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遺忘的歌手，在直播間重生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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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王百萬
來源 | 最人物
玉龍雪山，麗江古城，連綿的陰雨之後，這座城市剛剛放晴。城北旋轉的大水車前，舞台和人羣就位，等待着追尋音樂夢想的年輕人，在這裏唱響屬於他們的歌。
這座因歌聲、旅行聞名的城市，又迎來了新的追夢人。
歌手李平想緊緊抓住每一個可能翻身的機會。作為湖南人，2007年到2017年，他的成長伴隨着《快樂男聲》的軌跡，從剛開始的“緊張到手顫”、不懂比賽規則，到最後一屆比賽中拿到長沙唱區唯一一張pass卡（優先晉級卡），並進入長沙唱區20強。
納西族音樂人晴天志在音樂節的舞台。初二那年，他偶然聽到一場來自迷笛的搖滾演出，被舞台上長髮披肩、身姿狂放的吉他手震撼，從此命運改變了前行的方向。
95後男生王十三的舞台在網絡上。2019年，他嗅到短視頻和直播的機會，把自己的彈唱視頻發佈至快手平台，憑藉一曲粵語版《蘭亭序》翻唱走紅，讓更多人知道了自己的名字。
因音樂而聚，站在新的起點，年輕的音樂人們，開始走上各自新的征途。
“高中畢業時大家寫同學錄，在‘我的夢想’那一欄裏，我寫上了歌手。”
回顧首次堅定人生志向的時刻，李平想起了17歲那年對自己的承諾。他今年35歲，那個畫面在心裏依然清晰。當時，同學錄在教室裏傳看，大家看到“歌手”兩個字時都笑起來，覺得異想天開。唯有李平清楚，這不是在開玩笑。
李平成長在湖南常德小鎮上的一個普通工人家庭，周圍少有聽歌的人。但他無需多少共鳴，對音樂的熱愛生來就流淌在血液裏，被喚醒後，整個人就躁動起來，必須走這條路。鎮上找不到專業的學習資源，他在高考後立刻去往長沙。
@平老闆好帥帥 李平
晴天的“醒來”時刻來得更早。那是2000年前後，晴天不過十三四歲。作為出生在麗江本地的納西族人，在他的記憶裏，小時候的古城像“一張黑白照片”，樸素、簡單、純粹。青石板路上，他和夥伴們奔跑在大街小巷，身後常傳來村裏老人哼唱的納西古樂。那是他最早的音樂啓蒙。
某天，同樣喜歡音樂的朋友間傳出消息，説有一支從北京迷笛音樂學校回來的樂隊要在酒吧演出。中國第一所現代音樂學校、搖滾樂隊的發源地，晴天早已聽過“迷笛”的赫赫威名。
那場演出的樂手之一，是後來成為麗江搖滾樂、獨立音樂的重要製作人和創作者的和德華。
炫目的燈光裏，晴天坐在觀眾席，內心深受震撼。他立刻愛上了吉他，“頭髮都是這麼長的”，晴天把手比劃到肩膀位置，“當時就覺得，怎麼這麼帥啊。我一定要學個吉他，幹搖滾樂。”
當時，和德華在束河古鎮南邊的自家房中開了一家“大喇叭琴行”。晴天和兩個喜歡音樂的朋友一起去上吉他課，後來朋友們都轉了行，只有晴天如今仍在做音樂。
@麗江晴天
王十三音樂之路的起點，離不開兩位重要的老師。第一位老師讓他意識到自己的天賦，並建立起最初的自信。
那是在一堂小學音樂課上，他被點名起來唱歌，歌曲是楊培安的《我相信》。到高音部分，他意外地能飆上去。老師讚賞地點頭，誇他唱得真好。
天賦會延展出興趣，從那天開始，王十三對唱歌的熱情逐漸升温，且一發不可收。
從小到大，王十三對學習毫無興趣。到了初中，在父母眼裏，唱歌佔用了原本應該屬於學業的課內外時間，是不務正業。而王十三的初中班主任，瞭解到他在唱歌方面的興趣和特長後，少見地表現出支持，主動帶他參加演出和比賽。
直到王十三從少年宮舉辦的市級歌唱比賽中捧回第一座金獎，媽媽終於扭轉看法，同意他學音樂試試。那時家裏經濟條件不好，費力才攢出昂貴的學費。爸爸仍固執反對，認為他該好好學習，找份正經穩定的工作，父子間此後漸行漸遠。
而這位班主任，王十三至今和他保持着頻繁的聯繫。
那些年，歌手選秀和音樂人追夢的故事，被頻頻搬上電視台，喚醒了無數人的音樂夢想。但受限於諸多因素，被看見的是少數，大多數人無法靠音樂生活，不得不放棄。
甚至一度，追求音樂夢想和沒有工作、收入不穩定劃上等號。直到移動互聯網改變一切，也改變了更為年輕的音樂愛好者的追夢方式。
@王十三
音樂面向觀眾，沒有人不希望自己不被看見。
作為新一代音樂人，當王十三開始想要得到更多關注的時候，快手等短視頻平台正在風口。
宿舍裏，室友舉着手機，他抱着吉他，在鏡頭前彈唱。拍到第四個視頻的時候，流量找上來。那天他正在教室上課，手機不停地響，掏出來一看，自己的翻唱的《赤伶》，點贊量已經1萬了。
