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折前進 平等的驚人起源和政治_風聞
水军都督-56分钟前
曲折前進****平等的驚人起源和政治
塞繆爾·莫因
2024年8月27日
《The Nation》
在電影《追加保證金》的結尾處,傑里米·艾恩斯發表了一段令人心寒的演講,他説,沒有人應該説他們相信平等,因為沒有人真的認為它存在:正是這種想法以一種本質上不變的形式掩蓋了等級制度的持久性。他對一個下屬解釋説:“今天的情況肯定和以往沒有什麼不同。”“一直都有,將來也會有相同比例的贏家和輸家….
是啊,也許我們的人數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多,但百分比呢?它們完全一樣。”
對其他許多人來説,對2008年金融危機的反應與艾恩斯憤世嫉俗的反應大不相同。這場危機引發了比過去50年更多的對不平等的意識和批評。從2011年的“佔領華爾街”運動開始,大量擔心“1%”占主導地位的美國人最終圍繞伯尼·桑德斯在2016年和2020年的總統競選活動團結起來。這些年來,法國經濟學家托馬斯·皮凱蒂向讀者提供了證明這一運動正確性的證據:在2014年英文版出版的《21世紀資本論中,他證實,整個北大西洋世界的經濟不平等一直在加劇。皮凱蒂還指出,與艾恩斯在《追加保證金》中描述的情況相比,這種情況既壞又好:他認為,資本主義的內在動力總體上加劇了不平等,但政治動員可以減少不平等。
《21世紀資本論》出人意料地成為暢銷書,不平等成為新世紀的一個標誌性問題,在大量的文章、書籍和推特中被分析和抱怨(很少被證明是合理的)。但十年後,歷史學家、經濟學家和政治理論家正在思考一系列不同的問題:不是關於我們這個不平等時代的原因或是否會繼續存在,而是關於其對立面——平等——的道德要求最初從何而來。在《平等簡史》一書中,皮凱蒂提出了自己的觀點,強調20世紀中期的平均主義收入和財富分配在我們這個新自由主義時代是如何被逆轉的。但在過去的一年裏,新一波的書籍出現了,從根本上拓寬了這一標準描述的範圍。達林·麥克馬洪雄心勃勃的《平等》一書將現代社會對階級差異的擔憂置於歷史的位置。保羅·薩加爾的《基本平等》闡述了人人生而平等的信念是如何在現代早期出現的——特蕾莎·貝讓在《平等的意義是什麼?》這將在她即將出版的《平等中的第一》中出現。大衞·雷·威廉姆斯在《最偉大的瘟疫》一書中,考察了從柏拉圖到卡爾·馬克思等權威思想家是如何在自己的著作中探討經濟等級這一主題的。每本書都有助於回答平等的理想從何而來的問題。但提出這個問題會引出一個更緊迫的問題:平等是否一開始就是最重要的。
在《平等》一書中,麥克馬洪給了我們一段驚人的歷史。這是他綜合幾千年來的歷史發現的能力的一座紀念碑——他之前在他關於天才和幸福的書中已經證明了這一點。麥克馬洪講述了他的“大歷史”同胞彼得·圖爾欽所説的平等主義的“之形線”,他描繪了平等在整個人類歷史上是如何曲折發展的。他寫道,我們的原始人祖先就像今天的高等靈長類動物一樣,受制於等級制度。後來,人類發展出了更加合作的生活方式,從而緩和了這種統治。這就是之字形。然後在一萬多年前的新石器時代發生了巨大的倒退。在這一時期,對農業的日益依賴意味着人類社會需要工人幹部,早期的國家開始提拔貴族和國王。這就是彎道。總的來説,從那時起,歷史的趨勢就更有利於平等。
