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O拉響全球最高級別警報，我們需要為猴痘疫情擔憂嗎？_風聞

　　如果全球疫情，尤其是非洲形勢繼續惡化，我國存在感染人數增加的潛在風險。

　　**撰文 |**燕小六

　　時隔兩年，全球猴痘疫情再度緊張起來。

　　當地時間8月14日，世界衞生組織（WHO）宣佈，正在非洲迅速蔓延的猴痘疫情構成“國際關注的突發公共衞生事件（PHEIC）”。這是《國際衞生條例》框架下最高級別的全球疫情警報，此前曾用於埃博拉、新冠等重大疫情示警。

　　WHO總幹事譚德塞表示，這一決定是鑑於猴痘疫情在非洲東部、中部不斷擴大，已蔓延到以前未受影響的地區，存在進一步於非洲和世界其他地區傳播的可能性。

　　譚德塞還表示，尤其令人擔憂的是，一種新的變異株在多地快速傳播。今年5月非洲學者率先報告新型猴痘病毒Ⅰb譜系。而最近1個月內，剛果（金）的4個鄰國陸續打破“猴痘零感染紀錄”，約90例感染與新變異株有關。

　　在我國，根據WHO發佈的全球猴痘疫情信息報告，2022年1月1日到2024年6月30日累計報道的猴痘病例數為2460例。“中國病例數較少。但如果全球疫情，尤其是非洲形勢繼續惡化，我國存在感染人數增加的潛在風險。”四川大學華西醫院感染性疾病中心副主任醫師陳立宇告訴“醫學界”。

　　世界衞生組織宣佈猴痘構成“國際關注的突發公共衞生事件”。圖源/AAP

　　本輪疫情中未成年兒童感染最多

　　就在WHO官宣的前一天，非洲疾病控制和預防中心（CDC）剛剛將猴痘疫情列為“非洲公共衞生緊急事件”，並呼籲非洲各國採取緊急行動，避免疫情持續蔓延。此類示警在全非範圍內尚屬首次。

　　猴痘是一種病毒性的人畜共患傳染病，1970年非洲報告首例人感染病例。此後幾十年內，猴痘病毒主要在中非、西非等十幾個國家內散發或局部暴發，因此非洲旅居史、感染動物接觸史被視為主要感染途徑。

　　猴痘感染症狀與天花相似，主要表現為發熱、頭痛、肌肉疼痛、乏力、淋巴結腫大和大範圍皮疹，通常病情較輕，多數患者幾周內能康復，但也有病情嚴重甚至死亡的。根據2023年刊發的《再發傳染病-猴痘研究進展》，不同時間、地區人羣的病死率在1%-10%。

　　但當前的形勢明顯不同。“委員會所有成員一致認為，猴痘病例數激增是‘非同尋常的事件’。”WHO猴痘緊急情況委員會主席Dimie Ogoina表示。

　　最令人擔憂的是感染病例數的快速增長。根據非洲CDC消息，相較於2023年同期，今年當地報告的猴痘病例數增加160%。剛果（金）的情況格外突出。今年以來，當地感染數創歷史新高，累計報告1.5萬餘例疑似和確診病例，有537人死亡。相關數據均超過2023年總和。

　　截至8月8日，至少16個非洲國家受到猴痘疫情影響，布隆迪、肯尼亞、盧旺達和烏干達等均打破“零感染紀錄”。

　　其次，感染途徑、受影響人羣也出現了變化。

　　2022年7月，WHO曾就猴痘疫情發佈過一次PHEIC，次年5月才解除。這次疫情影響116個國家/地區的近10萬人，造成約200例死亡，當時主要的感染人羣是同性戀男性和雙性戀男性，性行為等密切接觸是主要傳播途徑。

　　而今年以來，受猴痘疫情影響最大的人羣，變成婦女和15歲以下兒童。尤其是15歲以下兒童，他們佔了非洲感染數70%以上，在死亡病例中佔比達85%。根據非洲CDC數據，近4成患兒不到5歲，甚至有出生僅兩週的新生兒。

　　陳立宇也關注到了相關情況。他告訴“醫學界”，這可能和未成年人的免疫狀態、身體一般情況、疫苗接種等有關。

　　美國埃默裏大學傳染病學家Boghuma Titanji表示，也可能源於一些社會因素，如住所過度擁擠、父母感染後傳播給孩子等。還有分析認為，礙於診斷技術等，不排除一些疑似猴痘的兒童感染病例，實際上是水痘或麻疹。

　　醫療保健人員正在檢查一名41歲患者的手部病變。圖源/Reuters

　　令人擔憂的新變異株

　　“猴痘病毒變異了，適應了新的傳播方式。”8月8日，非洲CDC主任Jean Kaseya在一場線上會議中解釋，雖然尚不清楚本輪猴痘疫情為何對兒童如此兇險，但懷疑與最新的變異株有關。迄今，非洲以外地區尚未發現新毒株感染病例。

