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戰雙帕彌什》項目組：我們是如何理解“服務玩家”的？_風聞

來源：觸樂

大家都辛苦了。

上週六，我參加了《戰雙帕彌什》（以下簡稱《戰雙》）在廣州舉辦的“指揮官茶話會”。

這是庫洛第一次舉辦獨立的線下活動。活動採取抽選制，限制在2000人以內，場館面積也不大，所以看起來，它並不像許多同類活動那樣人山人海。不過，大型“遊戲嘉年華”該有的東西，“指揮官茶話會”也都有，像是各種和遊戲內容緊密結合的現場互動，或者緊張刺激的舞台遊戲比賽，以及足夠還原細節、保持笑容和路人合影的Coser。

場館10點可進入，不到9點，場外已經有許多玩家在等候了

在過去的幾年裏，我一直視《戰雙》為偏頭部的二遊。它的數據不錯，按英雄互娛的財報數據來看，《戰雙》一年能帶來超過4億元收入，iOS暢銷榜排名趨勢相當穩定；它的戰鬥設計也不錯，有不少經驗沉澱下來，又繼承進了《鳴潮》中。

活動前一天，我拜訪了庫洛廣州總部，並和《戰雙》的主營銷定食、主策劃阿杰和庫洛總髮行負責人Ken做了一次有針對性的交流。當我為了引出某些問題而稱《戰雙》為“頭部二遊”時，他們會認真分析《戰雙》現在還遠遠不夠，甚至會用“明明是小糊遊”來打趣，在説這句話的同時，他們低下頭，擺擺手，小聲地笑一笑。然後，會議室裏充滿了輕鬆的氣氛。

庫洛的標誌性Logo

大膽去做

“小糊遊”一詞將我的思緒拉回到2019年，那年《戰雙》上線，200萬的預約量和TapTap平台9.5的評分讓許多人產生了這款遊戲“將要引領二次元動作手遊潮流”的預感。雖然市面上已經有一些3D動作遊戲，但《戰雙》既是二次元題材，還有高速戰鬥系統，戰鬥交互也做出了特色，“三消”放技能的構想在當時的二遊市場上顯得極為新穎。於是，《戰雙》快速圈攏了一大批玩家。

但在開服幾天後，項目組錯誤發放遊戲資源，社區內出現了較多輿情。當時，二遊輿情還不像現在這麼嚴重，只是由於項目組後續操作不夠成熟，引起了連鎖反應。

當時項目組採取的一些補救策略

那時的庫洛還是一家小廠，缺乏應急防禦能力，好在項目組處理的態度夠真誠，產品的質量不錯，在對應的垂類賽道上沒有競品，最終，風波逐漸平息，但影響仍在——儘管《戰雙》後來在社區裏的口碑慢慢回升，但錯失了開服的節點，損失是難以彌補的。

我問他們，以現在的經驗和視角來看，當初錯誤發放資源後，是否有較好的補救措施。定食告訴我，如果以現在的經驗去做，那麼當時的很多決策可能都不會實施，所以也談不上後續的補救。阿杰補充：“當時我們做的許多決策都太草率了。比如在2020年週年時的露娜版本，我們在前期做了一個新玩法的原型後，草率地決定將它直接融入版本主線。但由於準備不充分又沒有經驗，加上玩法本身與主線調性不符，一經上線就收穫了很多玩家差評。”

現在，項目組已將相關運營活動的流程管線優化過無數次。比如，在內部設置一些小型討論組，針對類似活動進行測試，提出反饋意見，保證一些有可預見風險的決策，不會立馬面向所有玩家；在研發方面，以前可能是文案給美術需求，美術畫完角色原畫，就馬上開始推後續流程，現在則是文案、動作和特效等多個崗位，從角色塑造開始就協同設計，打磨好影響角色形象標籤的每一個細節。

除了管線的健康優化，如果遊戲要做到一年比一年更好，大膽的創新策略是必要的。對於二游來説，玩家消耗內容的速度相當快，遊戲如果不能持續帶來新的內容體驗和情感填充，那麼玩家流失只是時間問題。

比如項目組在4.5週年新版本中推出的新角色露西亞·誓焰，沒有采用之前“露西亞”系列機體通用的紅黑配色，而是白金配色；項目組擔心露西亞的粉絲接受不了，就在版本直播、先鋒服開啓前插入了十幾分鍾對新機體設計理念的闡述。

