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拜登的災難性表現後，哈里斯與特朗普將有怎樣的對決？_風聞

9月10日，美國驢象兩黨即將開始新一輪的總統候選人辯論。經歷了6月底拜登的災難性表現，民主黨一度士氣大挫，祭出了史上並不多見的陣前換帥。而不管咱對哈里斯的評價怎樣，不得不承認自她接掌後，民主黨也與之前兩次陣前換帥民調一瀉千里不同，至少基本盤有所穩固，輿論聲勢復振，至少從場面上又能和特朗普打個有來有回。因此甚至許多中美兩國鍵政人士都在調侃：特朗普這一槍挨早了。

但這究竟是不是民主黨的曇花一現？考慮到哈里斯之前的台前主角表演並不多，外界對其從政風格的認知與把握自然相對欠缺，本次辯論就成了我們一個重要的觀測節點。

一、本次辯論兩黨都會聊些啥？

從聚焦議題來看，今年美國大選現實了很多。過往的大選頗有“燈塔”氣象，有大量價值導向的議題頗受追捧，墮胎、控槍這些“原教旨”話題自不必説，反恐、外交、種族、性取向也往往能取得60%以上選民的關注，好不熱鬧。

而本次大選，這些形而上的議題都清淡了很多，美國選民也更關注起自己的柴米油鹽，如果按知名民調公司Redfield & Wilton在8月底剛給出的數據，能讓半數以上的兩黨選民都關注的只有經濟議題。該調查還將社保拆成了醫療、住房（又分拆出無家可歸）、福利等，如果將其整合，則社保也將是關切的大問題。

所以今年大選，一騎絕塵的議題就是經濟與福利，也難怪很多美國媒體都在説，價值觀沒這麼吃香了，甚至“都怪中國”都不如以前罵得那麼熱鬧了。

20多年來美國的產業空心化持續加劇，經濟鐵鏽帶、鄉下人悲歌不斷湧現，再經歷過疫情大流行、物價大上漲後，説什麼彩虹繽紛，管什麼指路明燈，還是柴米油鹽才是真。

當然，除去經濟問題，雙方依然都還有一些各自具有傾向性的領域，也頗能窺見兩黨取向的分野，民主黨選民更關注墮胎、醫保、環境，共和黨選民更關注移民、控槍和財政開支。

因此，本次大選辯論，在議題上應會有兩個方向：

一是圍繞共同關心的經濟與福利問題，相互激辯，給自己評功，踩對方無能。此類話題包括：通脹、政府債務、醫療、就業、遊民安置（尤其是退伍軍人）。

二是圍繞各自關注的其他話題，指責對方，揭對方亂象，誇自己眼光。此類話題包括墮胎、控槍、移民、環保、住房、教育等。

且由於當前美國政治極化的大背景，會是互相拆台，認為對方把國家帶得一塌糊塗，而只有自己才能拯救國家。

插播一句，別説啥中國小粉紅抹黑，帶頭把國家説得在懸崖邊上的恰恰就是兩黨自己，這次更是將選舉渲染為生死抉擇。共和黨正在説過去四年“國家嚴重衰落”、“我們的未來、我們的身份以及我們的生活方式正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脅。”

民主黨則把特朗普之前的MAGA是要嘎了美國，是自己2020年後玩狂瀾於既倒，讓美國“重新成為世界上經濟復甦最強勁的國家”，如今特朗普捲土重來，則正試圖“毀掉這一切”。

兩黨都在竭盡所能列舉對方是如何把國家搞到民不聊生，互拉黑材料，要數據有數據，要案例給案例，要體感説體感。近年雖然中國也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但公知和1450為什麼工作開展依然越來越難，美國兩黨同樣功不可沒！

