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陳思誠的夢魘,與劉昊然的“皈依”_風聞
更深的粽-昨天 23:54

文 | 更深的粽
要評價《解密》一方面很不容易,另一方面來説,又很容易。
説不容易,是因為《解密》不僅是一個關於解密的故事,它的表達本身就設置了重重迷障,如果完全從內容,或者説文本上去分析,很難直接發現它背後的真相。
但如果從作者的個人屬性,經歷,以及時代背景的相關性去分析,又非常容易找到答案。因此,這部電影的評議就必然觸及到一個困境:即我們通過“猜”或者旁門左道的方式找到了答案,但我們卻很難證明它是正確答案,因為作者或者其他解讀者完全可以通過各種方式辯護説這不是作品的本意。
不過沒關係,本來解讀就是一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過程,我們也不必執着於自己就是“對的”。這不是密碼,有一個確定的秘鑰。
一、陳思誠的一股勁
現在評價陳思誠,總有一種難以定論、或者説欲説還休的狀態。若干年來,陳思誠在公眾輿論中的形象,經歷過一個起起伏伏的波浪線過程。圍繞他的新聞和爭議從來不斷,使得他一直是個話題人物。
這種“既難言又篤定”的狀態,顯然第一來自於陳思誠的商業實績。千説萬説,成績最硬。從公開信息來説,陳思誠目前相關的電影作品,只有《外太空的莫扎特》一部是明確虧損的,其他無論口碑如何,商業上無疑都是成功的。這也是他立足的最大的資本。
我以前總結過,陳思誠這些年不斷“折騰”的動力,有一個明確的來源正是當年他參演的那部大紅大紫的電視劇《士兵突擊》。我曾這樣寫道:
十年前的《士兵突擊》是中國電視劇史上一部現象級的作品。從這個劇中走出來的,包括王寶強,陳思誠,段奕宏,李晨,張譯,張國強,都是現在影視圈的中流砥柱。而其中最不走尋常路的,恐怕就要算陳思誠了。
有意思的是,在士兵突擊這部劇中,王寶強和陳思誠飾演的許三多和成才兩個角色,恰似中國人的一體兩面。許三多老實,內向,笨拙,寡言,成才機智,外向,狡黠,善辯。許三多和成才,代表了兩種中國人的成長路徑,一個稚拙,質樸,依靠自己,不善機變,按照既定的軌跡一步步往前走;一個靈活,善於鑽營,依靠關係和機遇,喜歡捷徑和一飛沖天。在劇中,編劇蘭曉龍給兩人安排的結局是許三多最終成為了想要成為的人,而成才在歷盡挫折後,幡然悔悟,浪子回頭,按照許三多的路徑重新追趕了上來。
在當年的藝術人生所做的士兵突擊特輯中,陳思誠曾經為成才這樣的人辯護過,認為他所代表的更接近於我們通常意識上傳統的中國人,而且這種人在現實中更容易接近成功。而編劇蘭曉龍否定了這種説法,他説現在他身邊全都是許三多這樣的人。從蘭曉龍的角度,士兵突擊這部劇的價值導向是十分鮮明的。
不過陳思誠並不服氣,在訪談中他直言:“男人註定是孤獨的,王才是男人!”而在之後的奮鬥路上,他也是秉承了當年那種不服輸的勁頭,以自己的方式印證了自己所秉持的理念。十年之後,我們猛然驚覺,當年的許三多如今還是許三多,而如今的成才已不是當年的成才,陳思誠似乎用事實證明了,成才的道路才是中國人最現實、最有效也最容易成功的道路。
而這一點,在當年的士兵一劇中實際上早有預言。在劇本的最後一幕中,成才,許三多和袁朗三人在船上,袁朗説:“當年的我最像你——成才,你這樣的人最可能成為一個成功的管理者。”
