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豬”的牧原股份員工猝死20個月後，終於被認定為工傷_風聞

雷達財經鴻途出品 文|莫恩盟 編|深海

一個月前，一則員工在宿舍內死亡但認定工傷遇阻的消息，將豬企龍頭牧原股份推向了公眾輿論的風口浪尖。意外發生約20個月後，逝者蔣某帥的妻子馮女士日前終於拿到了亡夫的《認定工傷決定書》。

時間回撥至2023年初，入職牧原股份旗下子公司牧原肉食品有限公司一年左右的蔣某帥，被同事發現躺在宿舍牀上沒有了生命跡象。隨後，馮女士踏上了為亡夫爭取工傷認定的艱難征途，期間蔣某帥的工傷認定兩度遭拒，但她並沒有放棄。

根據馮女士的律師透露，由於近日收到了《認定工傷決定書》，目前已經對內鄉縣人社局和內鄉縣政府撤訴。蔣某帥有工傷保險，後續的工傷賠償，將由社保基金承擔。喪葬費和工亡補助，按河南省的標準，加起來約103萬元左右。

儘管此次意外就此暫告一個段落，但作為蔣某帥入職企業母公司的牧原股份仍成為外界關注的焦點。事實上，牧原加班文化盛行的情況，曾被多家媒體報道。而牧原股份寫滿類似“像豬一樣，少算計，多奉獻”語句的《拜豬文》，更是引發外界熱議。

員工猝死的輿論事件之外，2023年經歷了業績低谷的牧原股份，上半年交出了一份營收增長、歸母淨利潤扭虧為盈的財務答卷。不過，與2020年、2021年同期約百億左右的利潤規模相比，牧原股份上半年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仍存在一定的差距。

一份時隔20個月的《認定工傷決定書》

此前引發外界廣泛關注的牧原股份員工猝死事件，最近有了新的進展。據南都報道，近日，其從北京冠楠律師事務所律師郝正新處獲悉，河南南陽的馮女士終於收到了其亡夫蔣某帥的《認定工傷決定書》。

雷達財經從內鄉縣人民政府網站獲悉，在2024年7月31日發佈的人社局工傷認定公示公告中，蔣某帥被認定為工傷。公告顯示，蔣某帥的工傷事故發生於2023年1月1日。

根據此前多家媒體的公開報道，蔣某帥是在2022年初入職的牧原股份旗下子公司牧原肉食品有限公司。彼時，33歲的蔣某帥從老家新野縣趕赴鄰縣內鄉縣謀職，最終成功拿到了牧原肉食銷售崗的offer，並被派往杭州工作，負責生豬的大客户銷售業務。

不過，在牧原肉食工作僅僅一年左右的時間，原本對未來生活還抱有美好憧憬的蔣某帥卻遭遇了意外。2022年12月30日16時左右，蔣某帥因胸部疼痛到杭州城東醫院就診，胸部CT平掃檢查結果為右肺上葉後段陳舊性病灶伴鈣化，右肺中葉外側段侷限性支氣管炎，下葉後底段侷限性感染，被診斷為肺部感染。

2022年12月31日，蔣某帥有處理工作記錄。當天17時03分，蔣某帥的同事發微信跟蔣某帥説，“今晚你做飯”，蔣某帥則回覆稱，“我做不了，心口痛，快死掉了”。

而就在2023年新年第一天的上午9時左右，蔣某帥被發現躺在宿舍牀上，呼叫無回應，同事撥打120，120到達現場後經醫生髮現蔣某帥頸動脈搏動消失，瞳孔固定、散大，對光反射消失，觀察胸廓無起伏，身體僵硬，可見屍斑，心電監護顯示平直線，宣佈死亡。

據鳳凰網《風暴眼》報道，在生命倒計時的36小時裏，蔣某帥一直未能得到完全的休息。晚上一度加班到凌晨4點，儘管當天早上已覺身體不適，請假休息，但也未完全擺脱手頭工作，譬如被站長督促起來買菜做飯、和合作商溝通物流信息等。