在講述這個故事時,麥克馬洪考察了希臘的政治奇蹟、基督教等宗教(尤其是宗教改革)、啓蒙運動以及隨後的革命。他並沒有止步於此,而是通過考察當代在地方和全球範圍內爭取階級、性別和種族正義的運動,以及(過去和現在的)呼籲羣體內平等的運動,來結束他的敍述。
麥克馬洪以其對18世紀法國的研究而聞名,他關注那個時代和地點是正確的,不僅因為它產生了哲學史上最偉大的平等主義者讓-雅克·盧梭。啓蒙運動是我們這個時代的黎明,它重新激活了政治地位和公民權平等的古老傳統,並使盧梭因關注過度的階級不平等而不朽。它還為大西洋兩岸的政治革命奠定了基礎,併為一系列旨在代表自由人意志的法律(儘管不是盧梭所憎恨的婦女)奠定了基礎,從而緩和了經濟和社會的不平等。
儘管麥克馬洪記錄了這段時期,但令人驚訝的是,他對法國大革命在隨後的歷史中對平等傳播的催化作用並不情願。他指出,1789年的事件促使歐洲和美洲的奴隸、猶太人和婦女提出了一系列新的要求,並代表了這些要求。但他淡化了雅各賓派在革命期間建立的開創性福利措施,同時擔心這個時代對平等的“聖化”不可避免地意味着懲罰“未重生的人”。
麥克馬洪的書是一個驚人的成就,他的雄心迫使他講述相互競爭、可能相互矛盾的故事,有時給人的印象是,他認為這些故事加起來是一個單一的、連貫的整體。人類學家馬歇爾·薩林斯稱之為“原始富裕社會”的狩獵採集部落中的平等並不意味着我們的祖先在意識形態上致力於平等。另一方面,基督徒是,但説所有人在上帝眼裏都是平等的,絕不意味着政治和經濟上的平等。平等的環境可能不取決於意識形態的承諾;事實上,平等的意識形態也不意味着對更特殊形式的平等的任何需求。事實上,基督教讓人們很容易説,在上帝的眼中,每個人都是平等的,因為沒有多少必然的結果。在我們的後基督教時代,許多人仍然否認平等的社會維度——被視為社會或政治地位平等——與生活中美好事物分配平等之間的聯繫。
麥克馬洪的故事被迫涵蓋了所有這些區別,描繪了幾個世紀以來不同的貢獻是如何真正體現出一種或另一種平等的;事實證明,根本沒有所謂的平等。他的書是有價值的,正是因為它幾乎崩潰的野心,以鞏固其所有的多樣性平等的歷史。這也是一件好事,一羣學者在麥克馬洪長達千年的故事中添加了兩個關鍵的細節——一個使人們有可能首先設想人類是平等的,另一個使人們有可能説人們收入和財產的差異可能是錯誤的。
對於保羅·薩加爾來説,在他的新書《基本平等》中,我們可以稱之為意識形態平等(即所有人都是平等的)的起源仍然是個謎。薩加爾認為,從柏拉圖開始,政治理論就以自然差異的理念為中心,強調人類之間似乎根深蒂固的差異。例如,男人和女人長期以來被視為如此不同,以至於他們的不同待遇被認為是世界的方式,而膚色的表型差異——從來不是完全無關緊要的——在現代變得更加重要。那麼,是什麼讓人人平等的信念變得不僅可信,而且具有霸權主義色彩,不管它在實踐中如何被忽視?
