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小時前的自己對話:想象破滅之後,如何自洽?_風聞
化橙Cena-追问价值,遇见意义。自由撰稿,努力叙事!1小时前
在“我是一個小時前的你”、“我是一個小時後的你”類似表達開場後,你在不到一分鐘的視頻時長裏,就能收穫瞬間理解視頻下的高贊評論:人居然無法共情幾個小時前的自己,你甚至可以在抖音看見“自己霸凌自己”的魔幻世界,一個巴掌真能拍響、畢竟人都可以神奇和自己吵起來……
“和一小時前的自己對話”系列視頻中的高贊評論
在這其中,有懊悔的情緒,還有事件想象與落地後的落差細節,主打的就是的想象豐滿與現實骨感的赤裸對比。而在這種高度凝練的反差下的戲謔表達,引人發笑的同時,又令人深思:
和自己為何能夠吵起來?因為自我和解真的是一件特別需要智慧和能量的事情,正如網友評價,“人時常因無法扇自己耳光而困擾”,人也時常因某一刻的表現反芻而厭惡自己、陷入深深的自責與懊悔情緒裏。
而“和一小時前的自己對話”系列視頻,不過是“和小時候的自己對話”、“寫給未來的一封信”、“寫給十年前的自己”等自我和解的另一種表現形式。在這種媒介敍事之下,我們應該看到那份無法共情下的自我療愈,更看見對比強烈下的戲劇化表達之外的情感釋放。
一、自我療愈的訓練:從想象放大到生活細節
人們常説,時間是一味良藥。只要時間拉得足夠長,很多事情就會慢慢沉澱為你此刻能量的一部分。然,這一表達中忽視了情緒衝突,以及其帶來的心理防禦機制影響。即人類對於情緒的敏感度與留存時間,遠比我們想象得要久遠。
正因如此,心理上的自我療愈中,才會有這樣的解讀:小時候媽媽打你的一個巴掌,成年後的你或許早已忘記,但那一巴掌給你帶來的衝擊與解讀,或許是“也許不被愛”、“有條件的愛”、“要乖一點”,這樣的條件反射,將在很長的時間段維持。而這,正是“與小時候的自己對話”作用,讓你一點點地從創傷應激中掙脱出來。
顯然,相比於十幾二十年的時間刻度,“一個小時”、乃至於“幾個小時”能夠容納產生影響和解讀的事件很有限。因此,這種複雜場景下的情緒衝突,在“和一小時前的自己對話”主題下慢慢落地,不再是繁複無邊的自我想象場景,而是實實在在的生活細節。
比如,趕一趟車卻沒來得及,放假回家卻遭遇高鐵晚點,想要去游泳努力健身卻發現自己根本起不來,上班前積極昂揚規劃下班後的計劃、卻發現需要加班……諸如此類的“事與願違”,凝結成了一個個自我抽離、事件再解讀的情感表達。
在抖音平台搜索“和一個小時前的自己對話”跳出的相關視頻
只是,一如開頭所言,“人甚至不能共情三個小時之前的自己”,對美好生活的想象與現實裏的一地雞毛的矛盾,在這類視頻裏表現得淋漓盡致。而這種對比,不過是進一步證明,自我接納是多麼恆久的人生主題。
將想象的瑰麗,放置於極短時間裏的生活瑣事,那種或懊悔、或氣不打一處來的情緒簡單而直白,通過敍事過程中的情緒宣泄,與傳播過程中的他人共鳴而慢慢消化。這種自我療愈的共情之路,縱然少不了極具反差性的劇本設計,卻也訓練了個體面對想象破滅之事如何消化情緒、獲得內心的自洽與平靜。
二、時間秩序的轉變:媒介呈現的不同焦點
相比於童年陰影創傷機制形成的複雜,年中、年終總結回望的事件摘錄則會清晰很多。事實上,相比於以年、月為時間節點的信息損耗,一小時、甚至一日之內發生的事情,常常會因為過分清晰而形成完成的場景細節。
正因如此,“和一小時前的自己對話”系列才能與短視頻生態如此契合。視頻天然具備着更豐富的人物表現力、較低的信息密度以及極具感染力的聲音與畫面優勢。相比於用圖片裁剪做一個人心路歷程的表達,縱然有實感,卻不如文字表達所承載的信息量與邏輯性,畢竟圖片與視頻素材在較長時間裏的留存度有限。
如抖音博主“落魄張總”在“和一小時前的自己對話”這一主題下的表達,事件其實很簡單:去談合同忘記帶合同,且因為預期過分美好而提前清空了購物車,“三個小時後的自己”對“三個小時前自己”的行為表示無語,有了那句“有你我能成功嗎?”