值得一提的是，據界面新聞報道，蔣某帥去世的2-3天內，牧原肉食的一名法務人員代表牧原肉食與蔣某帥的家屬——其父蔣宏祥、其兄蔣等超、其妻馮婉婉簽訂了一份協議書，要求家屬不得向任何第三方透露有關蔣工傷認定的相關事宜。

然而，蔣某帥猝死後，其被認定工傷的事宜卻遇到阻礙。2023年7月10日、2023年12月18日，內鄉縣人社局兩度出具《不予認定工傷決定書》。後續，蔣某帥的家屬馮女士向內鄉縣人民法院提起行政訴訟。

據悉，蔣某帥工傷認定的爭議點在於其被發現猝死的地點是在杭州牧原服務站的員工宿舍，較難界定是否為工作場所。根據《工傷保險條例》第15條的相關規定，職工在工作時間和工作崗位，突發疾病死亡或者在48小時之內經搶救無效死亡的，視同工傷。

內鄉縣人社局認為，蔣某帥從去看病到死亡的時間並不具有連貫性，發病時正在睡覺，並非處於工作狀態；死亡在宿舍的牀上，不屬於在工作崗位突發疾病，因此不符合視同工傷的情形。

但馮女士認為，事發前蔣某帥工作負荷大，夜裏開會、加班至凌晨3-4點已經成為工作常態，住所絕大多數時間用來工作，僅有的短暫休息也是為了補充體力進行工作，事發時應認定為在工作崗位上。

馮女士還表示，牧原為蔣某帥及其同事提供的兩居室，既是其工作地點也是其休息地點，原則上客廳為辦公場所，卧室為其休息的宿舍。蔣某帥有時也會去卧室工作，本人及同事上班、休息混為一體。

馮女士的律師郝正新也表示，此前下發的《不予認定工傷決定書》及《行政複議決定書》事實認定錯誤，未對蔣某帥超時加班等情況進行調查，未説明蔣某帥工作崗位的延展性，忽視了蔣某帥死亡時在工作崗位和工作時間的重要事實。

此番收到《認定工傷決定書》後，郝正新表示，當天已經對內鄉縣人社局和內鄉縣政府撤訴。蔣某帥有工傷保險，後續的工傷賠償，將由社保基金承擔。

郝正新表示，社保基金會有三筆錢，一筆是喪葬費，一筆是一次性的工亡補助金，還有一筆是撫卹金，“撫卹金是按月領取的，從他發生工亡的次日按月給，對象是符合條件的人員，從蔣某帥他家裏來講，就是他的父親、母親跟小孩。喪葬費和工亡補助，按河南省的標準，加起來得有103萬元左右。”

大力推崇“豬文化”：“像豬一樣，少算計，多奉獻”

此次意外的發生，蔣某帥所就職的公司引發了外界的關注。據內鄉縣人民政府網站公佈的信息顯示，蔣某帥關聯的用人單位為牧原肉食品有限公司。

天眼查顯示，牧原肉食品有限公司成立於2019年3月，註冊資本達25億元，而該公司的幕後股東正是A股的上市公司牧原股份。

雷達財經從牧原股份此前發佈的年報瞭解到，截至去年年末，牧原股份母公司的在職員工有4876人，而其主要子公司的在職員工數量卻多達126400人。據此計算，牧原股份的總員工數為131276人。

若按職能劃分，牧原股份數量超過13萬的員工中，佔比最高的是生產人員，數量達到108273人。其次，是技術人員、行政人員和銷售人員，分別有8388人、6584人、5668人。此外，公司還有2363名財務人員。

截至2023 年末，牧原股份在全國已設立有26 家屠宰子公司，所有屠宰生豬均來源於公司自有養殖場。同時，公司持續拓展全國豬肉銷售網絡，截至 2023 年末，牧原股份的屠宰、肉食業務已在全國 20 個省級行政區設立 60 餘個服務站，而蔣某帥被派駐的杭州服務站便是其中之一。

根據牧原股份發佈的財報顯示，蔣某帥入職的這一年，牧原股份的營收達到1248.26億元，同比增長58.23%；同期牧原股份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為132.66億元，相較上年的69.04億元漲幅超過九成。

