微微亮，不知道是該懷着終於看了球的喜悦，還是不過如此的釋然，我踏上回學校宿舍的歸途，路上在街頭撿到一袋西瓜，為這次荒誕看球之旅，畫上了一個完美句號。

20年以後，步入人生第40個年頭的我，早已沒有了往日那種豪情，熬夜看一場歐洲盃。哪怕它是C羅的落幕戰。

有些事情，註定只能在青春年少時分去幹。

其實很多事情，根本都説不通。什麼是對足球的熱愛？回顧20年前，那個徘徊在午夜武漢街頭的我，是因為對足球的熱愛嗎？

那是一種青春的躁動和不安分。

去看一場球，更多是因為青春時光，必須要有一些荒唐。也可能是要去儘量嘗試，因為充滿好奇，因為什麼都想嘗一嘗。

而過了那個點，初戀都不可能再甜。

20年前那場歐洲盃決賽，正是初出茅廬的C羅，和黑馬希臘爭奪一個冠軍。

同宿舍好哥們知道我午夜徘徊也要去看一場球，於是安排我到他親戚家裏蹭一場。這場決賽索然無味，多年以後我已經記不起任何一個細節，但好哥們的善意，可以記一輩子。

20年的時光，C羅居然又接連踢了5屆歐洲盃，終於，到了他該要告別的時刻。

花有重開日，人無少年時。

什麼是少年時光？什麼是青春歲月？那就是當你可以為一個莫名其妙的衝動，就可以在午夜的武漢街頭徘徊幾個小時，只為了看一場並沒有什麼希望的球賽，那就是少年時光，那就是青葱荒唐，人這輩子，越走到後面，就越是充滿了功利性，他不可能再有那麼多衝動和好奇。

衝動和好奇沒法假裝，那只有是你未曾體驗之前，才可能保持的，對未知和新鮮感的一種必然衝動。

而當你體驗過以後，就再也找不到那種感受。

就像19歲的C羅，當他第一次踏上歐洲盃舞台，還披着泡麪頭，喜歡踩單車，踢球是那麼花裏胡哨。

當時誰也不可能想到，這個出生於1985年生肖為鼠的球員，會超長待機差不多20年，但到了該退場的今天，踢滿賽事他再也進不了一個球。

可算是英雄遲暮。

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

上一場點球艱難淘汰斯洛文尼亞，C羅因為一個可以殺死比賽的點球不進而痛哭流淚，這一次他不好意思再哭，但身邊同樣年邁的佩佩忍不住，為自己最後一場歐洲盃落淚。

想不到啊，一代武僧佩佩，居然也會有一天在賽場上痛哭流涕。這種名場面，讓這個曾經令無數對手膽寒的惡人，都瞬間可愛起來。

而佩佩，和C羅一起保持着歐洲盃最年長出場記錄，雙雙都將邁過40歲門檻。

一代人終將老去。

詩人賀煒，為這場比賽終場解説詞，應該會擊中不少人，尤其我們這代80後的心房。

20年，唯一令人感慨的，只有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