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一直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感情_風聞
简单快乐-昨天 09:27
媽媽的眼中,我的降臨彷彿是奶奶精心策劃的一場道德脅迫。
那場大病,讓奶奶心生期盼,渴望在生命終結前,能見證家族新生命的到來。
然而,這與媽媽堅守的丁克理念格格不入。
爸爸,那個深愛着媽媽的男人,為了守護他們的愛情,默默承受了所有的壓力。
而媽媽,同樣深愛着爸爸,她不忍讓他在家庭與愛情間掙扎,於是,她選擇了退讓。
但自從懷了我,媽媽的笑容漸漸消失,陰鬱籠罩了她的心頭。
每當她看到日漸隆起的腹部和無法掩飾的妊娠紋,便會失控地淚流滿面,瘋狂地捶打着自己的肚子。
奶奶驚慌失措,只能無助地哀求。
她小心翼翼地説:“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孩子想想。”
這話卻意外觸及了媽媽的痛處。
那天,家裏一片狼藉,媽媽憤怒地砸碎了所有能觸及的東西,對奶奶破口大罵。
“如果不是你逼得王建成抑鬱,我怎會妥協生孩子?”
媽媽聲嘶力竭地哭喊,“你為滿足一己之私,毀了我的人生!你憑什麼還要求我?”
奶奶含淚低頭,無言以對,只能反覆道歉。
那天,媽媽的情緒崩潰導致了大出血,我提前來到了這個世界。
我的出生並沒有帶來歡喜,除了奶奶,沒有人期待我的到來。
爸爸冷漠地看了我一眼,便匆匆去照顧虛弱的媽媽。
奶奶緊緊抱着瘦弱的我,深深嘆息:“我真是造孽,對不起你們母女。”
她為我取名思夢,寄望我的人生能充滿希望。
然而,回到家的我,卻迎來了媽媽寵愛的泰迪的敵意。
小泰迪似乎感受到了這個家對我的排斥,它齜牙咧嘴地狂吠。
我初來乍到,眼前模糊一片,被嚇得大哭。
奶奶想要制止它,但看到媽媽警告的眼神和蒼白的臉龐,只好默默把我帶回房間。
門外傳來媽媽温柔的安慰聲:“寶貝,別擔心,這個家永遠是你的。”
然而,媽媽卻拒絕給我哺乳,因為她害怕身材走樣。
我乳糖不耐受,腸絞痛讓我日夜啼哭。
爸爸和媽媽,一個是語文老師,熱愛詩歌與遠方;
一個是美術老師,追求極致的美。
而我,卻像個不合時宜的闖入者,打破了他們原本寧靜美好的生活幻想。
那段充斥着哭聲的日子,令人心情沉重,父母選擇了逃離,從家中搬到了學校的宿舍。
宿舍的規定禁止養寵物,因此,那隻泰迪犬隻能孤單地守在家裏。
爸爸媽媽每個週末都會回家一趟,但他們的歸來,更多是為了探望那隻狗。
每次媽媽回家,都會緊緊抱着狗狗,輕聲細語:“寶貝,再耐心等等,等媽媽買了更大的房子,就帶你一起走。”
在她的人生藍圖裏,我似乎並不在其中。
有一次,奶奶忙於廚房的事務,泰迪從陽台逃出,猛然撲向我,狠狠在我的後背上留下了它的牙印。
傷口深淺不一,鮮血染紅了我的衣裳。
奶奶少見地動了怒,要求他們必須將狗帶走。
媽媽淡漠地瞥了一眼我背上的傷痕,“我家寶貝一向温順,從不輕易咬人。肯定是她先招惹了它,這才會被咬。”
她輕描淡寫地説,“這也算是個教訓,小孩子不經歷點疼痛是不會長記性的。狗狗也是家裏的一員,誰也別想趕它走。”
兩歲的我雖然語言不夠豐富,但已能大致理解媽媽的話。
我跑到她身邊,試圖解釋我並沒有招惹狗狗,我的傷口好疼,渴望她的擁抱。
然而,媽媽只是冷笑一聲,“看你不是還挺活潑的嗎?”