6月底拜登與特朗普辯論時我做的速記，互揭老底的信息量頗大。

本次辯論，也繼續期待來自驢象兩黨的饋贈！

二、哈里斯 vs 特朗普，會比之前有多少新意？ 

從個人層面來説，特朗普的風格大家已經非常熟悉，這裏還想為哈里斯多説兩句。

這幾個月我看到了大量對哈里斯上位八卦的起底與她個人風格“哈哈哈”的揶揄，甚至我自己日常也沒少拿這些段子來開玩笑。但是我也還是很期待這次辯論，並且認為不宜因為個人作風、儀態和演講風格，而過於看低哈里斯這個人。

僅從個人履歷來説，哈里斯身後的信息量其實是非常豐富的，甚至很多地方還超過了奧巴馬。從1990年畢業開始，直到2017年成為參議員之前，她已經幹了近30年的檢察工作，從助理起家一直幹到加州檢察長，在這漫長的歲月裏，她有過不少出彩的成績，也有細水長流中的聚沙成塔，諸如清理積壓兇案，推動罪犯改造並減少再犯率，打擊輟學逃課，跨國協調司法資源打擊暴力、欺詐、販毒、走私、性犯罪等。她還在次貸危機引發的全國性銀行“止贖危機”（即貸款人無力清償借款，致使銀行拍賣抵押物償債）中，組織地方談判為本州爭取權利，並推動立法應對激進止贖。此外圍繞環保議題，也對大眾、雪佛龍等多家能源或製造業巨頭開展過司法行動，獲得鉅額索賠或和解。

雖然也有輿論批評哈里斯的檢察官生涯中對毒品、非法移民和LGBT的縱容，但是從上文我們就能看出，此人在一線的工作經歷與覆蓋面是非常全面和紮實的，並非是象牙塔或議事堂裏不食煙火之人。對於美國當前嚴峻的社會議題，她不乏來自基層的體驗；面對美國政商產研學錯綜複雜的關係，她以司法角度都有直面切入的履歷；面對傳統的控槍、墮胎、飛葉子、彩虹旗、旋轉門這些老大難問題，她不僅是直觀體驗，甚至有親身應對的經驗。

這些常常會被她後來更為矚目的參議員和副總統職業生涯所掩蓋，但其實卻決定了她素養的底盤而不可小覷。如果應用得當，會隨着她作為女性、少數族裔、更為年輕等層層buff疊加，起到加倍的效果。

當然，在美國的投票環境裏，很多時候幹得好不如説得好。哈里斯至今還沒有在鏡頭前，完整、系統並脱稿地表述過自己的政見，更別説結合自身經驗旁徵博引與現身説法，大家對她的認識也就相對模糊。她會有怎樣的亮相和闡述，也就成為了本次辯論的一大看點。

三、由驢象兩黨的政見差異，又給本次辯論怎樣的懸念？

雖然哈里斯還沒有發表過系統政見，但我在賬號前文裏已經分析過，民主黨對於具體問題的政綱、對策和數據是比共和黨豐富的。下圖僅以就業一個方面，再給朋友們看看驢象兩黨的差異。

更為詳盡的兩黨策略對比，參見前專欄文：美國兩黨藥方：如何背離了經濟基本面和民眾關切？ (guancha.cn)

但是熟悉美國大選風格就能知道，這更多是兩黨的風格問題，並非簡單地靠政見條款多少來比輸贏。共和黨更標榜放松管制，對社會議題本就不屑於分條析縷、面面俱到。更何況特朗普面向受教育程度不高的紅脖基本盤，政見更是極簡主義，圍繞“誰偷了我們的機會——我能讓他們付錢——付完錢大家就有機會了”處處講、時時講，反而有利於宣講灌輸。

當然，美國當前社會問題嚴重，不僅族羣和階層矛盾正在持續擴大，物價、就業、收入、社保等涉及民眾切身利益的問題，都出現了基層體驗與廟堂宣傳偏差極大的現象，這也是為什麼經濟議題能遙遙領先的原因所在。民主黨有一整套現象剖析與應對措施，至少從態度來説還是加分項。

但投票肯定不僅僅基於落在紙面的態度。一方面，大量民主黨政客的言行背離太大，已經積累起普遍民怨，一面説着代表中產、保護基層，一面類似於克林頓家族、“國會山股神”、拜登家貪腐這樣的案例層出不窮（當然共和黨對大富豪的偏袒與保護能為民主黨起到一定的對沖），而且短期內看不到任何改善的可能。

