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拍好一些原型故事,要對原型事件進行深入的研究,也需要對原型人物有起碼的尊重_風聞
岩王帝菌-1小时前
來源:微博@編劇祝明
前兩天講了一下野孩子電影的邊緣人敍事問題,一堆某人的粉絲跑上來辯解,説:這明明是有原型的真實事件,憑什麼你説不接地氣??
事實上,電影有真實事件為原型,並不代表電影就能拍的接地氣、真誠。
今天我就來説説那些明明有真實事件,但拍的一點都不接地氣、不真誠、不能領悟原型事件人物力量的電影。(長文預警,慎入,建議明星粉絲勿入)
首先是那部非常挑動男女對立情緒、宣揚貧窮有罪的電影——《消失的她》
這部電影的原型是一位非常自強的女孩,她是一位小有成績的女商人,但是因為遇人不淑,被自己的枕邊人陷害,險些喪命,但她靠着自己頑強的生命力、不屈的意志和勇敢,最終逃出生天。
看過原型事件的朋友們,應該都對這個女孩強大的生命力非常敬佩。
這個原型事件中,我最印象深刻的是兩個情節:
第一個情節,是這個女孩逃出生天以後,躺在海外的醫院,那個犯罪分子還堂而皇之的來醫院看她,並且以她丈夫的名義想要尋找跟她獨處的機會再次下手,然後這個女孩在巨大的壓力、驚恐、身體受傷的情況下,臨危不亂找到機會説服了語言不通的J方,為自己贏得了生機;
第二個情節,有點傳奇性,是這個女孩被推入深淵以後,奄奄一息的時候,在那條几乎沒有人煙的小路上,出現了一位神奇的中年阿姨,是這個阿姨幫助報j和救援,後來這個女孩度過危機以後,還回頭去找這個阿姨想要感謝她,但是沒找到;
這兩個真實情節,都非常精妙且震撼。
一個是反應了這個女孩自己的智慧和力量;另一個,是有點傳奇性了,有點象徵了連不知名的力量都願意幫助這個強大的姑娘;
這樣兩個非常有生命力的橋段,在電影中是完全沒有了。
那我們看看改編成電影以後,創作者講了一個什麼故事:一個不諳世事單純善良的富家女被窮苦但奸詐的男人所騙,殺害之後吃絕户,最終藝術家閨蜜幫富家女復仇的故事。
對比原型事件,電影做了兩個重要改動
第一個改動是人物背景,原型事件中,女孩是靠自己打下一片天地的女商人;電影中改成了手無縛雞之力的白富美。
第二個改動是人物的結局,原型事件中,女孩是積極自救且成功了的,電影中,女孩幾乎毫無還手之力就被噶了。
就這兩個改動,
前一個改動,完全把一個陰暗人性的男反,變成“窮有罪”的故事。
(因為如果按原型來做,靠自己的有能力的女商人,和陰險的犯罪份子,一定程度上會形成另一種張力,就不會把焦點鎖定在單純煽情和“窮有罪”的設定了。但改成了不諳世事的富家女,那麼面對一個真善美傻白甜還能下手的犯罪分子,就能最大限度的調動大家“仇恨窮男”的情緒)
第二個改動,完全把一個可以做成“真正女強”(不是打着女quan旗號的假女強)的故事,變成了一個非常挑動男女對立情緒的故事了。
這兩個改動,完全把原型事件的精髓拿掉了
原本是“女兒當自強”,變成了“窮男都有罪”,內核一下就變了,對立情緒一下就被煽動了。[微笑]
講完了《消失的她》,再來講講前不久上映的《我們一起搖太陽》
這部也是有真實原型的,是一個身患尿毒症急需換腎的女孩,找到了一個身患癌症的男孩,他們結婚了,並定了一個契約,男孩身故後把腎給女孩,女孩為男孩照顧父母。而後兩人因為相處、善良等等原因,產生了感情,男孩因為沒錢(和痛苦)想要放棄治療的時候,女孩不肯,勸説男孩活下來,並且他們開始靠自己的能力和智慧(製作永生花售賣)來賺取醫藥費、求生的故事(當然後續也收到了一些社會愛心人士的幫助)。
簡單來説,這是一個普通人的愛、生命力創造奇蹟的故事。
改編成電影的時候,很多設定都保留了,但是刪除了一個非常非常非常關鍵的情節:賺錢!
我們可以看到,在原型事件裏,錢和賺錢,都發揮了重要的作用。缺錢,代表了兩個疾病困擾的人的困境,賺錢,代表了他們兩的生命力的體現。
但電影完全把錢的問題拿掉了,似乎電影創作者心中,談錢似乎是一個很庸俗的話題,所以電影呈現中,兩個年輕人基本沒有賺錢的顧慮,只需要肆意的談情和愛、展現生病的痛苦,這樣的敍事方式,是足夠煽情了。
但卻刪掉了原型事件中最牛的一點:生命力。
正如當年原型事件的新聞標題:最功利的交易,最動情的約定。——這個標題裏,很明顯,功利和動情並不矛盾。
有賺錢的行為,才有生命力,有了生命力,才有了真情的延續。
可以這麼説,電影主創,能有平視“金錢”的能力,才有拍好這個原型的可能(而不是為了煽情,刪去原型人物的生命力)
同樣的情況,很明顯野孩子中間也出現了
野孩子的原型是記錄短片“流浪兄弟”,一個留守兒童長大以後收留了另一個留守兒童(其實時間不長),哥哥利用偷竊為自己和弟弟賺錢買吃的,被發現以後,哥哥被抓,弟弟則是因為當地ZF的幫扶,開始重新進入學校,並收穫了jc和老師的關注照顧。
如果説要用這樣一個故事反映社會問題,也可以,但重點肯定是“留守兒童困境”,而不是所謂的“野孩子”(流浪兒)困境。
反映留守兒童的問題,自然要聚焦的是城鄉的差距、農村地區受教育程度的問題這一類的,而不是鎖定這種“沒有身份證”橋段,或者“偷麪包是怪社會”橋段。
而且,就採訪來看,這個兩兄弟,並不是完全缺吃喝,很明顯缺的是關心,對成人極度不信任。
所以當這個哥哥撿到弟弟以後,其實反而是刻意不去向大人求助的,反而是躲在大人找不到的鄉間。因為當地的JC和其它成人沒發現,這才給了兄弟兩成為“兄弟”的空間。
這樣的一個原型,改成電影
如果叫《流浪兄弟》的話,很明顯是要講沒有血緣的兄弟情
如果叫《留守少年》的話,很明顯是要講留守兒童問題和探討解決方法的。
現在倒好,起個名叫《野孩子》,這妥妥“邊緣人敍事”沒跑了啊,這不司馬昭之心嘛?
簡而言之
原型故事,不是“求生欲”。
真的要拍好一些原型故事,要對原型事件進行深入的研究,也需要對原型人物有起碼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