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端行為溯源：童年和社會的“非人”教育_風聞

近期社會上發生了一些極端事件，典型的是蘭州市榆中縣睡夢中被割喉：

對於這起美工刀割喉案件，知乎上有人提出了下面的問題：

問題中問到了這起案件給社會帶來哪些警示。這讓我想起了自己孩子10歲時的遭遇。

2014年的6月，孩子在一個名叫荊楚xx的數學培訓機構培訓小學奧數，在課間休息時他跟自己臨時同桌玩鬧，結果同桌的男孩直接掏出荷包裏的美工刀，把我兒子的耳朵下端割了一個大口子。

等我接到電話和妻子去接孩子的時候，孩子的T恤衫前後已經被血浸濕了一大塊，老師只給了孩子一些紙巾，沒有做任何進一步處理，然後就接着上課好拿到自己的課酬。

至於那個傷人的小男孩，一臉不在乎毫無傷人的歉意，而他的父親也沒有對自己的孩子做任何的批評教育。很明顯這家人的信條是：隨時帶上刀具隨時準備傷人讓對方住院，即使是玩鬧也絕對不吃一點虧。

這位父親只答應跟着我們送孩子去打破傷風針，他承擔打針的費用，其他的他一概不管。他自己的兒子早就被家人接回去了。那天晚上我們帶兒子打完針包紮好耳朵，回到家就已經晚上11點了。

在前蘇聯著名教育家蘇霍姆林斯基看來，很多容易走極端的成年人，其人格品行就是在童年的“非人”教育中紮根的。他在其名著《給教師的建議》裏《要保持“水源的清潔”》一文中，曾經舉過這樣一個例子：

一個19歲的青年，就因為和一個16歲的少年在路上偶遇，兩人爭吵了幾句，這位隨身帶刀的青年就把少年殺了，然後把奔過來的受害者母親刺成了重傷。這位青年被抓後才開始後悔，他跟蘇霍姆林斯基寫信，男青年的母親還來拜訪這位著名教育家。

蘇霍姆林斯基根據自己多年的教育經驗和觀察，他認為這種成年後的極端性人格，源於童年時期沒有建立明確的是非善惡標準，而家庭中沒有正確的珍愛生命的教育是主因。

也就是説一些家長把傷害別人的孩子，自己孩子不吃虧當作交往的原則。其實在傷害別人的孩子時，這種家庭的孩子也會養成自私和殘忍的性格。這種性格帶給孩子的，很明顯不會是什麼幸福的結果，在這場博弈中其實沒有任何人是贏家。

正是因為早就讀過蘇霍姆林斯基和皮亞傑的《兒童心理學》，所以我在對孩子的教育中，其實一直是強調“喜歡打架的狗沒身好皮”，最好不要和人鬧矛盾，如果萬一被別的孩子針對性欺凌，那麼就按照對等性原則進行還擊。

只是我沒想到有的家庭教育孩子時，竟然是隨時帶刀準備揮刀傷人。這種中國式的極端家教，可謂是典型的“非人”教育。當然，中國式的“非人”教育，既有中國家庭普遍是獨生子女輸不起的因素，更有深刻的社會原因和法治背景。最典型的就是河北邯鄲初中生殺人埋屍案：

我的孩子在被割傷後，只能是自己承擔後果。我後來中斷了對孩子的奧數培訓，找這家機構要回剩餘的培訓費用的時候，這家培訓機構又找各種理由，拖了好長一段時間。

這起事件中培訓機構的安全責任，實際上是沒有任何政府部門有什麼監管措施。即使我後來在教育管理部門工作，我也沒能搞清楚遇到這種事情該怎麼維權。在管理部門內部，最流行的實際上是推卸責任和甩鍋，整體上有一種集體無意識地漠視個人權力的傾向。

在我的孩子被割傷不久，我的同事又遇到了更惡劣的事：她上高中的兒子騎着自行車去上學，剛出小區門就被疾馳的麪包車撞傷，撞傷人的司機肇事後加速逃逸，而這孩子脾臟等臟器嚴重受損住院近半年，參加高考時都沒有完全恢復。同事想盡辦法找公安部門也沒能查出肇事車輛，至於孩子的醫療費用，全部是他們家自己承擔的，這件事也給孩子的身體留下了隱患。

在我們的社會上，常存在一種對犯罪分子談寬容，對受害者全盤找問題的傾向。特別是對組織和團體經常放縱、支持多於制約，對於一些高層級的違法犯罪行為，法條疏漏處罰不嚴執行不力的情況不少。

正是因為對個人權利的保障不足，很多時候受害者如果要維權，即使是內行也就僅僅是能把損失補回來，如果不掌握專業知識那就連損失都補不回來。

當社會的底線一再被擊穿，法律對施害者的處罰缺失震懾力時，社會現狀就會教育大眾不斷降低道德、法律底線。

這是典型的集體無意識的“非人”教育。

那麼這種施害者和受害者權力的失衡，其根源是什麼呢？

從歷史經驗來看，只要經歷長久的和平時期，各行各業的精英階層就會脱離羣眾，當二代、三代們與同齡人形成階層、體驗、認知的鴻溝時，立法、執法、司法層面集體都會無意識地向權貴傾斜，導致治理體系越來越缺少對普通人的關愛，而普通人維權的成本將會越來越高。

其實看看我們當前的社會結構，看看能夠影響立法、司法的到底是什麼人，就會很清楚為什麼普通人越活越難了。

在社會底線不斷被擊穿的過程中，如果有個體對獲得公正的希望破滅，就會拋棄信訪、上訴等批判的武器，拿起真正的武器進行武器的批判，那樣就會出現越來越多的社會悲劇。

打破歷史週期律是很需要能力的，這個過程中管理者需要持續性自我反省自我革命，重點打擊高層級有組織的犯罪，才能不斷地抑制各領域的碎片化強權，維持基本的社會公平公正。

可惜不管是聽得進批評意見，還是自我反省自我革命，對於精英個體而言都是反人性的，對於習慣了吹捧和雙贏多贏贏麻了的人來説，做這些事可是很令人痛苦的……

算了，且行且珍惜，吃點小虧就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