也就是説,原著蘭曉龍並不認為成才這樣的人不能成功,只是要經過“改造”。當然,現實當中許三多這種人也不太可能成為一個成功的管理者。
文藝作品的價值導向是一回事,現實是一回事。我們從來不認為世界是陽光雨露,一片粉紅。但同時也不是爾虞我詐,厚黑一片。它是一個多面的複合體。“成才和許三多這兩種人哪種人更容易成功?”當主持人朱軍提出這個問題後,導演康洪雷直言:
我們覺得成才和許三多是一個人,我只是把他拆開來給大家看。成才是我們今天的社會下,我們生存的一種手段、和甚至説技巧吧,許三多是我們內心世界、從孃胎裏出來、帶着我們中國人自有的一直在我們心中那個道德的東西,我覺得在五千年的這種文化史都有,一直流傳着,你有、我有、我們大家都有,那麼許三多身上他的整個的行為,就是我們內心的一個我;成才是我們在今天社會下的一個外化的我。他兩個人在一條起跑線上,下榕樹同時前進、同時出發!……看看我們的內心、看看我們的外化,你忽然會發現,在今天的社會下,我們究竟怎麼生活;在今天的社會下,我們究竟用一種什麼方式,來面對我們眼前所有所有的事情。
我們都是許三多和成才的複合體,區別只在於,怎麼去選擇和駕馭自身的這兩種屬性。在這個物慾橫流,勾心鬥角的世界,如果沒有成才的機智與狡黠,光憑許三多的執着與質樸,幾乎不可能達到幸福的終點。
陳思誠在藝術人生中説:
您剛剛問我這個問題,我覺得您還不如問,到底許三多會成功還是成才會成功的一個話題。原來在底下我一直告訴他(王寶強),成才會成功,因為原來我的論據是什麼呢?最簡單的一點是因為許三多…大家如果看到劇情整個三十集,他不論是參軍,還是最後進了鋼七連,還是如何最後進到老A,他都是在一種不經意的情況下。而成才不是,他一開始他就很充分的想參軍他想當將軍,他一開始他就目標很明確。這很簡單的一個事情,就是我們到底做人應該做一個渾沌一點的人,還是一個目標很清晰的人。這是我在想他們之間的這樣的一個問題。當然成才自身有很大的問題,很大的缺點,不可迴避,但是我今天找到一個比較好的答案,我覺得就應該是,三多身上那種精神,那種不拋棄不放棄的勁兒,那種執着的東西應該具備,但是成才這種目標很清晰的這種東西,那種敢於向自己的目標去要、去追的這種精神,也應該我們身上都有。
陳思誠這段話,非常鮮明的體現出他的雙A型人格。雙A型人格是我發明的一個詞彙,意指ambitious+aggressive。Ambitious指有野心的,雄心勃勃的。Aggressive指有進取心的,爭強好勝的,有侵略性的。雙A型人格是最適應當下這個市場經濟和資本為王時代的人格特徵。
就拿電視劇本身來講,許三多在劇集當中,幾乎沒有碰到過真正意義上的“壞人”(毒販是一個特殊場景下的事件,並不是他成長環境的一部分),即便是五班的那些兵,也頂多只能説是“犬儒主義”。但在一個現實的社會環境下,許三多這樣的人如果沒有一個成才的“外殼”來保護,幾乎無法對抗世界的風雨。王寶強和陳思誠兩人的現實經歷,已經充分説明了這一點。
十幾年之後再來看,當年的許三多,現在也還算成功吧。但是,無疑成才是更成功的。你喜歡他,討厭他,目前看也沒改變這個事實。
事到如今,無論如何,我們恐怕不得不承認,陳思誠確實是一個最普遍意義上的“成功者”,尤其在“互為鏡像”的王寶強的對比之下,似乎更是如此。
我們知道,中國的商業電影這些年來獲得了長足的發展,以至於當年只能望好萊塢項背的國產電影,現在完全可以“把好萊塢按在地上摩擦”。
