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下國家衰敗的加速鍵(上)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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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温伯陵
1
《禮記·中庸》有言:“至誠之道,可以前知。國家將興,必有禎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孽。”
用這句話來評價春秋晚期,恰如其分。
晉國賢才輩出,**能遵守“弭兵會盟”的約定和“團結諸侯”的政治路線,不與楚國兵戎相見,還天下太平,故而始終得到各諸侯國的擁護,**可謂是“國家將興必有禎詳。”
楚國和晉國相反,驕橫跋扈的楚靈王弒君自立,**不甘心屈居晉國之下,便極力挑起戰爭,謀求恢復楚國霸業,但因為能力不足,導致楚國的內政外交一團亂麻,耗盡楚國的最後一絲元氣,**正是“國家將亡必有妖孽。”
楚靈王是楚共王之子、楚康王之弟,早年間稱為公子圍。
因為兩代國君的寵愛,公子圍養成驕橫跋扈的性格,根本體會不到各諸侯國想要什麼、文臣武將的訴求是什麼,總感覺自己就是天下的中心、世界的主角,誰都要給自己讓路。
公元前547年,即“弭兵會盟”的前一年,楚國和秦國共同伐鄭,做了天下霸主確定以前的最後一次反撲。
公子圍,參加了這次戰爭。
秦國有沒有正式出兵,尚不清楚,但楚國的行軍路線是明確的,他們一路打到鄭國的城麇(qun),楚國的穿封戌還俘虜了鄭國的皇頡(jie)。
皇頡是鄭國的貴族重臣,穿封戌能俘虜皇頡,自然是一件大功。
公子圍見此,非常眼紅,便和穿封戌爭奪皇頡,想把這份功勞記到自己身上,提高自己在楚國的地位。
皇頡是穿封戌俘虜的,公子圍爭功,其實有些心虛。為了達到目的,公子圍找來隨軍出征的太宰伯州犁,名義上是請他做評委,實際上是希望伯州犁作弊,幫公子圍爭奪皇頡。
伯州犁是晉國大夫伯宗之子,三十年前,伯宗受到郤氏的迫害而死,伯州犁便逃到楚國,受到楚共王的重用,逐漸升為楚國太宰。
儘管伯州犁的地位較高,但晉國亡臣的身份,意味着伯州犁在楚國沒有根基,誰都得罪不起,唯有以孤臣的身份侍奉國君、在同僚之間左右逢源,才有可能保住地位。
公子圍請伯州犁做評委,就是看中了他的這層身份。
公子圍的意思,伯州犁自然是清楚的,於是他走到皇頡的囚車前,高高舉起手臂指向公子圍,介紹道:“他是楚康王的弟弟,身份高貴”,然後降低手臂指向穿封戌:“他是方城以外的縣尹”,最後問皇頡:“到底是誰俘虜你的?”
伯州犁的手臂高度,以及介紹公子圍和穿封戌的用詞,明顯是暗示皇頡——
“他們兩人的地位天差地別,尊重事實,只能讓穿封戌立功受賞,對你沒有好處,歪曲事實迎合公子圍,卻有可能保住性命。”
伯州犁的暗示,皇頡也體會到了,直接回答到:“頡遇王子,弱焉”——我遇到公子圍,打不過,被俘了。
聽到皇頡的話,穿封戌大怒,舉起長戈就要殺公子圍,好在被人攔住了。
後來,公子圍帶着皇頡回到楚國,耀武揚威一番,又把皇頡和印堇父(鄭大夫、俘虜)送給秦國,鄭國費了好大勁才贖回來。
從這件事就能看出來,公子圍是個好大喜功、不甘人下的角色。
這種人往往不遵守既定秩序,總想搞點新花樣。如果能力超羣,有可能和漢武帝劉徹一樣譭譽參半,如果能力不足,就會和隋煬帝楊廣、明英宗朱祁鎮一樣給國家造成巨大的傷害。
公元前545,楚康王薨逝,次年4月,楚康王之子熊麇繼位,公子圍晉升令尹,實際掌握楚國的最高權力。
那時熊麇的年紀幼小,沒有正常的行事能力,所以公子圍出任令尹,極有可能是楚康王的遺命,希望借公子圍的強勢性格,彈壓山頭林立的楚國大臣,保護幼小的熊麇。
楚康王的計劃不無道理,但這客觀上造成“主弱臣強”的格局。以公子圍的性格,俘虜都要爭一爭,現在擁有這麼大的權力地位,又豈能甘願服從年幼的熊麇?