抖音博主“落魄張總”39秒視頻文案與截圖
相比於其他情緒激烈、搞笑、無厘頭乃至於吵得歇斯底里的視頻,“與三個小時前的自己對話”的相對剋制,看起來正常多了。正是這樣的正常,反倒令人在這39秒的時間裏,有了別樣的感知:站在他人的視角來評價自己的行動,原來是這種感覺呀!
當你細細扒這一視頻的細節,就能發現更有意思的細節:人是如何在預期美好之下開始得意的,雖然合同還沒簽、但已經確定必須要簽了,所以可以先獎勵自己“清空購物車”;人又是如何在得意滿滿中忽視項目推進的,咱已經想好了慶功宴、但不把焦點放在如何必須簽下合同上;人又是如何在自我想象中滿足、與現實中遭遇挫折心力交瘁中自如切換的,賺大錢就給員工整福利、這樣的老闆多麼令人羨慕,然錢沒賺到已經花出去了、“坐二路汽車都費勁”、我這老闆可真落魄。
這樣的細節,是一年這樣長維度記錄無法一一呈現的,也是文字媒介難以承載的場景、人物神態、聲音等多種信息融入的語境勾勒。如,因視頻媒介將“三個小時前的我”與“三個小時後的我”分割成交往互動的兩方,他們同屬於我本人,卻也不僅僅是我,而是不同立場的我。
三個小時前的自己,滿懷期待鼓舞士氣,做的一些衝動選擇,符合“我”的特點;三個小時後的自己,期待落空是因為合同忘帶的重要事務,指責此前的自己做事不謹慎、衝動,也符合“我”此刻立場的需要。正是這種本質相同、立場不同且短時間內的時空交互,形成的巨大張力,產生了詼諧幽默感。而這種媒介呈現,恰恰是“給一年前的自己寫一封信”難以實現的聚焦,時間拉長下場景細節無法完全複製描繪、只有大體如何的概述。
三、結語:戲謔之外的情感釋放
“和一個小時前的自己對話”視頻的有趣,就在於“過去自我立場”與“此刻自我立場”的在媒介場域中交織。這種交織,曾經是“寫給未來/過去自己的”書信,是給微信“文件傳輸助手”發心情,是朋友圈“僅自己可見”的動態……但這份交織,要想鏈接“此刻自我立場”需要等待歲月發酵,在未來某個時刻有了同樣的心態,才會去回顧、反思,獲得共情下的力量支持。
而“和一個小時前的自己對話”視頻並不需要,它將“過去自我立場”與“此刻自我立場”在一個小小的窗口中實現對話,一個表達、一個反饋。“霸凌自己”、“和自己吵起來”的感知,意味着這類表達像極了情緒宣泄,“你甚至無法共情幾個小時前的自己”則聲明瞭立場的差異、哪怕你們是同一個人,不同時空下的個體也有自己的需要。
從這個意義上,阿曼達·拉格奎斯特的思考正在成為一種現實,“我們的傳播文化既提供了新的生存預言,也為探索生存主題和生命的深刻性提供了新的空間”。我們對話的方式,從口語傳播階段只能與他人對話,到文字媒介階段借用書信的形式、與過去/未來的自己對話,而今的視頻乃至智媒時代,我們學會了自我交互,挖掘和探索“自我接納”“觀察情緒產生與消化”等生存主題。
可以説,“和一個小時前的自己對話”的媒介呈現,有戲謔表達的風格,有情感釋放的需要,更有傳播文化在當代發展延展的全新生命體驗敍事。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拖鞋哥新傳考研”(ID:XCKY01),作者: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