説完,她放下進口的狗糧和凍幹,囑咐奶奶記得餵狗。
我望着媽媽離去的背影,心中湧起難以名狀的委屈,踉踉蹌蹌地跟在她身後,帶着哭腔呼喊着媽媽。
聽到我的呼喚,她稍微停頓,卻終究沒有回頭。
時間匆匆,我四歲了。
每個週末,我最盼望的就是爸爸媽媽的歸來。
儘管我的身體依舊虛弱,奶奶為了照顧我,一頭花白的頭髮已然全白。
深秋的夜晚,寒意襲人,我又一次發起了高燒。
這次病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嚴重,我很快便陷入了昏迷。
奶奶驚慌失措,不停地給媽媽打電話。
電話那頭,媽媽的聲音透露出明顯的不耐煩:“小孩子生病很正常,不舒服就去看醫生嘛,我又不是醫生!”
奶奶不甘心,又撥通了爸爸的電話,爸爸的回應同樣充滿了煩躁:“媽!我們第二天都要上班,你別總是因為這些小事打擾我們!”
之後,無論奶奶如何撥打,他們的電話都再也無法接通。
奶奶毅然抱起我,拼盡全力向外奔去。
她年輕時幹農活受過腿傷,即便平時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但此刻,她的步伐卻異常堅定。
秋夜的雨滴帶着刺骨的寒意,儘管奶奶緊緊地把我擁在懷裏,我依舊感覺不到絲毫的温暖。街頭的出租車彷彿都躲起了雨,沒有一輛願意停下。
奶奶焦急地呼喊着我的名字,同時淚水與雨水交織在她的臉上。
她急切地奔跑着,卻不小心踩進了路面的一個水坑,重重地跌倒在地。
但即便如此,她的雙手依然緊緊地環抱着我,彷彿在告訴我,無論發生什麼,她都會保護我。在雨中,我聽到了奶奶絕望的哭聲。
幸運的是,我們遇到了好心人,他們幫助我們,把我們送到了醫院。
經過醫生的診治,我只是因為高燒而驚厥,掛了點滴後,便逐漸恢復了元氣。
兩天後,我們回到了家中。令我驚喜的是,媽媽也在家中。
我原以為她是聽説我生病,特意趕回來的,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暖流。
我以為,我終究是她無法割捨的親生骨肉。
然而,媽媽開口的第一句話,卻讓我的心情跌入了谷底。
她的臉色因憤怒而變得通紅,我低下頭,注意到她腳邊的小狗。
那隻小狗看起來十分可憐,後背的毛髮被剃掉,露出了幾個晶瑩的水泡。
媽媽幾乎是怒吼着質問奶奶:“你走的時候為什麼不把熱水放好?”
她心疼地抱起小狗,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如果不是我擔心寶寶沒人喂,它可能就被燙死了!”
説完,她温柔地哄着小狗:“寶寶別怕,媽媽帶你去看醫生。”
然後,她瞪向奶奶,命令道:“跟寶寶道歉!”
我原本想要抱住媽媽的手僵在了半空,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酸楚。
奶奶似乎在努力壓抑着自己的情緒,她低聲説:“狗被燙了確實是我的錯,但是思夢也在醫院住了兩天,她很想媽媽。”
媽媽卻對奶奶的話顯得非常不耐煩:“她不是都説沒事了嗎?還想怎麼樣?你看不見我的寶寶現在很難受嗎?”
她的聲音裏充滿了對奶奶的不滿和冷漠,然後又温柔地對小狗説:“也許在你眼裏它只是個動物,但在我心中,它比任何人都重要!”