值得注意的是，牧原股份2022年業績增長的背後，其銷售人員的數量卻在減少。2022年，牧原股份的銷售人員數量為2701人，較上年的2799人減少98人，但年內牧原股份生豬銷量卻增長超五成達到6120萬頭，這意味着分攤到每個銷售人員身上的指標壓力更重了。

據鳳凰網《風暴眼》報道，就在去世之前，蔣某帥還簽訂了一份目標承諾書，承諾保證在2023年1月完成銷量目標41噸，收入1.5萬元。

在公司2023年年報中，牧原股份提到，公司按照有關勞動法律、法規的規定，與員工簽訂勞動合同，並根據崗位價值與績效成果，針對不同的崗位，建立具備激勵性的薪酬體系;根據公司二十大技術制定任職資格和晉升通道，以價值觀、工作成果、能力認證為依據，進行人崗匹配、定崗定薪。

此外，牧原股份還強調，公司高度重視員工培養工作，持續搭建科學完善的培訓體系，積極發掘與探索多種有效的培訓資源和模式，根據生產經營情況、崗位要求、管理素質提升等需求，制定相關培訓計劃，開展新進員工入職、安全生產、崗位技能提升、管理能力提升等培訓活動。

牧原股份認為，通過各種賦能培訓和實戰歷練，可有效地提升員工從業技能和管理水平，提升員工崗位職業化素養與在崗適應能力，從根本上促進公司整體戰略目標的達成，滿足員工的職業發展需求，以實現企業和員工的共同成長與持續發展。

此外，“造福員工。視員工為家人，幫助員工成長，搭建事業平台，實現人生價值；讓每一個員工都開心，每一個家庭都幸福，在牧原樂園裏，享受幸福人生”的員工利益，也被寫進了牧原股份官網上的牧原基本法中。

然而，在不少媒體的報道中，牧原股份加班文化盛行已不是什麼秘密。為了喚起員工的奉獻精神，牧原集團還在內部大力推崇《拜豬文》。據瞭解，《拜豬文》是牧原文化的結晶，由牧原集團董事長秦英林親自撰寫，以表達對養豬事業的尊重與感恩。

而《拜豬文》中，不乏“豬的一生，是奉獻的一生”、“我們也願意像豬一樣，坦然的奉獻出自己的一切”，“我們也要像豬一樣，用生命的長度換取生命的質量”、“像豬一樣，少算計，多奉獻”、“讓我們和豬一起，傻乎乎，樂呵呵，奉獻自己”這樣鼓勵員工多奉獻的語句。

今年6月，牧原集團的官方公眾號上還曾發佈一則推文，其中提到在當時舉辦的牧原第十九屆養豬節創新表彰大會上，幹部代表們齊聲誦讀《拜豬文》，牧原集團將其視作牧原人最高榮譽的象徵。

另據天眼查顯示，截至發稿，牧原肉食品有限公司捲入的近50起司法案件中，有18起涉及勞動爭議、3起涉及勞動合同糾紛、1起涉及工傷保險待遇糾紛；而牧原食品股份有限公司目前也涉及14起勞務合同糾紛、7起勞動爭議。

中期業績回暖，歸母淨利潤仍未達巔峯水平

風波之外，牧原股份的業績正逐步回暖。回溯2023年，牧原股份的業績急轉直下，營收、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同比分別下降11.19%、132.14%，且其-42.63億元的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還創下了上市以來的首次年度虧損。

在2023年度業績預告公告中，牧原股份對去年公司經營業績出現虧損解釋稱，主要系報告期內生豬價格較去年大幅下降。同時，公司在按照會計準則要求對消耗性生物資產進行減值測試後，擬對部分消耗性生物資產計提減值準備。

今年上半年，牧原股份展現出強勁的業績增長態勢，營業收入實現了顯著的提升，從去年上半年的518.69億元躍升至568.66億元，同比實現9.63%的增長。

利潤層面，牧原股份今年上半年也實現了良性的轉變，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由去年同期的-27.79億元，強勁反彈至8.29億元，成功扭轉了去年上半年的虧損局面，步入盈利通道。

