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給老首長撒個嬌_風聞

“老首長，您真想不起我是誰了？”司令，這位震撼山川大地的大人物，平時見誰也是頭仰的高高地，與人握手也是輕輕地一下而今天下車後看見安祝和卻疾步上前一把緊緊握住安祝和的手，一副激動無比的面孔，眼裏已經是熱淚盈眶了。

“我知道呀，您不是司令嘛。”前幾天剛剛被地委組織部宣佈恢復職務正帶領廣大幹部工人努力挽回被姚界會一夥搞得烏七八糟的場子忙得不可開交的安祝和，本來就對司令怎麼又光臨這又髒又臭的屠宰場“又有軍務？”卻驚訝得看着司令這副樣子還真不知司令賣的什麼藥！

“哎呀，哎呀。老首長，您好好想想，1947年您在西川游擊隊當隊長。那天在虎安鄉，匪，軍包圍了鄉政府，是不是您帶着隊伍給解的圍？”

“奧、奧，我想起來了，有這回事，那司令您是怎麼知道的？”安祝和不解地問司令。“咳呀咳呀，老首長呀，當時解圍後，因敵人一直緊追不捨，您是不是下死命令讓兩個游擊隊戰士抬着一個掛花的年輕幹部一起撤退？”

“是呀！”安祝和還是不解，他不知道這些事與司令又什麼關係。自從那年司令手下的陳參謀等一夥人採取卑鄙的手段把安祝和停職雖然恢復了他的職務但安祝和對司令他們沒有什麼好印象。當時安祝和被無故停職後，不少好心的同志都勸安祝和去北京去找找當年的老領導。“告這些共產黨的敗類們！”但是安祝和深受黨的教育服從上級的觀念決定了他不會這麼做。想當年安祝和因家境貧寒無法生活，逐跟着劉志丹搞革命，以後又在元帥手下為人民翻身南征北戰，跨江過海屢立戰功。解放以後他眼見那些老革命被整的很悲慘！特別是他很敬佩的元帥。元帥常常被人誤解多次遭打擊報復但為了黨的事業從不做解釋的高尚品德深深印在了安祝和的腦海，以致連他的後代也是如此！

 這事的起因還要從前幾天大軍區冷司令到山川檢查工作，聽當年的老戰友地委書記介紹了軍分區司令插手地方工作的一些事情，可以聽得出書記對司令非常不滿！地委書記順便談到了司令因故整安祝和隨意責令安祝和停職檢查的事。書記還告訴冷司令一件事：“安祝和這個人你應該知道的，就是47年在西川那支掩護上級撤退出了很大力的那支游擊隊隊長。那次在小關打阻擊，你不僅見了他還給他們送去一挺機槍呢。”

  “記得記得，我記得這支隊伍，也記得安祝和這個人，是本地幹部，不過名字我沒有記住。他們當時打得很好也付出了很大代價。那麼這小子（指軍分區司令）怎麼能夠停了人家的職呢?”

  “咳，你不説還好，一説我就一股火！”書記憤憤不平地説道“當時還不是司令本人去停安祝和的職！如果他去，好歹他是地委常委還有個説法，而是他手下的一個參謀説停就給停了。”

  “什麼，一個小小的參謀就敢隨便干預地方的事？這司令是怎麼管理部隊的？”

  “不僅如此，當年司令在西川時鄉政府工作時，匪，軍把鄉政府包圍了，不是安祝和率領的游擊隊去解圍，這個司令早他媽的成泥土了。”

  “忘恩負義的東西。”冷司令勃然大怒，立即叫來了司令： “你他孃的連救命恩人都敢撅？今後誰敢和你處事？” 

 本想套套冷司令瓷為自己以後的前途鋪墊鋪墊呢，不想一上來冷司令給自己這麼一通，司令還仗二不摸頭腦呢，“什麼意思呀？冷司令這是唱的那出戏呢？”

  面對冷司令的嚴峻的面孔，司令捱了罵還裝出一副憨厚的樣子站在那裏一聲不吭！“你他孃的耳朵聾了？沒有聽見我説你呢？”

 “司令司令您別生氣您別生氣，是我的工作沒有做好沒有做好，該挨批評該挨批評。”

 “什麼亂七八糟的，我是説你是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你不明白呀？”