這一點,楚康王可能想到了,但他沒有其他辦法,只能賭公子圍的忠心、賭幼子熊麇的命運。
事實證明,楚康王賭輸了。
楚康王下葬以後,參與送葬的鄭國子羽就説:“松柏之下,其草不殖”——公子圍是松柏,熊麇是小草,有公子圍主持軍政事務,誰會在意熊麇呢?
隨後,公子圍開始擴張自己的權勢,謀求楚國霸業。
公元前543年,公子圍誅殺掌握楚國軍權的大司馬蒍(wei)掩,並把蒍掩的資產據為己有,一舉清除了獨攬大權的最大障礙。
公元前541年,公子圍以外交出訪為名,親自帶着副使伍舉和大批甲兵到了鄭國的新鄭,準備進城以後發動突然襲擊,以最小的代價奪取新鄭,扭轉楚國不能進取中原的不利局面。
結果,鄭國的子產命子羽嚴詞拒絕,逼得楚軍丟掉兵器、倒轉兵器袋,以示沒有惡意,才得以進入新鄭。
公子圍的陰謀破產。
一計不成,公子圍又生一計。
各諸侯國舉行“弭兵會盟”時規定——“晉、楚從交相見”,即楚國的盟友向晉國朝貢,晉國的盟友向楚國朝貢。於是,公子圍利用這個規則漏洞,要求楚國召集各諸侯國舉行會盟,重申“弭兵會盟”的約定,並在歃血的時候,楚國排在第一位,晉國退居第二位。
排名進退代表地位升降,如果楚國排在第一位,楚國雖然不能真正恢復霸業,但也能在名義上力壓晉國一個身位。
面對公子圍的要求,晉國大夫祁午不同意,説“楚重得志於晉,晉之恥也”,但趙武選擇退讓,繼續以仁愛、信義等價值觀征服各諸侯國的心,不和楚國爭一時之短長——
“武將信以為本,循而行之。譬如農夫,如鑣如蓘。雖有饑饉,必有豐年。”
3月,按照公子圍的要求,正式舉行會盟。
會盟結束,公子圍宴請趙武,專門背誦了《詩經·大雅·大明》的第一段:“明明在下,赫赫在上。天難忱斯,不易其王。天位殷適,使不挾四方。”
看看這幾句詩,可謂是氣勢磅礴,吞吐天地。
公子圍背誦這幾句詩,無外乎是抒發自己的志向,頌揚楚國的地位,並借這幾句詩的力量,在宴席上壓趙武的氣勢。
趙武明白公子圍的用意,依然沒有爭,背誦了《詩經·小雅·小宛》的第二段:“人之齊聖,飲酒温克。彼昏不知,壹醉日富。各敬爾儀,天命不又。”
趙武背誦的這幾句詩,重點是“各敬爾儀,天命不又”,意為天命不會永遠庇護某一個人,一旦天命遠離,便很難追回。我們執掌一國的軍政事務,要慎之又慎啊。
見趙武如此退縮,公子圍更加意氣風發,根本沒把趙武的勸諫放在心裏。
而這種心理狀態,促使公子圍下定決心,弒君自立。
同年11月,楚國國君熊麇病重,公子圍進宮慰問的時候,直接縊死熊麇,並誅殺熊麇的兩個幼子——公子幕和公子平夏,隨後又派人到河南郟縣,誅殺正在那裏修築郟城的伯州犁。
伯州犁受到牽連,大概率是他在國君廢立這種大是大非的問題上,沒有站在公子圍一邊。
處理完政敵,公子圍便命伍舉為使者,到鄭國通報熊麇薨逝的消息,同時讓伍舉告訴鄭國,公子圍將要即位。
隨後,公子圍改名為熊虔,正式即位,史稱楚靈王。
2
楚靈王通過兩個小動作逼趙武退讓,實事求是的説,都屬於形式主義的範疇。
晉國用仁德和武功換來的天下霸主地位,不是形式主義可以抵消的,楚靈王也不可能用形式主義,換來各諸侯國的真心擁護。
但楚靈王可能沒有認識到這一點,便準備利用趙武退讓的有利時機,進一步開拓楚國的霸業。
他的目標,指向鄭國。
自從即位以後,楚靈王便一次又一次的派出使者,**請鄭簡公到楚國朝貢,希望藉此機會,逼鄭國背晉歸楚,重新成為楚國的盟友,**幫助楚國打開進取中原的通道。