這樣的進步當然是由一批認真做事的電影工作者共同努力的結果。比如我以前提出的“80後導演”,如郭帆、文牧野、饒曉志、路陽、忻鈺坤等等,以及早就有所建樹的,比如甯浩、徐崢、大鵬以及張藝謀、陳凱歌、馮小剛等等。這些導演共同撐起了中國商業電影的天空。
其中陳思誠因為實績的出眾,以及在開發系列電影上的先聲奪人,儼然有一騎絕塵之感。
這裏我要提出一個恐怕很多人會反對的觀點,我認為陳思誠在這些年電影圈裏的耕耘,一定程度上可以對標上世紀70-90年代的斯皮爾伯格。
雖然兩人的藝術水準和專業水平差距仍然很大,但從商業上看,陳思誠對中國類型片的開發和開拓,與斯皮爾伯格在好萊塢黃金時期所起到的作用有高度的相似性。眾所周知,斯皮爾伯格同樣是一個類型片高手,在巔峯期,他一個人撐起的商業版圖差不多相當於好萊塢的半壁江山。
而陳思誠這些年來的各種成績,從某種意義上來説也起到了中國商業電影半壁江山的作用。
二、天降神兵
不過,我們仍然需要引入一個轉折,那就是雖然中國商業電影在這十幾年幾乎跑步完成了好萊塢幾十年的發展歷程,並取得了輝煌成就——那就是在本土完全靠自己力量擊敗好萊塢——然而並不意味着我們就此完全打敗了一切外來力量。
突出的標誌之一,就是去年此時《奧本海默》的上映。眾所周知,諾蘭無論在西方還是在中國影迷的心目中,這些年來早已取代了斯皮爾伯格等導演在商業片領域的位置。並且,因為諾蘭更多的偏向在商業和藝術之間搭起一座橋樑,他在很多影迷心目中的“格調”似乎還要更高一些。
如果説將《奧本海默》之前的諾蘭作為中國電影的追趕目標之一,那麼似乎也沒有差距很大。畢竟,科幻片我們有了《流浪地球》,很多粉絲認為其甚至超越《星際穿越》。而很多電影創作者也經常在作品中向諾蘭致敬。而這些年的諾蘭似乎也跟好萊塢一樣,有了某種“瓶頸”,比如最近的一部商業片《信條》可謂在東西方同時遭遇了滑鐵盧。
大神並不是不可追趕不可比肩的,我想這也是很多中國導演,尤其是年輕導演的心氣。不過,這個雄心在去年夏天遭遇了“毀滅性打擊”,那就是《奧本海默》的橫空出世。
《風聲》的導演高羣書在社交媒體上發出這樣的感嘆:

雖然普通觀眾還沒有覺得怎樣,因為《奧本海默》在國內的票房也一般般;但專業領域受到的衝擊顯然證明高羣書的説法並非虛言。導演大鵬也分享過他對《奧本海默》的感受:
看完《奧本海默》後,大鵬分享了他的真實感受:“説實話這個階段的創作者,看到一個特別厲害的電影,其實很沮喪的,因為你看到那麼偉大的一部作品,你會覺得自己其實永遠都拍不出那樣的電影,但是你又是在拍電影,好像你跟他做的不是一個工作一樣,但你已經全部都盡力了,你又知道自己成為不了那樣。”
這樣的感受,我相信陳思誠也一樣有,尤其是諾蘭這些年也是他追趕的目標之一。
這樣,我們就能解釋《解密》中多處對《奧本海默》的致敬,或者説模仿。甚至是最沒有必要模仿的音樂也有諸多的模仿痕跡,充分説明這部電影對於陳思誠等創作者的衝擊有多麼大。
三、源流
那麼,這與《解密》的創作又有何關係呢?到底怎樣去辨析《奧本海默》等作品對《解密》的影響以及發生機制,我們又可以從中得到哪些信息呢?
這還是要回到文本,回到原著去。
《解密》的原著作者麥家出生於浙江,大學就讀於解放軍工程技術學院,並在情報機構工作過。
因此,無論是《解密》《暗算》還是其他作品,其中大量的情報、解密工作的內容無疑來源於他的個人經歷。
另外,他也提到了故鄉對於他的影響。電影《解密》一開始,便以濃墨重彩描繪了麥家筆下的江南水鄉,那種靜謐、幽暗、陰森、潮濕而又詭譎、智性,充滿地域特色的傳承與文化,都以影像的方式表現了出來。