 “咳，司令呀”書記開口了，“冷司令是説你把救你命的人給忘了！”一貫憨厚待人的書記見司令被冷司令罵得不知所措，開口給司令解解圍吧，於是把安祝和當年救司令的那段往事簡要的給司令説了説。

聽了書記介紹安祝和的革命歷史特別是當年給鄉政府解圍的那段往事後，司令彷彿才睡醒似的恍然大悟：“唉呀唉呀唉呀，這事怪我這事怪我，怪我！當初我見安祝和，不，安主任時就覺得面熟，好像在哪裏見過就是想不起來。”

“你他孃的整天就想怎麼當書記升官，還能夠想別的？你怎麼給我帶的部隊？一個參謀就能夠翻天了，把地方的幹部給停職了？誰給你們的權利？就從這點看你就沒有好好帶兵！”冷司令狠狠地痛罵了一通司令，責令他“好好檢查檢查。給書記給安主任他們道歉。如果書記安主任他們原諒你，我不撤你的職，否則我非……。”

 下面的話司令沒有説出來！冷司令的狠勁是我軍戰將中有了名的，司令全身直打哆嗦，明白這回趕上了，如果自己處理不好這件事，不僅升不了官恐怕連這個位位都沒有了。當然還有司令知道了安祝和是當年救自己命的恩人，那多少年一直存在的感謝之心油然而出，“必須當面向安主任道歉必須感謝的呀。這我要是忘了那麼絕對不是人！”畢竟受黨教育多年，這點良心司令還是有的。

那個年頭，誰要是倒黴，落井下石的人海了去！司令被大軍區冷司令召見並責罵的事情一傳開，整個軍分區大院貼滿了討伐司令的大字報，寫得最多的就是陳參謀！由於陳參謀知道司令不少無法見人的事情有的其實就是陳參謀打着司令的旗號乾的但現在全是司令乾的了，所以陳參謀的大字報火力重效果猛。不僅如此，他得知書記把安祝和的遭遇告知了大軍區司令後，還急忙跑到安祝和家裏，恬不知恥地告訴安祝和，當年迫害你安主任，“都是司令的主意。”要安祝和趕快找大軍區司令告司令的狀，出處這口氣。

 不料安祝和笑了笑，當即就回絕了陳參謀，非常乾脆地告訴陳參謀“像您這樣的人，上了戰場第一個挨黑槍的就是你！還想消滅八百萬蔣，匪，軍。”陳參謀討了個沒趣，搭訕了幾句無精打采的只好走了。

 這天，剛把冷司令送走了的司令，在車上就給司機説去屠宰場。司機就把車開到了屠宰場。傳達室的工人把正在檢查車間設備情況的安祝和叫出來，安祝和還沒有顧得上洗洗沾滿油泥的手，司令就拉着安祝和的手握住不放，這有了開頭的那場故事。

“唉呀哎呀，我這記性是不好了！不過這與司令您有什麼關係呢？”安祝和抱歉地對司令説。

“咳呀，那您還記不記得被抬着撤退的那個年輕幹部？”

“嗨呀！”安祝和突然記起了，嘿嘿，面前的這位司令是當年掛花的那位鄉幹部嘛！怪不得上次在屠宰場見面時安祝和覺得面熟呢。安祝和恍然大悟。“記起來了記起來了，您就是那位負傷的幹部嘛。哎呀，這麼多年過去了，您的傷？”安祝和這下全明白了。出於對戰友對同志的關心，安祝和首先想到的是司令的傷！

“沒事了，沒事了。老首長呀老首長呀。這麼多年我一直在找您呀。上次……,唉，上次的事太不好意思了，真是對不住老首長呀。您千萬不要見怪呀，都是我不懂事呀我不懂事呀。”説到這裏，司令的淚水已經順臉往下流了。