截至目前，《戰雙》B站官方賬號已經發布了9個視頻來講述新機體的故事。在新機體的動畫短片中，大部分時間都是打鬥畫面——這是3D動畫中最難做的種類。定食告訴我，在短片製作的過程中，她一直駐場在外包供應商處，細調畫面和光影，工作到凌晨四五點是常態。

她話鋒一轉：“不過也沒事，我有調休，早上可以不起來。”她一邊説，一邊比了個“OK”的手勢。

另一些有代表性的例子是，去年項目組給角色“曲”做印象曲營銷，起初的想法是要結合國風和科幻，便找了風格合適的龔琳娜團隊來合作；為了對應上游戲中指揮官的畢業劇情，並在劇情中增強玩家的代入感、沉浸感，讓玩家能感受到足夠的“畢業”氛圍，項目組又找到彩虹合唱團合作。

幾次類似聯動的反饋都不錯

實際上，不管是龔琳娜還是彩虹合唱團，可能都讓人覺得沒那麼“二次元”，但他們和版本內容的風格適配，讓遊戲IP的情感傳遞產生了更獨特的效果。

阿杰還説，接下來他們最大膽的動作是，把“空中花園”做出來。“空中花園”是《戰雙》的主舞台，過去，玩家對“空中花園”的認知只有文字和插畫，但現在，他們想讓玩家能夠在這塊區域裏操控角色蹦蹦跳跳，和NPC交互，以及參與一些特有的玩法。

一直以來，項目組有太多設計受限於現有的遊戲系統，無法完整地向玩家們表現出來，如果有一片可承載設計的大地圖，一切都會好上許多。

在做這些創新時，和我交流的這些決策者，往往要面臨巨大的壓力，“不確定性”幾乎貫穿整個製作流程始終。他們會在內心不斷地詢問自己“這樣做玩家能理解嗎”，以及“能理解的話，玩家會滿意嗎”。他們告訴我，雖然壓力大，但在玩家給到良好反饋時，那種喜悦和成就感是是溢於言表的。

除了線上，《戰雙》在線下也有創新。在過去的一年裏，《戰雙》辦了很多場線下活動，但規模都不算大，最大的也就是和上海百聯ZX聯動搞的小型展會，展出了許多遊戲周邊。後來，玩家紛紛反饋想要更大的活動，想要“嘉年華”，想要“音樂會”。於是就有了這次的“指揮官茶話會”。對於庫洛來説，這也算是一次創新舉措，項目組並不通過它來做什麼信息釋出或額外盈利，只是單純的回饋玩家。

在百聯ZX的線下活動以展覽為主

定食感慨：“我們一直很想做線下活動，但在過去，由於人力不足或相關管線缺乏經驗，一直沒有去實行落地。而這次的4.5週年版本，對我們來説非常重要，我們就覺得今年一定要做，也算是為將來積累經驗。誰也預料不到明年市場環境、我們的用户、我們的遊戲會不會產生新的變化，如果明年有非常適合做線下展會的時間節點，我們卻因沒有經驗而錯過，那就太可惜了。”

有工作人員告訴我，在“指揮官茶話會”開始前一晚，定食緊張到失眠。活動當日，她在較為疲憊的狀態下，領着Coser到處跑，或者在一些展台處快速地確認信息，一切都很匆忙。等到傍晚活動結束，我在後台再見到她時，她已經滿頭大汗。

講和指揮官有關的故事Ken用“持續進步、不斷創新”來概括他們一直以來的策略。停了一會，他又向我補充道：“還有，不忘初心。”

“不忘初心”指的是為玩家服務。Ken認為，遊戲即服務，對於需要和玩家進行情感連結的商業二游來説，這一點尤其重要。在這個總結前，定食和阿杰已經向我重複過兩遍——回首這一年，他們發現自己一直走過的路是對的——把劇情的參與感作為遊戲內容製作的首要方向。

在我看來，如何提升玩家對劇情的參與感，現在市面上的二遊都有各自的理解。不論玩家是見證者，還是推進者，人們對劇情的偏好差異是應該被允許的。不可否認的是，近幾年來，二遊玩家對於劇情內容的沉浸感訴求越來越明顯，如何持續服務好玩家，或許是當下市場二遊廠商亟需思考的難題。

在劇情上，《戰雙》一定程度上打破了市場的刻板印象。角色們雖然圍繞在主角身邊，卻也沒有失去自身獨特的弧光和魅力，他們會在適當的時候和主角發生交集，這相當考驗項目組對角色的塑造功底。