不過，需要注意的是，雖然牧原股份上半年的淨利潤扭虧為盈，但相比起2020年、2021年中報分別高達107.84億元、95.26億元的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牧原股份上半年該項指標的表現仍存在不小的差距。

牧原股份業績的回暖，與當前生豬市場的積極變化緊密相連。據瞭解，今年一季度，國內生豬價格處於低位運行，行業仍處於虧損狀態。但自二季度以來，隨着行業產能去化帶來的供需關係的改善，生豬價格迎來了一波持續上漲的行情。

據國家統計局監測數據顯示，生豬價格連續四個月上漲，6月份環比漲幅更是高達10.4%。

隨着豬價上漲，二季度生豬價格高於生豬養殖行業平均成本線，直接帶動了企業盈利能力的提升。整體來看，生豬銷售價格在上半年呈現出震盪上行的趨勢，牧原股份生豬的銷售均價也自2月起逐月上漲。

雖然年初受去年冬季疫病影響，養殖成本有階段性的上升，但由於牧原股份及時總結經驗，對疫病實現全面、常態化的防控，並通過優化硬件設備、加強人員管理來提升生豬的健康水平，各項生產指標逐步改善，使得生豬養殖成本逐步下降。至6月份，牧原股份的生豬養殖完全成本已接近14元/kg的水平。

後續，隨着公司在疫病防控、營養配方、種豬育種、智能化與信息化、人才培養等方面的持續投入，生產管理各環節的不斷優化，公司生產效率將逐步提高，與此同時，隨着飼料原材料價格的回落，公司生豬養殖成本有望進一步降低。

除了在成本端發力外，牧原股份還在收入端積極尋求更多的可能。上半年，公司積極拓展屠宰肉食業務銷售渠道，持續優化客户結構與產品結構，通過加大在數字化、智能化方面的研發投入來提升生產效率與運營能力。

後續，公司還將繼續提升已投產屠宰廠的運營效率，提高產能利用率，從市場開拓、渠道建設、人才培養、內部運營管理等方面發力，增強屠宰肉食業務的盈利能力。

上半年，牧原股份共銷售生豬3238.8萬頭，同比增長7%，其中商品豬2898.2萬頭，仔豬309.3萬頭，種豬31.2萬頭。上半年，牧原股份共計屠宰生豬541.5萬頭。截至2024年6月末，公司能繁母豬存欄為330.9萬頭。

牧原股份中報顯示，養殖業務為牧原股份貢獻560.18億元的收入，佔總營收的比重高達98.51%；同期，屠宰、肉食業務為公司貢獻99.81億元的收入，佔總營收的比重為17.55%（養殖與屠宰、肉食之間銷售抵消佔比為17.22%）。

不過，身為養豬行業中的一員，牧原股份的業績與豬週期息息相關。牧原股份在中報“公司面臨的風險”中提到，商品豬市場價格的週期性波動導致生豬養殖行業的毛利率呈現週期性波動，公司的毛利率也呈現與行業基本一致的波動趨勢。

未來，若生豬銷售價格出現大幅下降或上漲幅度低於成本上漲幅度，或者公司生豬出欄規模增加幅度低於價格下降幅度，則本公司存在業績難以保持持續增長，甚至大幅下降、虧損的風險。

在7月舉行的調研活動上，牧原股份被問及“對後續生豬價格如何判斷”的問題時表示，總體來看，公司對下半年生豬市場價格較為樂觀。作為行業參與者，公司尊重市場、敬畏市場，不通過預測豬價調整生產、銷售節奏，未來的盈利水平建立在自身的成本優勢上。

值得注意的是，截至上半年末，牧原股份總負債高達1184.23億元。其中，短期借款431.52億元，其他應付款94.31億元，一年內到期的非流動負債102.08億元 ；長期借款111.23億元，應付債券93.41億元。

未來牧原股份將交出怎樣的業績答卷？雷達財經將持續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