看着面前站着的司令和那張掛滿淚水、滿臉愧疚的臉，安祝和的思緒回到了當年的戰場。那是1947年夏天。安祝和正率領着游擊隊與匪軍打游擊。一天縣委派人送來雞毛信稱虎安鄉政府被敵人包圍了情況萬分危急，由於虎安鄉一帶有上級機關埋藏的物品，縣委怕萬一有失後果不堪設想！故要求安祝和率隊急速前去解圍！安祝和曾經參與了掩埋工作，當然知道重要性。故立即帶領全隊飛跑而去。由於敵人人多武器好，安祝和他們只能採取突然襲擊打了敵人一個冷不防，打開了一個缺口把鄉政府的幹部其實不少是上級機關留下看管物品的人員解救出來，然後仗着地形熟悉迅速撤退。被打懵的敵人惱羞成怒，醒過味來沿着安祝和他們撤退的方向窮追不捨！安祝和他們只能邊利用地形阻擊邊設法撤退。當時司令就是上級機關留下的看管人員之一。

 由於解放區多年沒有戰爭，政府幹部們沒有什麼戰爭經驗，所以遇到這情況都慌了神，這樣的奔跑個個都受不了。“不行。”安祝和身邊不時有戰士犧牲，為了人民的事業血灑黃土地。由於司令他們這些幹部長期坐機關根本跑不動！特別是司令在往山上爬的時候因屁股抬的過高捱了敵人一槍。負傷後司令尖着嗓子直喊疼也不跑了躺在那裏等死。他們的領導連罵帶踢司令就是起不來。眼見敵人又順聲追上來了。那個時候稍有遲疑就有死的可能，那個時候，自己跑都嫌累如果負傷了那對自己對大家都是累贅。這是戰場上誰都知道的規律。機關領導倒實誠，説安隊長你們走吧，要不然咱們都走不了。你們跑出去記得給我們報仇就行了。把自己的同志丟給敵人，那是安祝和自己寧可死都不會做出的事！

安祝和命令一部分戰士隨他阻擊敵人，延緩敵人的勢頭，一部分戰士連推帶拽着幹部們往山上跑。但是負傷的司令呢，走不了呀！也無法拽呀！安祝和當即立斷叫住兩名體格好的戰士，告訴他們説你們兩個，把這位同志抬上，你們在他就在！明白了沒有？於是兩名戰士就四手搭橋抬着掛花的司令，在大家的掩護下繼續撤退。安祝和呢則領着戰士們利用地勢地形與敵人周旋，隨着天漸漸地黑下來不熟悉地形的敵人也不敢追了。就這樣大夥終於脱離了險境。兩位抬司令的戰士可累慘了。其中一位到了目的地後一頭就栽在了地上，好半天才緩過勁來。當時司令感動得直流眼淚那眼淚流的呀如同今天一樣。他們的領導也再三謝謝游擊隊。安祝和擺了擺手説自己人沒有必要謝謝。以後司令他們就隨大隊伍走了。安祝和他們呢當然還得繼續游擊戰。再以後司令怎麼當上司令的歷程安祝和當然不知道了。

“嘿嘿，司令，還真是您吶。”

 “是呀是呀，老首長，這多年我一直找您呀就是找不到。問過多少人，有的説您在西藏剿匪犧牲了，有的説您去朝鮮被美國鬼子的飛機給炸沒了，還有的説您在南方工作嘛。您怎麼回到山川了呢？”

安祝和笑了笑説“司令您是知道的我這個大老粗沒有文化，以後一直在保衞部工作。後來專業到地方工作。前幾年年齡大了也想老孃了，就請求組織上把我給調回來了。”

 “您該來找我嘛，您該來找我嘛。像您這樣的老紅軍老革命，是咱們黨的財富嘛。”司令這話是朝着圍過來的場裏領導和工人説的，還是往不了司令的氣派。

“咳，我不缺吃不缺喝，找您給您添什麼麻煩呢？再説了，您要感謝也得感謝當初抬您的兩位戰士呀。不是他們抬着您上山下山的，恐怕……”餘下的話安祝和沒有説出口。

“當然當然，得感謝得感謝，不過更得感謝老首長您呀。對了老首長呀，那兩位抬我的戰士呢？他們現在怎麼樣呢？”司令這才記起向安祝和打問那兩位他的直接救命恩人啦。

“唉。一位不在了，就在咱們分手沒有幾天，我們在校關打仗時犧牲了。另一位呢，1949年在山南地區剿匪時被打傷殘廢了，以後回到山川就住進福利院了。”