晚上,媽媽帶着已經包紮好的小狗回來了。
我透過門縫看到她正在小心翼翼地給小狗換藥,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温柔和愛意。
媽媽不停地擦着眼淚,輕聲對小狗説:“寶寶,對不起。都是媽媽不好,讓你受委屈了。”
我站在一旁,貪婪地看着她臉上的温柔,心中卻幻想着如果我是那隻小狗該多好。
突然,媽媽的哭聲變得撕心裂肺:“寶寶,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
原來,小狗因為背部感染髮起了高燒。
沒過多久,爸爸也匆匆趕了回來。
原來,學校和家的距離只有短短的15分鐘。
爸爸一邊安慰着媽媽,一邊輕輕地把小狗裹在毯子裏。
他們如此小心翼翼地抱着小狗出門去醫院,卻沒有人問我一句打針的時候疼不疼。
我站在原地,心中終於明白:他們是懂得愛的,只是那份愛並沒有傾注在我身上而已。
我感受到身上的陣陣寒意,只有緊緊挨着奶奶,才能汲取一絲温暖。
自那以後,我變得越發沉默寡言。
面對我的疏離,媽媽只是冷冷地掃了我一眼,懷裏緊抱着她的寵物狗。
“養孩子真沒什麼用,狗還更懂得感恩呢。”
她的話語如冰刀般刺骨,既是對我的責備,也是對奶奶的嘲諷。
奶奶摟着我瘦弱的身軀,只能無奈嘆息,卻不敢多言。
我的身體日漸衰弱,過敏症狀頻繁出現。
奶奶憂心忡忡地帶我去醫院檢查,結果顯示過敏原是狗毛。
媽媽聽後大為光火,她指責奶奶是嫉妒她對狗狗的寵愛,想借機把狗送走。
但當奶奶把醫生的診斷書遞給她,看到醫生的親筆簽名時,她陷入了沉默。
儘管如此,媽媽依然不肯送走狗狗,她堅稱是我被奶奶照顧得太過周到,才會如此嬌氣容易過敏。
她甚至聲稱養狗能增強我的免疫力,過幾天自然就會好。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的過敏症狀似乎真的減輕了,奶奶也稍稍放寬了心。
但實際上,是媽媽偷偷給了我兩盒脱敏藥,囑咐我難受時就吃上一顆。
然而,隨着時間的推移,脱敏藥的效果越來越差。
當再次發病時,即使吞下整顆藥也無濟於事。
我全身長滿了紅紅的疹子,呼吸也變得越來越困難。
我慌亂地往嘴裏塞着脱敏藥,希望能快點好起來,不想再成為奶奶和媽媽之間矛盾的根源。
我的意識漸漸模糊,身上大片的紅斑讓我幾乎無法呼吸。
在失去知覺的那一刻,我心裏充滿了自責和愧疚。
如果不是因為我,奶奶也不會受這麼多委屈。
當我再次醒來時,耳邊傳來奶奶憤怒的聲音:“思夢這次差點沒命了!我不管你們是要把狗送走還是怎樣,總之它必須和西西分開!”
我費力地睜開眼睛,看到爸爸媽媽都站在牀邊。
媽媽緊咬着嘴唇不説話,爸爸也沉默不語。
“寶寶不能被送走!”
媽媽終於開口了,她的眼眶泛紅,“它不僅僅是一隻狗,它是我們的家人!”
奶奶氣得直咳嗽,拍着桌子對爸爸媽媽怒斥道:“你們這兩個做父母的,竟然把一個畜生當孩子養,把自己的孩子當畜生對待!有你們這樣當父母的嗎?”
媽媽被“畜生”這兩個字深深刺痛了心。
她毫不示弱地回擊奶奶:“我再重申一遍,寶寶不是畜生,它是我們的家人!我之所以現在還能跟你心平氣和地説話,完全是看在你是王建成的媽媽的份上,但也請你不要得寸進尺!”
奶奶積壓已久的憤怒終於爆發出來:“你給我住口!你知不知道,就因為這條狗,思夢受了多少委屈?你們兩個竟然還給她吃脱敏藥,你們還有沒有人性!”
在我的記憶中,奶奶在家裏總是膽怯而沉默的。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發火,而且是為了我。
我緊緊地握着奶奶的手,希望她能平息怒火。
我真的害怕奶奶因為我而再次受到指責。
媽媽被奶奶的氣勢所震懾,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過了好一會兒,她突然放聲大哭,邊哭邊對着爸爸揮舞着手:“我給她吃脱敏藥有錯嗎?之前不是一直都沒事嗎?誰知道她會傻到把自己吃到藥物中毒,這也能怪我嗎?”