楚國的一貫風格和楚靈王的為人,鄭簡公非常清楚,他害怕一旦到楚國朝貢,就被楚靈王逼着簽訂城下之盟。到時候晉、楚重起戰端,鄭國不僅重新淪為大國爭霸的炮灰,還因為破壞世界和平的環境,被各諸侯國封鎖孤立。故而鄭簡公一次又一次拒絕楚靈王,不願到楚國朝貢。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我們處在鄭簡公的位置上,其實也是很焦慮的。
就這樣拉扯了2年,公元前539年7月,鄭國的“當國”子皮(鄭國親晉派領袖子展之子)出使晉國,訴苦説,楚靈王不斷邀請鄭簡公,去吧,擔心晉國誤會,不去吧,違反了“弭兵會盟”的約定,到底怎麼辦,您給拿個主意——
“楚人日徵敝邑以不朝立王之故。敝邑之往,則畏執事其謂寡君而固有外心。其不往,則宋之盟雲。進退,罪也。”
那時趙武已經去世,韓起成為統領晉國軍政事務的中軍將,他聽到子皮的訴苦,立即明白子皮的意思,便命羊舌肸告訴子皮:如果鄭國擁護晉國,朝貢楚國又有什麼關係呢,如果鄭國不擁護晉國,常年留在晉國也沒有意義,你們遵守“弭兵會盟”的約定,去吧——
“君若辱有寡君,在楚何害?修宋盟也。君若不有寡君,雖朝夕辱於敝邑,寡君猜焉。君實有心,何辱命焉。君其往也。苟有寡君,在楚猶在晉也。”
一句話,大國政治,論心不論跡。
韓起和羊舌肸的三言兩語,解除了鄭國的焦慮,可以想見,子皮聽到這番話肯定感覺很温暖,鄭簡公聽到這番話肯定很感激。
而得到晉國的肯定,10月,子產便輔佐鄭簡公到楚國朝貢。
在這個“晉楚爭鄭”的關鍵時刻,晉國得到鄭國的擁護、鄭國得到晉國的支持,楚靈王爭取鄭國的計劃,徹底破產了。
經過這件事,楚靈王認識到了,要想恢復楚國的天下霸業,晉國是繞不開的一環,與其在鄭國浪費時間精力,策劃進取中原什麼的,不如單刀直入,在晉國身上做文章。
取代晉國成為天下霸主,無非是兩條路——要麼在戰場上擊敗晉國,要麼晉國心甘情願的讓出霸主寶座。
第一條路顯然不現實,於是楚靈王選了第二條。
公元前538年春,楚靈王命伍舉出使晉國,提議以後由楚國替代晉國會盟諸侯,並形成慣例——“君若苟無四方之虞,則願假寵以請於諸侯。”
楚靈王敢提出這樣的要求,根本原因就是在他即位以前,主持過一次諸侯會盟,而趙武退讓了,所以他判斷,這次提出要求,晉國依然會退讓。這樣一來,楚國連續幾次主持諸侯會盟,天下霸主的地位就坐實了。
但這次聽取彙報的是晉平公,他不準備退讓,並提出自己的理由——“晉有三不殆,其何敵之有?國險而多馬,齊、楚多難。有是三者,何鄉而不濟?”
國險,即山西被太行山、呂梁山、黃河包圍,地勢險要居高臨下,有完整的軍事防禦體系,不懼別國入侵。
多馬,指晉國靠近草原,有充足的馬匹供應,可以組建強大的野戰兵團,主動出擊攻城滅國。
齊楚多難,説的是齊國和楚國內亂不休,很難整合內部力量,威脅晉國的霸業。

晉平公的理由是有道理的,但這個時候,晉平公的親信司馬侯站出來,提了三個非常尖鋭的問題——
四嶽、三塗、陽城、太室、荊山、終南都是險要山脈,但這些地方有永世不滅的國家嗎?冀州北部是馬匹生長的地方,但那裏有強國嗎?雖然齊楚屢次爆發內亂,但晉國就沒有內亂嗎?否則的話,晉文公流亡列國、趙氏孤兒事件又如何解釋?
這三個問題,把晉平公批駁的啞口無言,隨後,司馬侯提出自己的意見——“君其許之。紂作淫虐,文王惠和,殷是以隕,周是以興,夫豈爭諸侯?”
