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7月7日,87年前,29軍高級將領分別扮演了怎樣的角色_風聞
牛戈-微观军事历史爱好者。公众号:牛戈文草54分钟前
(寫不出新文字,貼一篇舊文,以做紀念。)
七七事變,就像一個大舞台,各種矛盾衝突,都在這個舞台上演着。中日之間的矛盾,南京北平之間的矛盾,二十九軍內部的矛盾,矛盾複雜尖鋭,不用加工就特別有戲。
已經有多部文藝作品用藝術的手法給二十九軍各高級將領畫像,比如長篇小説《盧溝橋抗戰》、電影《七七事變》等等。説實話,我對這些作品中對各高級將領的塑造特別不能苟同。就因為這個不能苟同,激起了我的不吐不快。
在這場大戲中,在各種矛盾糾葛中,身處事變中心的各主要將領,到底都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一)
作為華北地區最高軍政長官的二十九軍的軍長宋哲元,是民國那種半割據狀態的地方實力派,説難聽點也可以叫新軍閥。既不容日本人侵略,又要借日本人之力跟蔣記中央政府要價;既不想中央軍染指,又要背靠中央政府跟日本人抗衡,這是他生存的法則,是他周旋在南京和東京之間的指導思想和行動指南。所以在事變的多數時間裏,抱和平幻想,與日本人妥協媾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成為其既定的套路和必然的選擇。這樣的操作令人氣憤。但從始至終,宋守住了底線,沒有出賣領土主權,這是要給予肯定的。
在事變初期,他多次誤判敵侵略行徑,堅拒中央軍北上,又聽信漢奸的花言巧語,在和與戰之間左右搖擺,打打停停,貽誤了不少戰機,給最終平津的失守埋下了禍根,引起全國人民不滿。好在經過了整整二十天的搖擺不定後,到了最後(7月27日)關頭,他終於猛醒過來,旗幟鮮明地發表了守土抗戰的通電,與全國軍民達成了共鳴,這又是令人振奮的。
在各種有關的文藝作品中,除了細節上的演義差別,對宋哲元的塑造沒有大的失實。萬幸。
(二)
二十九軍副軍長佟麟閣、一三二師師長趙登禹兩將軍,除了以壯烈的犧牲極大地喚起了全國軍民的敵愾之氣,二人的歷史也充滿了輝煌。佟麟閣曾是察哈爾抗日同盟軍第一軍的軍長,趙登禹曾首開喜峯口大刀殺敵的紀錄,對抗戰都有不可磨滅的功勳。對於二人的壯烈殉國,在藝術舞台上肯定要濃墨重彩地給予表現,虛構一些情節以達到悲情的效果,增加一些篇章以謳歌烈士的忠義,是應該的,必須的。但同時也要注意,七七抗戰,不是二人的高光時刻,二十九軍的行止,二人不是主要決策者,和與戰等各種錯雜的矛盾糾葛,二人不是關鍵人物。在文藝作品中,亦應尊重歷史真實,表現時不能太過於拔高。
想説又不想説的一個情況是,對佟趙二人在七七事變中的地位與作用,有些文藝作品中的塑造是誇大和失實的。從表達仰慕英雄的角度去看,可以理解,但從治史的角度去看,則應給予區別。
(三)
圍繞和與戰,因受日人及漢奸的挑撥與矇蔽,也伴隨私慾的膨脹,三十八師師長張自忠扮演了一個令人失望的“和日派”角色。二十九軍之所以和戰不定,宋哲元之所以左右搖擺,張自忠的從中掣肘起到了很不好的作用。其並不僅僅只是在7月28日才表現得令人失望,親日“四大金剛”之名早在事變之初即已為圈內人所共知了。在整個事變期間,張從始至終沒有值得肯定的地方。
但張自忠知恥而後勇,浪子回頭,幡然悔悟,在得到蔣宋的寬宥後,誓雪前恥,英勇殺敵,最終血灑疆場,為國捐軀,成為千秋英雄。
蓋棺論定,本着為賢者諱的出發點,在文藝作品或面向大眾的宣介文章中,對其在七七前後的表現,適當迴避,繞過去不説為好,或者淡化處理,一筆帶過,但不能像很多粉絲那樣找各種理由為之洗地,更不能像有些作品那樣罔顧史實顛倒黑白。這幾十年關於張自忠在事變中的種種爭論結果表明,越洗對其越不利。
(四)
在盧溝橋事變這出大戲中,曾慷慨悲壯對守軍出言“盧溝橋即爾等墳墓”的三十七師師長馮治安,當之無愧是正一號的主角。這是因為;1.馮抗日態度最堅決,是南京方面高級密探口中的“強硬主戰派”,是日本人眼中獨一無二的“頑固反日派”;2.馮是宋哲元離軍時始終一貫的代理人,而在事變的多數時間裏,宋恰恰不在軍中;3.盧溝橋是馮三十七師的衞戍之地;4.馮是事變中7月16日秘密下達的作戰命令中明確的二十九軍的對日作戰總指揮(關於這四點,筆者寫有專文,這裏不展開)。
從事變開始後南京與二十九軍來往的密電和中共中央7月8日通電的字裏行間,亦可看出馮在這場大事變中所擔當的角色。
上圖系事變發生期間某畫報刊發的圖片。從畫面中人物排列的佈局和文字介紹的微妙不同,同樣可以清晰看出馮治安在事變中所居的地位。
但幾十年來,在已經上映和出版的有關七七事變的文藝作品中,馮治安被忽略了,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次要人物,這顯然是有欠公允,也有違歷史真實的。
要寫江橋抗戰,你就繞不開馬占山;要寫一二八抗戰,你就繞不開蔡廷鍇。同樣的道理,既然要寫盧溝橋抗戰,怎麼可以繞開馮治安!