聞聽司令與安祝和的對話，四周的人多少也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了。想起當年司令一夥整安祝和的情形，人羣中不由地發出陣陣“什麼人呀，連救命恩人都敢整！”“看就不是個好東西。”“這種人，要是我當初就不管他讓敵人把他給打死得了。”的議論聲。聽到這些議論，司令的表情那叫個尷尬呀。如果地上有條縫，估計司令早鑽了進去。

安祝和見司令非常尷尬的表情，用眼光制止住大夥四周的議論聲。然後説“司令請到辦公室坐坐吧。”

 “好好好，聽老首長的，坐坐坐坐。”司令進了辦公室，安祝和給司令讓座後，像上次接待司令一樣自己又坐在靠牆那張方凳上，隨手又拿起本子和筆準備記錄司令的指示。

“哪裏哪裏，老首長老首長，您哪能坐那裏？”司令急得腦門上的青筋都鼓出來了，他嘴裏説着，手上動着，腳步邁着，緊緊地攙扶着安祝和半扶半壓地硬把安祝和給讓坐在椅子上，他呢，坐在了上次安祝和來坐的那張方凳上。“老首長呀老首長，從現在起您可不能叫司令，叫我小方就可以了。”司令滿臉誠懇地望着安祝和，非常繁細地詢問了安祝和的情況，再三強調“老首長您不管有事沒事，需要我做什麼，就儘管開口，我一定照辦！”説時司令還專門對着跟隨他來的參謀當然不是陳參謀了，陳參謀自從得知冷司令批評司令以後在分區大院扯起批判司令的大旗後，司令總算看清了他的真實面目，於是立馬找了個藉口給打發到黃河邊分區的農場當保衞股股長去了！司令在分區黨委會上告訴同僚，冷司令批評我沒有管好部隊，這次我要加強管理，嚴格帶兵，對陳參謀這樣的人，就是要加強教育加強管理加強培養，下去鍛鍊鍛鍊對他以後的進步有好處，於是分區黨委一致通過了司令的建議當然也不會有人反對的，這個年頭你要是黨委成員也明白這是組織原則否則還能夠當委員？

説了不少親切的話，司令説到正題上了“老首長呀，這在老首長面前呀，我就什麼都敢説了，什麼都敢跟老首長撒個嬌了要個臉了。不瞞您説，這次冷司令批評我了，特別我對您的態度，冷司令很是不滿的呀！所以冷司令告訴我，如果您老首長不原諒我，那麼冷司令就要罷我的官撤我的職給老首長您出氣呢。按説呢，我這個官應該罷，這個職應該撤，誰讓我對老首長對我的救命恩人這麼無情無義呢，我給老首長帶來了精神上的痛苦，身體上的痛苦，當然我這麼做更是違反黨的組織原則給黨的事業帶來了損失。該罷該撤。不過老首長呀，看在我還願意為黨為人民做點事，是不是請老首長就原諒我這一次呢？老首長呀”司令説到這裏，哽咽地幾乎説不下去了，那淚水呀直往下流！

屋子裏安靜極了，司令殷切地望着安祝和，就像那聽法官審判結果的犯罪分子一樣等候恭裁。隨從們大概也沒有見過這場面連大氣都沒有人喘。

“明白了明白了。”安祝和看見司令這副樣子，聽見司令的言語，安祝和什麼都明白了。

“放心吧，司令。”安祝和語氣非常沉穩。“您放心，我不會計較過去的事，不管是您還是其他人我都不會計較的。就請您轉告冷司令説我謝謝他對一個老兵的關心。”

 “一定一定我一定轉告冷司令我一定轉告冷司令。”司令聽見安祝和這番話，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放了心，怒開了花，忙不迭口地應承為安祝和轉告對冷司令的謝意。

“好了好了，老首長呀，我還有軍務在身，就先告辭了，以後我會經常來看您的呀。有事，不沒有事您也要找我呀。啊！”司令與安祝和握了握手，沒有來時那麼緊了，然後大度地同在場的幹部工人們一一握手算是給安祝和這位司令的“老首長、救命恩人”莫大的面子上了212吉普車，隨着車尾冒出的煙，司令滿面笑容地朝外揮了揮手走了。

望着遠去的車後影，安祝和心裏總有一股説不出的彆扭樣。他朝地上吐了口痰，説了句“咱們再去車間，接着檢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