簡而言之,楚靈王驕橫跋扈,和商紂王是一類人,晉國與其針鋒相對,不如繼續退讓,等楚靈王暴露的錯誤越來越多,得罪的諸侯越來越多,他自然就完蛋了,天下霸主終究是晉國的。
兩百年前,鄭伯克段於鄢開啓了春秋爭霸的序幕,現在,晉國要用同樣的手段擊敗楚國,鞏固天下霸主的地位。
在這樣的背景下,同年6月,楚靈王以齊桓公的“召陵會盟”為模板,以天下霸主的姿態,在申城(河南南陽)會盟諸侯。
7月,楚靈王命楚軍東征伐吳,攻克朱方城(江蘇鎮江)而回。
8月,楚靈王親自統兵消滅賴國(湖北隨州)。

短短三個月的時間,楚靈王會盟、滅國、開邊,可謂是聲勢煊赫。
但楚靈王取得的實際效果,是非常差勁的。
和各諸侯國會盟的時候,宋國的向戌進獻了**盟主操辦會盟的六種禮節,鄭國的子產進獻了諸侯朝拜盟主的六種禮節,**結果等會盟結束,楚靈王只用了三種禮節,各諸侯國也只回應了三種禮節。
禮是凝聚人心的最大公約數、天下霸主和各諸侯國的重要聯繫紐帶。
楚靈王會盟諸侯的禮節不全,導致各諸侯國打心底裏認為,楚國是個不通禮教的蠻夷之國,楚靈王是沐猴而冠的粗魯莽夫,不足以共圖大事。
於是,子產和向戌説了一句:“吾不患楚矣。汏而愎諫,不過十年”,向戌則回應道:“不十年侈,其惡不遠。遠惡而後棄。善亦如之,德遠而後興。”
意思是,楚靈王的政治生命,不會超過十年,十年以後,他就要被各諸侯國拋棄了。
而會盟之後就出兵滅國,更是給各諸侯國留下一種不好的印象,即楚靈王以武力稱雄,一旦奉楚靈王為天下霸主,天下便再無寧日。
楚國的芋尹(官名)申無宇就評論道:“楚禍之首將在此矣。召諸侯而來,伐國而克,城競莫校,王心不違,民其居乎?民之不處,其誰堪之?不堪王命,乃禍亂也。”
他的意思也很明確,楚靈王剛主持了諸侯會盟,便滅國、開邊,幾乎沒有人能制約他。而楚靈王沒有制約,必然會更加肆無忌憚的消耗國力、民力,點燃各諸侯國和楚國人民的不滿情緒。等到他們忍無可忍的時候,楚靈王就死定了。
可以説,就在楚靈王功業最輝煌的時候,所有的有識之士都看出了他的弱點,都在等着他敗亡、死去。
爭霸這件事,楚靈王徹底搞砸了。
3
楚靈王的天下霸業惹人非議,那他的外交和內政如何呢,身為楚國國君,總不能一樣都拿不出手吧?
然而,事實就是,楚靈王的外交和內政也不行。
早在伍舉出使晉國的時候,楚靈王就交給伍舉另一項任務,那就是請求晉平公嫁一個女兒給他,促成晉楚聯姻。
晉平公同意了楚靈王的聯姻請求,於公元前537年,命韓起、羊舌肸為使者,把女兒送到楚國的郢都。
見晉國一次次的退讓,楚靈王越來越膨脹,所以韓起、羊舌肸和晉國公主抵達楚國的時候,楚靈王突發奇想,準備藉此機會,羞辱晉國一番——
“晉,吾仇敵也。苟得志焉,無恤其他。今其來者,上卿、上大夫也。若吾以韓起為閽,以羊舌肸為司宮,足以辱晉,吾亦得志矣。可乎?”
閽,即守門人。
司宮是楚王宮裏的內官,而正常男性要做宮裏的內官,需要進行閹割。
楚靈王的意思是,既然已經會盟諸侯成為天下霸主,那就不用在乎晉國的態度了。現在韓起和羊舌肸都到了楚國,何不讓韓起給楚國守門、閹割羊舌肸,狠狠的出一口惡氣。
用你時花言巧語,不用你時惡意滿滿,楚靈王就像個市井潑皮一樣,毫無風度可言。
聽到楚靈王的胡言亂語,楚國大臣的反應是“大夫莫對”,震驚的不知道該説什麼了。
幸虧,楚國太宰薳啓疆是明白人,劈頭蓋臉的問了楚靈王一段話,其中一句是——“苟有其備,何故不可?恥匹夫不可以無備,況恥國乎”,您羞辱晉國,晉國必將報復,到時候大戰開啓,您準備好了嗎?