“你當初是怎麼向我承諾的?你説只要我把孩子生下來,就可以像以前一樣自由自在地生活。現在你沒照顧好她,反而來責怪我!”
“這個孩子是我自己想要的嗎?是你們逼我生的,現在又想用她來束縛我的人生!”
“我告訴你們,這絕對不可能!我不會為了孩子而犧牲自己!”
爸爸在媽媽的打罵下,卻連一句反駁的話都不敢説。
他深知在生育這件事上,自己確實虧欠了媽媽。
媽媽哭着離開了,我緊緊地依偎在奶奶的懷裏。
只有五歲的我心裏非常清楚,以後我唯一的依靠就是奶奶了。
奶奶無奈地摸了摸我的頭説:“説到底這也是我造的孽。我明天就帶思夢迴鄉下去住,你們有空就去看看她吧。”
在鄉下的日子成為了我人生中為數不多的快樂時光。
那裏的狗不僅可以看家護院,還可以成為忠實的朋友。
原來我並不是一個連狗都嫌棄的人。
這些年裏父母只會在過年的時候回來一趟,總是匆匆忙忙地來又匆匆忙忙地走,理由是他們放不下家裏的狗。
每當我穿着土氣的衣服、伸出一雙總也洗不乾淨的手時,我那漂亮的媽媽總是無法掩飾她的嫌棄之情:“王思夢啊王思夢,你看看奶奶是怎麼帶你的?髒得要命啊!鄉下人就是養不成好習慣。”
我有些冷漠地看着他們,心想我的手怎麼可能幹淨呢?
隨着奶奶年紀越來越大,她已經幹不動農活了,而我讀書吃飯哪一樣不需要錢呢?
我不忍心讓年邁的奶奶繼續操勞,於是每天放學後,我都會去山上割豬草,儘量減輕她的負擔。
而與此同時,我的父母卻遠在都市,享受着咖啡、紅酒與西餐的愜意生活。
在我15歲那年,奶奶終於支撐不住,如油盡燈枯般離我而去。這
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就這樣永遠地離開了我。
之後,我回到了那個曾經的家。
當年那隻可愛的小泰迪,如今也已步入暮年,顯得垂垂老矣。
轉眼間到了我的生日。我意外地發現,爸爸媽媽竟然提前請了假,還買了綵帶和窗花,似乎想要為我慶祝。
看到這一幕,我的眼中不禁泛起了酸意,原來他們心裏還是有我這個女兒的。
然而,下午上課時,我內心卻莫名地感到躁動不安。
於是,我請了假飛奔回家,想要一探究竟。
當我打開門的一瞬間,我愣住了。
客廳被綵帶和氣球裝飾得温馨而浪漫,“生日快樂”四個鮮紅的大字掛在雪白的牆上,格外醒目。
“你怎麼回來了?”媽媽的聲音中帶着幾分不悦和尷尬。
我抬頭望去,只見那隻老泰迪正趴在桌子上,頭上戴着一頂生日帽。
而對面則擺着一個三層的大蛋糕,散發出誘人的香氣,那是我從未嘗過的美味。
我突然意識到,今天也是泰迪的生日。
我們同歲,卻過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我的嗓子彷彿被什麼撕裂了一般,疼痛而艱澀。
我冷淡地回了一句:“作業忘記拿了。”然後轉身準備離開。
爸爸媽媽看着桌子上的狗,再對上我冷漠的神色,都顯得有些尷尬。
就在我即將出門的時候,媽媽突然叫住了我。
她和爸爸對視了一眼,然後才開口説道:“王思夢,家裏養了這麼多狗,可能會影響你的學習。要不你在學校附近租個房子住吧?”
我知道他們其實是想説,那隻老泰迪年紀大了,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來養老。
而我也成了他們眼中的累贅。
但我沒有揭穿他們,只是硬生生的把眼中的酸澀嚥下説道:“那我週末就收拾東西走。”
媽媽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還是開口説道:“你奶奶去世時應該留給你不少錢吧?咱們家經濟也不算寬裕,你能不能先自己墊下房租?”