一代人以前,哲學家傑里米·沃爾德倫認為,只有宗教教條才能提供這樣的信仰。薩加爾擔心,其他所有人(未收到備忘錄的不信者和基督徒)都需要理解他們為什麼致力於平等。但是,薩格爾認為,與其尋找人類的一些持久特徵——我們的理性能力,或不朽的靈魂,或身體的脆弱性——來證明平等,不如將其視為人類開始相信的社會虛構,先是以基督教的形式,後來以世俗的偽裝。而且,他繼續説道,我們不應該掩飾這部小説是如何在最近流行起來的。(有些人可能會懷疑它是否完全做到了。)
儘管薩加爾的案例很精彩,但他對人類基本平等的關注絲毫沒有提到現代有爭議的平等政治的興起。畢竟,基督教和後來的世俗信仰認為每個人在某種意義上都是平等的,這通常與地位、待遇和財富的巨大不平等是相容的。事實上,人類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學習他們是平等的這一理念(薩加爾認為這是值得做的)。但這並不能解釋他們什麼時候和為什麼會這樣做,或者儘管有這樣的信仰,他們怎麼能如此不平等地對待彼此。
威廉姆斯説,他在這本書裏的目標是引起人們對長期被忽略的東西的注意:西方的典型政治思想家,而不僅僅是其卑微的工人,一直是積累財富的持續批評者。雖然他從柏拉圖和新約開始,但正是他對盧梭、馬克思和約翰·斯圖爾特·穆勒的討論幫助威廉姆斯記錄了經濟不平等推理的連續性和變化。威廉姆斯觀察到,柏拉圖可能一直致力於自然差異的概念,但他也擔心過多的金錢集中在過少的人手裏的後果,以及過多的貧困對政治穩定構成的威脅。盧梭生動地強調了經濟不平等的政治成本——尤其是財富代代相傳,這建立了一種永久的特權形式。即使對柏拉圖來説,很明顯,嫉妒,如果任其發展,將會引發危險的動盪。但對盧梭來説,危險不止於此:18世紀商業和富裕新時代的經濟不平等也威脅到了其他形式的平等。
和麥克馬洪一樣,威廉姆斯在他的研究中詳細討論了馬克思。馬克思在平等問題上做得如此之少,這可能會讓一些人感到驚訝——當然是與盧梭相比,更不用説被認為是第一個共產主義者並呼籲“平等陰謀”來拯救法國大革命理想的格拉古·巴貝夫了。正如麥克馬洪所觀察到的,“平等”這個詞在《共產黨宣言》中只出現過一次,而且是以貶義的方式出現的。盧梭一直把經濟不平等視為現代商業社會的一個巨大問題,而馬克思卻沒有。相反,他關心的是不自由,特別是在工人無法控制的榨取勞動過程中,我們的權力被異化給他人。
威廉姆斯承認,自由是馬克思的卓越目標,但他也提出,“馬克思對極端經濟不平等問題的關注,是他批判性和建設性政治哲學背後的一個強大的、充滿活力的原則。”有道理:正如當代全球不平等問題分析師布蘭科·米拉諾維奇在他最近對現代經濟學家的調查《不平等的願景》中所討論的那樣,馬克思時代的北大西洋看到了越來越大的財富差距——例如,在英國,最富有的1%的人擁有60%的財富——經濟不平等自然會成為他思考的背景。但這使得馬克思認為不平等本身不是一個問題,而是因為它標誌和象徵着不自由:一個不平等的社會也可能是一個不自由的社會,這一點更加重要。但最終,對馬克思來説,剝削——而不是不平等——是人類對彼此所能做的最糟糕的事情。
因此,難怪馬克思的政治經濟學理論包含了對資本主義的全面解釋。他沒有一心一意地關注那1%的人,而是把《資本論》投入到從勞動過程到他認為會引發政治革命的系統動力學的一切研究中。出於同樣的原因,他假設共產主義解放很可能允許人們在擁有和得到的東西上存在一些不平等,只要這與自由的社會關係保持一致。正如麥克馬洪所觀察到的,忠於他們的主人的弗拉基米爾·列寧和約瑟夫·斯大林都駁斥了“販賣平等”,特別是如果這意味着資產階級不願意接受廢除階級的不公平的廢話。
不管是不是馬克思主義者,馬克思的觀點對於結束我們這十年來對不平等的關注意義重大。麥克馬洪從他的千禧一代調查中得出的重要結論是令人失望和沮喪的。在講述人類歷史上平等形成的宏大故事時,他更傾向於強調平等和不平等必然是交織在一起的——在他關於法西斯主義的章節中,最令人恐懼的是,法西斯主義在消滅被排斥者的同時,在雅利安“種族”中尋求平等。(“制服讓所有人平等,”國家社會黨報紙《憤怒報》(Der Angriff)宣稱。)