在工作中,麥家曾與大量的天才相處,最終他覺得與他們差距明顯,於是選了不同的職業方向。而這種關於天才的耳濡目染和近距離感受,無疑也成為了他作品中的重要元素。
《解密》無疑是一個關於天才的故事。需要注意的是,這是麥家的第一部長篇小説。因此,它所呈現的氣質是略有別於麥家後續的作品,無論是《暗算》《風聲》等。
可以説,《解密》中已經包含了麥家後續作品中關於情報、諜戰的所有元素,而《解密》小説中的元素也大部分經由陳思誠的影像以另類的方式傳遞給了觀眾。
《解密》最為突出的特點,就是以密碼解密為核心,深入了天才的潛意識領域。作品中的主人公天才容金珍,不僅多次依賴夢境等潛意識活動進行解密,並且潛意識深邃的力量無疑也影響了他的日常生活、社交等思想和活動。
這與後續的《暗算》《風聲》等都有很大區別。可以説,談到潛意識領域的活動對於解密的影響,《解密》是一個先行者,在後續作品中,至少國產作品還甚為少見。
因此,這也是這部作品發表多年卻少有成為影像的成功案例的原因。當然,隨着技術和工業化程度的不斷提升,這反而給《解密》的影視化一些新的賣點,比如用特效來構築潛意識領域的視覺奇觀,使得一部比較傳統的情報諜戰電影,有了更多的大特效等看點。
四、流變
雖然我們提到了《奧本海默》對陳思誠和《解密》的影響,但從一般的剪輯、攝影、音樂、服化道等等方面,還只能得出“模仿”,並不能進入更深的層面。
事實上,為了確保影片的市場向度,陳思誠放棄了更多的實驗性表達,比如雖然也有采訪視角,但故事基本按照線性敍事,沒有《奧本海默》中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剪輯手法。
如果我們以整個諜戰戲領域為座標,就能有更多的發現。
當代中國的諜戰戲以本世紀初的《誓言無聲》《暗算》等為發軔,到《潛伏》《黎明之前》為第一個高峯,後續又有《懸崖》《借槍》《風箏》等作品,近年來又有《叛逆者》《追風者》等比較“新派”的風格。
重新審視這些作品,我們會發現其中一些有趣的區別。早期作品中的主人公,比如《暗算》中的安在天、錢之江,《潛伏》中的餘則成,《黎明之前》的劉新傑等等,他們一出場就是完美的,已經是英雄或者正在成為英雄的路上。
後來的作品,開始將諜戰英雄往“凡人”的方向塑造,比如《借槍》的熊闊海,成天為柴米油鹽雞毛蒜皮的小事發愁,為五斗米而折腰。
而《風箏》則從另一個層面,即諜報工作對人性、對心理層面的壓抑來入手,將多維視角引入了諜戰戲,有更深的精神層面的挖掘。
再到了《叛逆者》《追風者》,視角更趨向年輕化,着重描繪年輕人在多重勢力之間如何找到自我、走向革命之路的過程,其中有更多的彷徨、迷惑、掙扎與痛苦。
從這個總結,我們似乎能看出一條清晰的演進路線。但實際並非如此,諜戰戲的諸多類型其實在國外早有前例可循。而看《解密》時,又會發現,這部麥家最早的長篇小説早已包含了他後續作品中一切的東西。
從潛意識層面來透視諜報英雄的多維人生,對於陳思誠這樣的創作者來説,既是挑戰,也是機會。一般來説,影視藝術長於場景、動作描寫,短於心理描寫;而文學則恰恰相反。
而陳思誠找到了另一種方法,就是用視效來展現心理活動。這也不是什麼新奇的手法,《盜夢空間》等作品早就玩得爐火純青了。
另一方面,對於天才的展現,以往的作品如《美麗心靈》《模仿遊戲》等也早就是這方面經典。到底陳思誠能玩出什麼新意呢?