所以另一方面就顯得更為要命，那就是民主黨雖有相對完善的對策和綱領，但是以總統為首的政客們似乎根本不熟悉這些內容。6月底拜登在辯論中的左支右絀就為此提供了生動註腳，明明有着更為翔實的經濟和社會數據，但絕大部分都是講完一兩次就再也不提，哪怕特朗普都歪曲事實了也不知道用數據打臉。哈里斯近期的演講，暫時也沒看出她是否真的熟練掌握了民主黨政綱中這些龐雜的數據與措施。

共和黨正在以民主黨對經濟社會的龐大幹預計劃，諸如物價管制、提高税率、就業保障、300萬套住房計劃，用國內公知慣用的套路集中火力抨擊其干預經濟、動搖國本——其實共和黨更野蠻，政綱裏動不動就要禁絕某類思想。而如果此時民主黨大佬們還不能吃透自己幕僚寫的材料，針對共和黨發起反擊，那麼政綱再完備也是竹籃打水空費勁。

哈里斯是否能將政綱消化有效輸出，甚至像她之前所宣稱的那樣，還能結合司法經驗揭露特朗普的“罪孽”，有效扭轉拜登之前辯論失利帶來的逆風局，這無疑也是本次辯論的一大懸念。

四、如何看待當前的美國大選辯論？

與很多朋友所設想的可能會有所偏差，如今美國大選辯論的意義已經不知不覺發生了偏離。熟悉辯論賽的朋友都清楚，這種機制本來就不是講道理的最佳選擇，在區區幾十分鐘內講清一個問題幾乎不可能，遑論這種全國性治理的根本議題。與其説是講清楚，不如説是調情緒。

更何況近幾屆的辯論，政客個人素養本就相較冷戰時期的那批statesman滑坡劇烈，見面也多是拆台對方拆台優於自我構建，於是往往各自雞同鴨講，乃至在鏡頭前公然扭曲事實，謊言車軲轆輸出只為打個思想鋼印，有些橋段戈培爾見了都要自嘆弗如。指望能在這樣氛圍下宣講清楚各自的政見、剖析時弊、提出主張，也實在太高看他們了。

當代的美國大選，除非遇到像拜登上次那樣的重大失誤，否則驢象兩黨各自的基本盤都非常穩固，金主來源也十分明確，各自政客也多是不怕開水燙的鴨子嘴滾刀肉，更何況“討厭特朗普”和MAGA都進一步固化了兩黨的基本盤。辯論更多起到的是主將單挑、凝聚士氣的作用，在此基礎上才是爭取已經為數不多的中間派選舉人，進而影響搖擺州的選擇。

本屆大選的特殊性則是在於，民主黨剛剛經歷了一波歷史罕見的陣前換帥，實戰效果究竟如何，辯論是外界不多的觀測窗口。而隨着更為年輕的哈里斯上陣，特朗普在遇刺後一系列健康問題也被炒作了輿情，也需要一個澄清的機會。驢象兩黨在過去八年的執政都難言成功，長時間的加息週期也沒取得以往效果，更兼疫情衝擊，美國經濟仍在下行，民生問題嚴重，都讓不少選民心有怨氣，如能在辯論中達成場面壓制，也能給對方基本盤造成一定的動搖。

也正因此，雙方都在做着最後的準備。據《紐約時報》昨天的報道，哈里斯甚至找了位身高體重相仿的男士穿着特朗普標誌性的紅色領帶與寬大西裝，在匹茲堡酒店裏閉門五天沉浸式訓練體驗。而特朗普方面則是由多位資深議員在不斷向其提出各類尖鋭問題，幫助其熟悉議題並脱敏，以免辯論中一言不合情緒失控，而要在哈里斯的“哈哈哈”面前打造“快樂特朗普”形象。

對於兩方苦心準備的效果嘛，馬上就有揭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