我看着媽媽身上穿着的最新款羊絨大衣和她臉上精緻的妝容,不禁冷笑出聲:“租房子的錢和我每個月的生活費是你們必須要給我的!在18歲之前你們對我有養育的責任!”
媽媽的臉色頓時變得陰沉起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們怎麼不對你負責任了?不然你是喝西北風長這麼大的?”
我看着他們兩個人不緊不慢地説道:“這些年把我養大的人是奶奶!你們有對我盡過做父母的責任嗎?”
一向沉穩的爸爸突然發怒了:
“你怎麼能這樣跟媽媽説話呢?我們給了你生命,這就是對你最大的恩賜!要不是你媽媽,你根本就不可能來到這個世界上!”
我看着爸爸,心中湧起一股冷笑:
“如果當初我有選擇權,我寧願不成為你們的孩子!媽媽説生下我並非她所願,那你們又何嘗經過我的同意就把我帶到這個世界上?”
“你們生了我卻不養我,還拿不想被孩子束縛人生當作自私的藉口,你們又哪裏稱得上高尚?”
多年的壓抑與委屈終於在這一刻爆發,我言辭犀利,不顧一切。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我的臉上。
爸爸氣得滿臉通紅,手指不停地指着我,卻説不出話來。
我抹了一把眼淚,倔強地抬起頭來説道:
“奶奶留給我的錢都用來供我讀書了,而你們自己生活得風光無限,卻一分錢都不願出就想把我趕出家門。你們就不怕自己的同事和學生知道嗎?”
經過我的堅持,父母最終同意每個月給我八百元作為生活費。
他們享受了多年的人狗合住世界,無法適應家中多一個孩子的生活,這八百元就像是他們買來的清淨。
為了節省開支,我在學校附近租了一間平房。
搬來時,旁邊的大嬸們竊竊私語:
“那個老侯太太可是個難纏的角色,脾氣古怪又尖酸刻薄。這小姑娘租她的房子,可有得受了!”
大嬸們的擔心並非多餘。
房東奶奶確實是個極難相處的人。
我在燒水煮掛麪的時候,她會突然拉掉電閘,然後罵罵咧咧地説我偷她的電。
當我認真學習時,她也會冷嘲熱諷:
“讀書有什麼用?最後腦子都讀傻了!”
我總是笑着回應她:“讀書能改變命運。”
而她則不屑地説:“改個屁的命,小心別把命給改沒了!”
有時我幫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也會譏諷我:
“我用得着你來幫我?少管閒事,這對你沒好處!”
對於她的冷嘲熱諷,我從未過多在意。
聽鄰居們説,她是因為兒子在一次意外中身亡,才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她兒子是為了救兩個落水的孩子而犧牲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這也難怪她總是不喜歡我多管閒事。
某個週六,房東奶奶一整天都沒有出門。
我有些擔心,於是去她的房間看了看。她躺在牀上,正在發高燒。
我立刻給她端來水和藥,守在她牀邊照顧她。
房東奶奶虛弱地推了我一下,説:“你走開,我又不會因此給你減房租。別在這兒獻殷勤了,快去寫你的作業吧!”
“您都燒成這樣了,就別再逞強了。”我沒有理會她的話,堅持留在了她的身邊。
晚上,我煮了碗清水面給房東奶奶。
她突然問:“你來這兒這麼久了,怎麼從沒見你父母來過?”
我默不作聲,她似乎明白了什麼,直言不諱地問:“不在了?”
我放下手中的麪條,有些不悦地反駁:“您説話能不能不那麼尖鋭?”
她哼了一聲,便不再搭理我。但自那之後,我們之間的關係似乎有了微妙的變化。
晚自習歸來,桌上總有一碗熱騰騰的麪條和一個香噴噴的荷包蛋在等着我。
房東奶奶會故作隨意地説:“做多了,不吃也是浪費,你不吃就算了。”
我端起那碗麪,笑得格外開心,這麼美味的東西,怎麼會不吃呢!
隨着時間的流逝,我們之間竟然產生了一種相依為命的感覺。
偶爾,我也會向她傾訴我的故事。
聽完後,她總是會沉默地望向遠方。
後來,我每次交的房租都被她退回,她不滿地説:“房租漲了,你那點錢根本就不夠!”