麥克馬洪認為,無論一個社會追求什麼樣的平等主義社會,某些形式的不平等都會持續存在;他認為,人類在進化過程中對平等地位產生了矛盾心理,這正是因為很多事情都與競爭優勢有關。無論在一個特定的社會中建立了怎樣的平等,它總會包含一些等級制度。麥克馬洪繼續説,如果人們永遠不會在各個方面都平等,那麼各種形式的不平等將持續存在,甚至可能惡化,即使其他形式的不平等被最小化。
迄今為止,我們最偉大的平等歷史學家的這些結論是引人注目的,但正如馬克思所説,真正重要的是消除重要的不平等。地位和分配的平等都是突破,而當它們被逆轉時的憤怒是最近最有希望的發展之一。這並不意味着社會能夠或應該在所有方面實現完全平等,不管這意味着什麼。但是,正如馬克思總結的那樣,它必須包括弄清楚不平等何時以及以何種形式是一種可根除的不公正,以解放和自由的名義動員起來反對的東西。幾個月前,歷史學家奎因•斯洛博迪安駁斥了自皮凱蒂以來對不平等的全部擔憂。斯洛博迪安認為,這是這位法國經濟學家自己所稱的“婆羅門左派”的一種轉移注意力的痴迷,即“受過高等教育的人願意接受對制度的批評,同時在物質上過於投入,不願冒險進行改革。”
對於大量關於不平等的書,我比較寬容——我自己也寫了一本。但還有另一個原因:對不平等的關注就像通往更高視角的墊腳石,這意味着歡迎這些不平等的歷史,幫助讀者超越自己的觀點。畢竟,它們迫使我們決定哪些更深層次的問題——包括地方和全球範圍內的不自由——更為重要。
作者在耶魯大學教授法律和歷史
原文標題是:Zig and Zag
The surprising origins and politics of equality
注:Pikettymania:這個詞連翻譯軟件都搞不明白,就原地擺在那裏不譯了。估計這個詞由Piketty(皮克提**)**(法國經濟學家Thomas Piketty)而來,加上後綴Mania:狂熱。皮克提是《21世紀資本論》的作者
與麥克馬洪非常相似,特
分了古代思想家如何概念化平等和他們在現代如何看待平等,重點關注“平等”的興起:一個社會中的人們應該被平等對待的想法。平等的概念以相同為前提,以“平等主義”的精神對待人們則以不同為前提。她在《平等的意義何在?例如,貝簡展示了在後封建時代,幾乎每個人都接受了平等的理念:每個人(至少每個白人)在某種意義上都是生來平等的。但是像挖掘者和平等者這樣的激進組織的目標不僅僅是平等;他們想要不同平等羣體之間的平等。根據貝簡的説法,他們和他們在今天平等主義運動中的繼任者用平等的語言説話,但他們想要的是更具體的東西:一些人已經得到的待遇,其他人也應該得到。貝簡指出,平等過去和現在都與不同的待遇相容。另一方面,平等堅持將以前處於從屬地位的人置於特權者的更高層次。 更側重於對基本地位的關注,貝簡和薩加爾都沒有研究左翼對經濟等級制度的憤怒,以及為什麼它不僅對平等主義者這樣的小團體,而且對現代數百萬人來説都變得至關重要——或者為什麼佔領,“**皮克提熱”(**Pikettymania),桑德斯幫助恢復了對它的意識。這個問題是大衞·雷·威廉姆斯出色的新調查《所有瘟疫中最大的瘟疫》的中心。威廉姆斯説,他在這本書裏的目標是引起人們對長期被忽略的東西的注意:西方的典型政治思想家,而不僅僅是其卑微的工人,一直是積累財富的持續批評者。雖然他從柏拉圖和新約開始,但正是他對盧梭、馬克思和約翰·斯圖爾特·穆勒的討論幫助威廉姆斯記錄了經濟不平等推理的連續性和變化。威廉姆斯觀察到,柏拉圖可能一直致力於自然差異的概念,但他也擔心過多的金錢集中在過少的人手裏的後果,以及過多的貧困對政治穩定構成的威脅。盧梭生動地強調了經濟不平等的政治成本——尤其是財富代代相傳,這建立了一種永久的特權形式。即使對柏拉圖來説,很明顯,嫉妒,如果任其發展,將會引發危險的動盪。但對盧梭來説,危險不止於此:18世紀商業和富裕新時代的經濟不平等也威脅到了其他形式的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