　　陳立宇介紹，猴痘病毒譜系有兩個分支，即分支Ⅰ（Clade Ⅰ）和分支Ⅱ（Clade Ⅱ）。前者現階段僅在中非部分地區流行，感染後的臨牀症狀更重、致死率更高。

　　今年5月，非洲病毒學家Placide Mbala-Kingebeni告訴媒體，在剛果（金）確認一種新型的毒株，隨後確認為分支Ⅰb譜系。彼時，該毒株或已造成240多例感染、至少3例死亡。根據基因測序分析，一些關鍵位點變異發生在2023年9月前後。

　　Placide Mbala-Kingebeni介紹，Ⅰb譜系感染後，病變更多出現在生殖器區域，而非手部、胸部等明顯區域。因此導致病毒更可能在無意間被傳播。

　　WHO在相關公告中指出，肯尼亞、盧旺達、烏干達已確認檢出Ⅰb譜系，其致死率高於之前流行的其他猴痘毒株。這從剛果（金）的死亡數可見一斑。

　　“有研究發現，Ⅰb譜系出現APOBEC3-type變異，傳染性更高，現有檢測試劑更易漏檢。”陳立宇表示，這或意味着剛果（金）出現了具有“全球大流行可能性”的新型猴痘病毒。

　　但陳立宇強調，不同毒株的致病性和傳播性可能受到多種因素影響，比如地理位置、醫療條件和人羣免疫狀況。“我國的疾病監測體系、治療能力、衞生條件等都明顯優於非洲大部分國家。即使Ⅰb譜系輸入中國，其導致的疫情也在可控範圍內。”

　　Jean Kaseya也在前述在線會議中表示，發現、治療不及時，氣候變化等因素，都會加劇猴痘病毒傳播。

　　值得注意的是，Ⅰb譜系並不是非洲大陸正在流行的唯一毒株。喀麥隆、科特迪瓦、尼日利亞和南非等還出現大量分支Ⅱ毒株感染病例。

　　譚德塞強調，現在我們面對的是不同病毒支系在不同國家的數次疫情，其傳播方式和風險程度各不相同。

　　WHO宣佈猴痘緊急事件後，美國、歐盟等相繼表示，將對從剛果（金）等非洲國家返回的民眾採取特別檢疫措施。

　　圖源/PANOS

　　普通民眾無需恐慌

　　2022年9月10日、16日，中國香港、重慶相繼報告首例輸入性猴痘病例。次年9月20日，猴痘被納入我國乙類傳染病進行管理，採取乙類傳染病的預防、控制措施。

　　深圳市第三人民醫院院長盧洪洲告訴“醫學界”，猴痘病毒的傳播途徑非常明確，公眾無需恐慌。“在亞洲，男男性行為者被認為是感染猴痘的高危人羣，男男同性性行為人羣聚集性病例時有發生。要優先針對這一高危人羣採取防控措施，防止病毒向普通人羣傳播。”

　　據盧洪洲介紹，免疫系統受損或晚期癌症的個體感染後，可能出現嚴重疾病甚至死亡。建議這類高危人羣儘快接種猴痘疫苗。

　　WHO免疫戰略專家諮詢小組已推薦兩款猴痘疫苗。8月第二週，譚德塞還啓動猴痘疫苗緊急使用上市程序。

　　陳立宇告訴“醫學界”，目前已有美國、歐洲和日本的多款猴痘疫苗上市，但存在一些限制。比如，有些疫苗在免疫缺陷患者中使用，不良反應發生率較高、安全隱患較大；還有的因製備工藝等，生產、供應相對有限。為應對這些挑戰，國內外科學家正在加緊研發新一代猴痘疫苗。

　　還有學者表示，中國在1982年才停止全民接種牛痘疫苗，所以40歲以上人羣大多接種過牛痘/天花疫苗。考慮到猴痘病毒的初始傳播指數相當小，較難在國內造成大規模疫情。一旦發現疫情，應該對40歲以下的人羣緊急接種。

　　WHO稱，將此次疫情指定為PHEIC，主要目的之一就是促使成員國開始做準備，與較貧窮的國家分享疫苗、治療方法和其他關鍵資源。

　　“中國臨牀工作可能需要加強疫情監測，強化針對猴痘的預檢分診，提升和普及核酸檢測技術，為臨牀醫師提供培訓以提升對猴痘的診治能力，並進一步推動疫苗接種和治療方案的研究和使用。”陳立宇告訴“醫學界”。

　　他表示，由於猴痘感染後臨牀症狀大多相對輕微，且具有一定的自限性，因此目前針對猴痘的治療主要以對症支持治療為主，少部分重症患者需要使用抗病毒治療藥物。目前我國正在加速針對猴痘的抗病毒藥物的研發工作。

　　參考文獻：

　　1.彭嘉怡,等. 再發傳染病-猴痘研究進展. 中華臨牀感染病雜誌. DOI:10.3760/cma.j.issn.1674-2397.2023.01.010.

　　2.全國醫療機構感染監測網. 猴痘醫院感染防控專家共識. 中國醫學雜誌. DOI:10.3760/cma.j.cn112137-20230723-000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