然後撕毀合同,豪氣地補充:“我先給你存着,以後有錢了再一起還我!”
我看着她假裝生氣的臉龐,心裏充滿了温暖。
這個嘴硬心軟的老太太,真是讓人喜歡。
高中三年裏,除了每月800元的生活費,我與父母似乎再無交集,儘管我們同在一所學校。“王老師、吳老師,你們女兒這次又考了全年級第一,你們真是太厲害了!”
每次考試後,老師們都會這樣由衷地誇讚我。
這時,他們的臉上也會露出自豪的笑容,因為我讓他們在同事面前倍感榮耀。
到了高三,由於我長相出眾且成績優異,頻繁受到校霸的騷擾。
有一次我抓住了校霸散佈關於我的不實傳聞的證據,忍無可忍之下打了他一巴掌。
校霸自然不肯善罷甘休,他媽媽很快就氣勢洶洶地找上門來。
她美貌動人但眼神高傲,看到我時滿眼都是鄙夷。
她叫來班主任指責我動手打人還勾引她兒子。
班主任無奈只好也請來了我父母。
由於校霸的親戚在教育局工作,我媽媽在與她交談時顯得小心翼翼。
媽媽沒有詢問任何原因就直接讓我去道歉。
那一刻,小時候那種孤立無助的恐懼再次湧上心頭,我緊咬牙關堅決地説:“是他先造謠誹謗我還天天放學後騷擾我!我為什麼要道歉?”
媽媽卻急忙推了我一把責備道:“那為什麼別人不説就説你?還不是因為你自己平時行為不檢點!”
“小小年紀不學好,滿腦子歪心思,你奶奶沒教你做人要正直嗎?”
我呆立在原地,心如刀割。
從未想過,真的會有母親用如此刻薄的話語傷害自己的孩子。
我曾對父母的愛抱有一線希望,但此刻,那希望被徹底粉碎。
我滿心委屈,淚水奪眶而出,哽咽道:“我是你的女兒啊!你為什麼就是不肯信我?”
母親臉上露出厭惡之色:“別找藉口了,若不是你主動,人家怎會理你?再説你還不如我的狗聽話懂事。
“我和你爸一輩子堂堂正正,全被你毀了!”
我耳邊嗡嗡作響,無言以對。
這真的是我母親説的話嗎?
為何一個母親會對自己的女兒有如此深的怨恨?
我突然明白,她不是不愛我,而是恨我入骨。
校霸的媽媽最終要求我退學,她不想讓她兒子與我這種“問題少女”同校。
班主任為我辯護,説我一直成績出眾,學校無權讓我退學。
就在這時,我聽到母親冷漠的聲音:“我們自願退學,今天就辦手續。”
我心如刀絞,瞪了父母一眼,怒吼道:“我沒做錯任何事,你們憑什麼讓我退學!”
父親沉默地低下頭。
我知道他每年都想評優,為了前途,他不願得罪校霸一家。
或者説,他們根本不在乎我未來如何,也不在乎這件事會給我留下多深的傷痕。
周圍的老師看不下去了,紛紛為我打抱不平:“王思夢成績那麼優秀,怎麼能輕易退學!”
“這個學校退學了,她可以去別的學校,成績好影響不大。”
父母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似乎這是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我蹲在地上,哭笑不得。我怎麼這麼傻,還在期待什麼!
母親強行拉起我,要去校長室辦手續。
我拼命掙扎,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好你個小混蛋!偷東西都偷到老人家裏了!”
我抬頭一看,是房東奶奶。
但她這句話並不是罵我,而是校霸。
她顫抖着手拿出一張內存卡:“我們家傳世的玉佩丟了,監控顯示是你們學校的小子偷的!你們學校得給我個説法!”
一旁好奇的老師立刻接過內存卡,連接到了學校的大屏幕上。
畫面中並未出現白凱偷竊的場景,反而是他在我房東家門口對我拉拉扯扯。
我態度堅決,毫無曖昧,嚴詞警告他別再糾纏我。
校霸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滿口污言穢語,神情下流。
他甚至做出種種令人作嘔的舉動,還厚顏無恥地威脅我:“如果你不聽我的話,我就讓你在學校裏無立足之地!你父母都不管你,你拿什麼來反抗我!”