(五)
歷史上有一個臭名昭著的《秦土協定》,其中的土,是日本戰犯土肥原;秦,就是時任二十九軍副軍長並代理察哈爾省主席的秦德純。
《秦土協定》是寫在歷史的恥辱柱上的。不管這是不是他能夠做主的,也不管他有着怎樣的忍辱負重,但協定畢竟是由他和日本人簽訂的,所以無論怎麼説,他秦德純都難辭其咎。
但一碼歸一碼,在盧溝橋事變的全過程中,秦德純扮演的是僅次於馮治安的正面角色。在宋哲元被日本人和漢奸壓迫,為避風頭而離開北平後,整個二十九軍的對日交涉,是由宋哲元委託的秦德純全權負責的。在交涉中,秦始終站在大局高度,堅持強硬立場,據理力爭,沒有半點妥協。事變發生後,又秉承南京中央旨意,折衝樽俎,積極應對,表現出了足夠的睿智與應有的擔當。
但不知怎的,同樣令人遺憾的是,作為在事變中差不多與馮治安並列的重要人物,秦德純也被各相關文藝作品嚴重忽略了,這極不公允。
(六)
除以上各高級將領外,二十九軍的師以上幹部,總參議張維藩、前總參議蕭振瀛、參謀長張樾亭、一四三師師長劉汝明、騎兵九師師長鄭大章、冀北保安司令石友三等,或手中沒有兵權,或事變時不在戰地,或表現欠佳,或影響不大,都算不得重要角色,這裏略去不説了。
有關文藝作品中,對副參謀長張克俠、一一零旅旅長何基灃在盧溝橋事變中的地位與作用拔得比較高,小説中甚至把張描繪成宋不在軍時的代理人之一,這就有點過了。張、何先後成為我黨秘密黨員,並在淮海戰役中率軍起義,為取得戰役第一階段的勝利創造了條件,為人民的解放立下新功。二人在七七事變中也分別發揮了積極的作用。但盧溝橋不是賈汪,這時的他們,還沒能走到舞台的中央,還不是主要角色。
一己之見,不一定對,還請各位批評指正。
(正文完)
附:每當宋離軍後,為什麼不把兵權交給副軍長或參謀長,而要交給一個師長?
舊軍隊中的副職,是一個挺尷尬的角色。軍長離隊後,兵權不交給副軍長而交給主力師的師長,這在當時是再正常不過了,特別是在西北軍這樣以“私”著稱的軍隊中,就更是如此。
副軍長秦德純先後畢業於保定軍校二期和陸軍大學六期。原是直軍王為蔚部將,後繼王任河南保衞軍第一軍軍長,是北伐時期投誠加入西北軍的。對於西北軍而言,秦是外來户,所以雖身居高位,又進入到了二十九軍宋、張、馮、秦四人核心的小圈子,卻始終是一個高級幕僚的角色。這支封建色彩極其濃厚的二十九軍的兵權,是不可能交給秦的。在事變前和事變中,秦的主要職責,是以宋哲元全權代表的身份對日交涉。
副軍長佟麟閣是十六混成旅出身的西北軍嫡系,而且是馮玉祥手下第二層骨幹十三太保之一,早在北伐戰爭中即已是二集團三十五軍的軍長。其治軍、打仗的功夫都不差,人品也好,與宋的關係也不錯。但由於沒能參加二十九軍的早期組建,而是半路(後期)加入,所以雖身為副軍長,卻並沒有更多參與軍中決策,甚至連二十九軍實際的核心領導層也沒能進入。因而在宋離隊期間,佟不可能代其掌軍。
至於參謀長,就更不行了。舊軍隊中的參謀長與我軍的參謀長不同,其更多體現的是一個僱傭角色,西北軍中的參謀長尤其如此。而且從軍隊編制上説,軍這一級的參謀長不論軍階還是軍級都低於師長,因而在宋離隊期間,是絕對不可能由參謀長執掌虎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