比如老牌人氣角色比安卡·深痕，一面是魔女標籤，清理部隊的隊長，做事果斷，言行端莊，還有一種騎士般出淤泥而不染的凜然，但在另一面，她會感嘆和指揮官的相會，會對指揮官感到好奇，想留存住和指揮官的獨處瞬間，和指揮官多聊一會兒。我還記得這一機體剛上線時社羣內的興奮反饋，在當時的二遊市場，玩家很難找到和她相似的角色。

活動現場的比安卡Cosplay

不過，以角色和劇情為中心的處理方式，也會埋下一些隱患——遊戲在這方面想做核心競爭力，玩家自然會對遊戲有高期待，而項目組不太可能在每個版本中都做到完美，一旦玩家感到不滿意，對遊戲整體口碑的影響頗大。同樣是比安卡——在博物館劇情中，項目組全程圍繞着友人千子的回憶，通過不停一問一答的方式來塑造她，讓她接受自己成為魔女，這種僵硬感貫穿了整個劇情。有位朋友在看完結局後，和我討論了好久結局時的轉折有多麼突兀，他截了很多圖，告訴我這段劇情該怎麼處理會更好……

有時我會為《戰雙》玩家的這種熱忱勁觸動。我一直覺得這種熱忱和其他二遊玩家的情緒不太一樣，不是“牛×瘋了”的單方面歡呼，也少有邊罵邊玩、預設廠商和玩家立場對立的矛盾心理，而是會把劇情掰成一瓣一瓣、跟項目組或在社區裏反饋鉅細無比的感想。在我看來，這種氛圍是相當健康的，很多時候，玩家不太清楚自己想要什麼，只能説自己體驗到了什麼，項目組再根據玩家的反饋不斷進行優化。

“沒玩過《戰雙》的從業者和玩家，對《戰雙》的印象可能只有戰鬥做得特別好，B站有很多《戰雙》的戰鬥表演視頻，看着華麗，能帶來直觀的刺激感。但只要是玩得特別久的玩家，你問他最喜歡《戰雙》的哪一個部分，他大概率會回答劇情。”Ken説。

“對很多人而言，要看一個完整的故事，要沉浸地投入進去，很難，但劇情又是最容易觸達到一個人情緒的東西。如果有些劇情做得特別好，你看完了感動到流淚，相關的記憶就會留存特別久，這是跟戰鬥完全不一樣的東西。”

和我一起參加“指揮官茶話會”的朋友總結出一個有趣的現象：“平常在漫展，在Bilibili World，在ChinaJoy，你很少能看到《戰雙》角色的Coser，大部分Coser出的都是各種頭部二遊的角色，《戰雙》幾乎沒有存在感。但在這次活動中，你會發現《戰雙》的玩家原來這麼多，場販排隊要排1個半小時。《戰雙》的Cos服不便宜，有的要幾百、上千元，但活動現場還是見到了很多Coser……只對垂類活動感興趣的《戰雙》核心玩家原來這麼多？”

“階段性工作”

其實，來廣州前，我已經暗中對“指揮官茶話會”定了調，那就是“《戰雙》長線運營的階段性工作”——我參加過許多同類活動，它們有比“指揮官茶話會”展館大的，也有擺了許多巨型雕塑的，入場光排隊就要排1個多小時，場館裏逛上兩圈，説不定還能碰到幾個百萬粉的Coser。

相比之下，第一次辦類似活動的《戰雙》就要樸素許多，但它反而給了我相當大的觸動。實際上，庫洛有一些小型線下活動的經驗，因此，現場玩家的秩序一直維持得很不錯。

在後台，我還見到了李松倫，他是《戰雙》主創、《鳴潮》製作人。他的表現像是混合了緊張、疲憊和亢奮，看起來有些睡眠不足，坐在椅子上時會用手擋住額頭，避開休息室內燈光的照射。進入休息室前，他在主舞台上向玩家們表達感謝。這個環節不是提前安排好的，算是一個意外驚喜，玩家們的呼聲達到了當天的最高潮。

李松倫已經很習慣在台前露面了

他也和我談了談最近的想法：“團隊都是有創意、有能力的人，把大家好的創意串聯起來，才能做出好的產品。如果太注重求穩，畏手畏腳，那就沒什麼意思了。我們也不會設置過高的KPI給同事們壓力，大家只要做得比以前好就夠了。”

在與負責人們對話、參加過各個項目之後，我改變了自己的想法，不再為這次的活動“定調”——我不想老套地講《戰雙》是因為創新和用內容服務玩家的策略獲得成功的，也不想講項目投入了多少資源、各類數據如何，這種敍事太令人麻木，會掩蓋項目組和玩家的熱情。

簡單地説，我覺得大家都辛苦了，而這種辛苦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