他的話像一記耳光狠狠打在我父母的臉上。
母親本能地想反駁,但在周圍人鄙視的目光下,她只能選擇沉默。
校霸的母親雖不再像之前那樣囂張,卻依然嘴硬:“這也不能説明什麼!肯定是她先勾引我兒子的!”
話未説完,房東奶奶就狠狠地給了她一巴掌:“上樑不正下樑歪,看你這一副滿口髒話的樣子,你兒子又能好到哪裏去?”説完,她舉起枴杖就朝他們砸去。
房東奶奶以尖酸刻薄著稱,沒過多久就把白凱的媽媽罵得臉色發白,無言以對。
白凱媽媽忍不住推了房東奶奶一把,房東奶奶順勢躺在地上邊哭邊喊:“殺人了,殺人了……”
在警察局裏,因為校霸涉嫌性騷擾的證據確鑿,同學們將監控過程拍成視頻發到了抖音上,引發了廣泛的討論。
迫於社會輿論的壓力,學校向我道歉並開除了校霸。
他家的親戚也因以權謀私被邀請到公安局“喝茶”。
當我從警局出來時,房東奶奶在門口等着。
看到我,房東奶奶上前拉我的手,扶着房東奶奶離開了。
回家的路上,我問房東奶奶是怎麼知道我遇到麻煩的,老太太還是一如既往地嘴硬:“我是去找那小畜生算賬的,跟你有什麼關係!”
我停下腳步,回想起這三年來的點點滴滴。
無論多晚回家,她都會為我留一盞燈;
當我餓了的時候,她總是會給我端來一碗熱騰騰的面;
每當我披星戴月地學習回家,總能看到洗淨的衣服整齊地放在牀邊;
甚至在我生理期難受的時候,桌子上也會有一杯熱騰騰的紅糖水。
我眼眶一熱,看着她叫了一聲:“奶奶?”
房東奶奶愣了一下,然後轉過身去揉了揉眼睛,有些不耐煩地説:
“誰説我是你奶奶了!”
“就是你啊!”
“你再説一遍!”
“奶奶,奶奶,我親愛的奶奶!”
“嗯!”
自那以後,每天傍晚,奶奶都會準時出現在校門口等我。
有時鄰居會問她去哪裏,奶奶總是得意地説:
“接我的孫女放學。”
時間飛逝,高考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如我所料,我順利考入了一所師範大學。
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奶奶眼眶濕潤,不停地向鄰居們報喜。大家都紛紛向她祝賀:
“葉阿姨,您家出了個高材生,我們這些鄰居都跟着沾光啊!”
“説的是啊,你這個小孫女平時真孝順,你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我緊緊地握着奶奶的手。在這個世界上,有兩個人無私地愛着我。
一個是我血緣上的親奶奶,她用瘦弱的身軀為我撐起了一個家;
另一個就是我的房東奶奶,雖然和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但卻給予了我無微不至的關懷。
對我來説,她們同樣偉大,是我後半生要竭盡全力守護的人。
當我拉着奶奶的手回家時,看到門口站着兩個人。
爸爸媽媽站在那裏,臉上滿是驚喜。
“思夢,你考上師範怎麼也不跟家裏説一聲?我們在飯店給你訂了升學宴,家裏的親戚們都來了!”
我輕輕地鬆開了媽媽的手:“不用了,他們沒參與我的成長,自然也沒必要分享我的喜悦。”
媽媽的表情有些尷尬:“你不喜歡熱鬧,那就我們一家人吃頓飯吧。”
我輕輕地搖了搖頭:“你們也一樣。”
一直沉默的爸爸尷尬地咳了一聲:“你這孩子,上次的事都過去這麼久了,你還彆扭什麼!你已經是成年人了,應該學會成熟地看問題!”
在他們的世界裏,自己永遠不會有錯。我最終還是沒去吃那頓飯。那天,我的父母大發雷霆,罵我是個白眼狼。我坦然地看着他們:
“對你們來説,我當初只是個負擔。你們誰都不想被我拖累,現在又來找我做什麼呢?”