楚靈王只是想以最小的代價,滿足最大的虛榮心,哪裏敢和晉國爆發大戰。
薳啓疆的話,一語點醒夢中人,楚靈王暫時收起辱晉的想法,勉強招待了韓起和羊舌肸,完成晉楚聯姻的儀式。
但因為這件事,楚靈王進一步得罪了晉國。
同年冬,楚靈王統兵伐吳,結果楚國先敗後平,勞而無功——“是行也,吳早設備,楚無功而還……楚子懼吳。”
這次伐吳的時候,越國做為楚國的盟友,自然參與其中——“越大夫常壽過帥師會楚子於瑣”,但《春秋左傳》在“昭公十三年”的篇目裏寫了一句——“申之會,越大夫戮焉。”
越大夫,即常壽過。
戮,即侮辱。
這段史料的意思是,楚靈王在申城會盟諸侯的時候,常壽過代表越國前往參加,但楚靈王以天朝上國的姿態,把常壽過和越國侮辱了一番。
越國冒天下之大不韙追隨楚靈王,楚靈王卻侮辱越國,越國不計較楚靈王的態度,又不辭辛勞的追隨楚靈王征戰,結果勞而無功,沒有取得任何利益。你想想,越國和常壽過能舒服嗎?
可以説,楚靈王的伐吳戰爭,同時得罪了吳國和越國。
公元前536年秋,徐國(江蘇省宿遷市泗洪縣)太子儀楚出訪楚國,但楚靈王無緣無故的扣留了他,太子儀楚費盡心機逃回徐國,楚靈王又出兵伐徐。吳國見徐國遇難,便出兵救徐,大敗楚軍。
這次戰爭,楚靈王不僅損兵折將,還得罪了徐國,失去了和徐國共同遏制吳國的機會。

公元前535年,章華宮落成,楚靈王命太宰薳啓疆出使魯國,邀請魯昭公到楚國參加落成典禮。
魯昭公糾結一番,懷着忐忑的心情去了,結果到了楚國以後,楚靈王連基本的歡迎儀式都不給——“及楚,不能答郊勞”。
等到章華宮舉行宴會的時候,楚靈王可能喝醉了,便贈送魯昭公一把名弓,稱為大屈。稍晚一些,楚靈王的酒醒了,非常後悔,薳啓疆便跑去恐嚇魯昭公,又把大屈弓要回來——
“楚子享公於新台,使長鬣(lie)者相。好以大屈,既而悔之。薳啓疆聞之,見公……公懼,乃反之。”
這一來一回,魯昭公的心情非常差。
楚靈王又把魯國得罪了。
而在修建章華宮的時候,楚靈王為了增加章華宮的人氣,直接把楚國的罪犯都塞進去——“為章華之宮,納亡人以實之。”
從這件事就能看出來,楚國的內政有多麼混亂。
楚靈王的外交和內政如此差勁,但他不以為意,仍然要出兵滅國,開疆拓土。
公元前534年3月,陳哀公的弟弟公子招和公子過,誅殺陳哀公的太子偃師,擁立陳哀公寵妃生育的公子留,隨後,他們縊死陳哀公,奪取陳國的最高權力。陳哀公的幼子公子勝不服,跑到楚國申訴,並請求楚靈王支援。
這麼好的機會,楚靈王豈能錯過?
9月,楚靈王命公子棄疾統兵伐陳,一舉滅國,把陳國變為楚國的縣。
而有了滅陳的功業,楚靈王極為振奮,公元前531年3月,他親自到申城宴請蔡靈侯,在宴席上將其逮捕、誅殺,然後趁蔡國沒有國君的時機,命公子棄疾統兵伐蔡。
11月,蔡國亡,楚靈王下令修築陳、蔡、西不羹(河南襄城)、東不羹(河南舞陽)四座大城,形成鞏固楚國北疆防線的V字防禦區,並封公子棄疾為蔡公。

公子棄疾是楚共王的幼子、楚康王和楚靈王的幼弟,他親眼見證了楚靈王弒君自立的景象,現在有滅國大功傍身、有蔡國故地做封地,豈能沒有爭取楚國國君之位的想法?
楚靈王在外交內政都失敗的時候出兵滅國,恰恰是給自己培養政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