五、創新
從結果來看,我得説陳思誠在這方面的努力是有目共睹的,但效果也是見仁見智的。有經驗的觀眾固然能從情節、視效等各方面看出很多的隱喻、象徵等等。但實際上,從現實生活在心理層面的投射這個角度,我們仍然能按圖索驥地發現它的來龍去脈。
問題在於,陳思誠想用這部《解密》來對標《奧本海默》的用意和野心,從任務難度上從一開始就是個“不可能的任務”。
但無法超過,能努力追趕差距也是好的。這並不能成為否定或者説貶低這部影片的理由。
很多觀眾對《解密》最大的詬病,就是結尾陳思誠的“神顯”,在他們看來完全是敗筆,狗尾續貂。
但是在我看來,這卻是陳思誠“倔強”的自我表達的核心,在他看來,沒有這個結尾,這部劇就無法成立。
這就要説到陳思誠與劉昊然的關係。大家知道,陳思誠一手提攜了劉昊然,將他從名不見經傳的小演員變成了一線明星、“國民弟弟”。
而劉昊然也參演了陳思誠的一系列作品,包括最有分量的“唐探系列”。某種程度上,劉昊然很像是陳思誠在影視劇中的一個“分身”,有些角色也許他自己無法參演,但通過劉昊然就可以彌補自己的“缺憾”。
但另一方面,這對劉昊然自身的成長和自我意志來説,也是一種“壓抑”。在劉昊然參演了《平原上的火焰》並與周冬雨熟識之後,劉昊然的這種自我意識逐漸強烈,並有了各種“獨走”的衝動。
可惜的是,在離開陳思誠後,劉昊然的幾部作品反響都很一般。《四海》成了春節檔災難,《平原上的火焰》因為各種原因遲遲無法上映。至於《燃冬》更是成了從專業領域到普通觀眾羣嘲的對象,劉昊然在本片中的演繹更是被吐槽“毀形象、沒演技”,完全成為了負面典型。
也許這也是促成劉昊然“迴歸”陳思誠的原因。於是我們看到了這部《解密》,某種程度上這也是為劉昊然“量身定做”的作品。
劉昊然在本片中的表現,從橫向來説,在同齡一批年輕演員中算是出色的。不過從演繹角色的深度與感染力來看,還是有很多侷限。
這一方面來源於劉昊然自身的閲歷、能力,駕馭這樣的角色還有困難。另一方面,編導的作用也不容小覷。
可能陳思誠並沒有完全意識到,其實他想對標的《奧本海默》也不是一個在挖掘人物內心方面非常“精到”的影片。或者説,諾蘭志不在此。因為奧本海默自身的經歷已經足夠有戲劇性和傳奇性,光是把這些故事拍出來就已經足夠撐起一部影片了。
我曾在《核彈、人性與諾蘭的心病》中詳細講述過奧本海默與諾蘭本人經歷、心跡的相似性,以及他們共同關注的世界基本問題:人類該往何處去。
正因為有這樣宏大的視角,《奧本海默》不需要將挖掘人物內心作為重頭戲,這也是很多專業創作者覺得諾蘭“退步”的原因。但筆者當然是不認可這種説法的,因為相對於關注的問題本身的重要性來説,技法的高明與否當然是退居次要的。況且,《奧本海默》的技法本身也並不落後。
所以,陳思誠試圖借用《解密》來達成的,是一個他與自己較勁的幾乎將要搭上他後半生的任務:跨越商業與藝術,類型與表達,創造出中國自己的新風格電影。
這與他電影創作生涯前半段的商業成績比起來,是一個一點都不小,甚至更大更復雜的願景。
六、困境
今年的暑期電影市場相比去年,可以説差了好多,難以滿足眾人的期待。在這樣的情勢中,作為商業領域的常勝將軍,陳思誠和他的《解密》無法不面臨厚重的期待。
而事實很可能是嚴峻的。今年暑期檔的幾部“重量級”製作,到目前為止恐怕只有《抓娃娃》和《默殺》能對得起大家的期待,而很多的老牌影人和IP都“折戟”了。
然而面對《解密》可能的市場困境,我想陳思誠是有一定的思想準備的,從他固執地要保留片尾的那個“狗尾”就能看出。
那麼我們不禁要問,陳思誠的探索真的是失敗的嗎?他的價值體現在何處,遇到的問題又怎樣解決?
我的回答很簡單:我們還是要回到“人”這個基本命題上。正如我用陳思誠和劉昊然的個人歷程來分析電影一樣,電影一樣是人的作品,體現的也是人。這正如劉昊然飾演的容金珍在片中的一句台詞一樣:“機器是人發明的,人不應該害怕機器。”
當下這個階段,AI的一日千里正向原本屬於人的領域,人之所以為人的價值信念發起衝擊。尤其是創造性工作被AI不斷的取代,正如片中計算機進入解密行業後對人腦的衝擊一樣。
這場人腦與AI的對決,無論是在技術領域,藝術領域還是其他方面,恐怕是曠日持久的,也一時看不到答案。但有些事情卻是明確的。
這就是人類所關注的那些基本命題,何以為人,人的價值體現在何處,人類該往何處去等等。這些問題最終只能由人類自己回答,機器只能給出幫助。
而這些年的影視劇,正如我之前所總結的一樣,它們無非是在一而再三地提出並試圖回答以下幾個充滿時代性的問題:
我們該怎樣做男人?
我們該怎樣做女人?
我們該怎樣做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