“而且,從小到大都是奶奶在照顧我,你們又何時給過我一絲關愛?”
“既然你這麼説,那我們就不會為你出學費了。”
總有一些父母,他們或許並不特別關愛孩子,但卻熱衷於用金錢來牽制孩子。然而,我並不需要這樣的牽制。
在奶奶離世之前,她為我留下了一筆專供大學學費的資金。
而且,房東奶奶也慷慨地給了我一個大紅包,裏面的金額足夠我支付兩年的學費。大學的四年裏,我過得既充實又愉快。
我全心投入學習,而在空閒時間則做起了家教。
通過一對一的輔導,我也在不知不覺中積攢了不少錢。
每當假期來臨,我都會帶着大包小包的禮物去看望奶奶。
這件事在我們小鎮上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我父母的耳中。爸爸給我打來了電話:
“思夢,爸爸媽媽都很想你,有時間的話記得回家看看。”
他們在我面前展現出了我曾渴望的柔情。
我冷冷地回應道:
“如果你們感到寂寞,可以養一隻狗,畢竟狗是懂得感恩的,而人就不一定了。”
“你們曾在大半夜冒着雨送狗去醫院,這份情誼無論是誰都會銘記一生!”
爸爸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
“你出生的時候我們還沒有做好準備,第一次做父母總會有不足,而且你奶奶照顧你,而且狗也病的很重。”
“是嗎?狗不會説話你們都能察覺它發燒,而我説我燒得難受,你們卻以為我在博取關注。”
“你們的愛太過偉大,我承受不起。”
話不投機半句多,爸爸默默地掛斷了電話。
他再也沒有聯繫我,確切地説,是聯繫不上我,因為我已經將他拉黑了。
看着滿屋的禮物和金光閃閃的手鐲,奶奶笑得合不攏嘴。
她嘴上責怪我亂花錢,卻轉身就把禮物一一展示給鄰居們看。
在眾人的羨慕聲中,奶奶的臉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畢業後,升學讀碩士,最後成為了一位合格的人民教師。
嫁給了熱愛生活,有責任心,喜愛我的人。
在大城市,我買下了一套房子,並打算把房東奶奶接過來同住。
我欠她的,不僅僅是房租,更是一份深厚的情誼,這份情誼需要用我的後半生來慢慢償還。
奶奶收拾行李的那天,鄰居們都投來羨慕的目光。
“葉阿姨的孫女雖然不是親生的,但比親孫女還要孝順呢。”
“賺了大錢回來就把奶奶接走,葉阿姨真是好福氣啊。”
在我們搬家的那天,我看見媽媽在門口焦急地徘徊。
她彷彿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
她看向我時,笑容中帶着幾分討好:
“思夢,你要記住,你還有血親的父母。
我默然不語。
媽媽突然情緒崩潰:
“你寧願帶着一個和你沒有血緣關係的人,也不願意跟着父母嗎?”
我搖了搖頭:
“你們當初不也是寧願養狗,也不願養孩子嗎?”
媽媽顫抖着嘴唇:
在我們愛狗人士心中,孩子會打攪狗的生活,寧願要狗也不會要孩子。
我知道,這一切的改變,畢竟有血緣關係,我盡能力給了父母生活費,他們也不一定需要。
如今,我和房東奶奶已經走過了那段艱難的時光,我們的關係一直親密和融洽。
我相信,在未來的日子裏,我們會一直攜手前行,共同面對生活的挑戰和困難。
因為我們知道,只有相互陪伴和理解,才能走過人生的每一個階段,共同創造屬於我們的美好回憶。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我和房東奶奶的生活充滿了温馨和快樂。
我們一起做飯、看電視、逛公園,享受着簡單的幸福。
我也經常陪着她去醫院做康復訓練,鼓勵她一步步走向康復。
每當看到房東奶奶臉上洋溢的笑容,我就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們相互扶持,共同面對未來的挑戰。
我相信,只要我們一直在一起,就一定能夠創造出更多美好的回憶。
而這段經歷,也讓我更加深刻地理解了親情的珍貴和無價,我會一直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