王十三開始以幾乎一天一條的速度發視頻，發得多了，又小火幾條。粉絲喜歡他聲音裏的故事感，有種淡淡的悵惘。
2021年，積累起大概10萬粉後，王十三嘗試直播。第一次開播，他緊張到不知道怎麼開口，也不會互動，粉絲刷禮物時他愣在原地，結束後才明白過來是什麼意思。
每天堅持，短視頻和直播的流量漸漸高起來，到畢業時，一個月的收入達到了五六千。王十三沒再找別的工作，靠着幾年攢下的存款，他回到老家買了房。平時，有演出機會就接着，沒有就隨緣。
以唱歌謀生，長大後，他證明自己做到了。
王十三短視頻畫面
王十三的故事，是李平年輕時不敢想的。
李平所理解的音樂夢，註定與吃苦和吃虧連在一起。某種程度上，李平的故事也代表了那些年想要成為歌手的大部分普通人。
從一開始，李平的目標很明確——成為歌手，很多人都知道自己名字的那種歌手。
2007年，他進入大學，開始學吉他，同時開啓酒吧駐唱。現實世界很快在這個18歲少年面前展露獠牙。一次唱完歌，客人來灌酒，他不想喝，對方把杯子往地上一砸，他嚇懵了。老闆過來後大聲責罵他，讓給客人道歉。
為了繼續擁有這份工作，他還得學會和老闆、總監之間維持關係的潛規則，請吃飯、送酒遞煙。即使簽約，被換掉的可能性也隨時存在。最拼的時候，李平一晚上趕4個酒吧，唱完一場立刻奔下一場。
在酒吧駐唱之外，他也想抓住每一次上選秀節目的機會。2007年，聽説湖南衞視將舉辦平民選秀《快樂男聲》，他興沖沖跑去電視台報名，結果因未年滿18歲離場。2010年、2013年，他再次報名，因太過緊張、不清楚規則，止步長沙300強。
2013年，他還記得在後台碰到華晨宇，“跟我一樣高，穿了個短袖和九分褲，完全看不出冠軍相。結果一開口，唱得太好了，實力碾壓其他選手。”
那也幾乎是草根平民歌手選手最後的榮光。隨後的《中國好聲音》短暫掀起收視狂潮，但屬於原創歌手的機會，越來越少。
4年後，“徹底認清現實”的李平，最後一次參加選秀節目，《2017快樂男聲》，他覺得自己太草根，無論從外表還是實力，都和明星選手差距較大。
演唱環節如常，一曲終了，李平告訴評委馬可，自己有時會在街頭唱歌，但駐足聆聽的人很少。馬可卻認真看着他：“如果我在街頭碰到你，我會為你駐足聆聽的。”李平心裏情緒翻湧。
四屆快男，李平拼盡了全力，最終止步長沙唱區20強。但馬可的話讓他覺得，“誒，還是可以唱下去的。”
或許，他可以走一條不一樣的路。
李平在《快樂男聲》舞台上
通往知名歌手的路不多，相比於李平對選秀節目的執着，被搖滾樂震撼的晴天，一心要站上迷笛音樂節的舞台。
2009年，23歲的晴天決定去北漂。剛去時，他只認識一個也剛到北京的音樂圈老友。兩人合租一個隔斷，兩張牀加個小電腦桌，擠滿了全部空間。房租對半分，每月500元。除了吃飯、睡覺，晴天幾乎把時間都投入到音樂學習和創作中。
在北京時，年輕、有激情，對未來有期待，同時也有迷茫和無所適從。
某天在三里屯看完演出，晴天捨不得打車，走了一夜回到住所，看着天空從墨藍到泛白。所有複雜感受交織在一起，他漸漸愛上民謠，滋生出蓬勃的創作欲。他在酒吧、live house到處唱歌，和那時也在北京的趙雷組樂隊，一起在小平房裏創作、錄音。
一年後，他如願登上迷笛音樂節。台下人流如織，晴天抱着吉他，有種不真實感。
我不知道我要去的春天還有多遠
我不知道北京的冬天有沒有人哭泣
我多想醒來呀
陽光灑滿我身體
《北京的夜》詞曲/晴天
晴天在北京的音樂節上 圖源：麗江融媒
“認清現實”，在李平看來，並不是一件壞事。
參加2017年《快樂男聲》，成為了李平音樂路上的一個轉折點。他決定放下遙不可及的目標，轉向踏踏實實的生活。但這並不改變骨子裏對音樂的熱愛，也不改變以音樂為志業的理想。
不做大紅大紫的明星歌手，也有很多種圍繞着音樂的生活方式。李平在長沙開了一家琴行，批發吉他，承接商演。他仍然喜歡公開演唱的感覺，唱酒吧總有種打工的憋屈，唱街頭也不被允許。找來找去，他發現在長沙濚灣鎮一個地下通道里唱歌不會被趕走，開始每天來到這裏。
靠牆坐在地上，李平懷裏彈着吉他，大聲唱起自己喜歡的歌。他把手機架在一旁，同時在快手上直播。來來往往的路人經過，偶爾有人停下來把歌聽完，這是讓李平感到值得的温情時刻。
李平翻唱的《老男孩》在快手走紅
拉平時間、空間的直播間，上萬人點贊、評論，遠超線下演唱會的體量。不斷跳動的直播彈幕，給了李平強烈“被關注”的感覺。
線上、線下有時也會發生奇妙的聯動。李平印象最深的是，曾有個直播間的粉絲為了他的一句原創歌詞，從河南平頂山跨越700公里來到長沙，只為聽他現場演唱。
“就這樣風吹雨打，了無牽掛，何時能回家，漫無目的地走在春秋和冬夏。”
街頭的人形形色色，不友好的聲音也很多。有人投來白眼，有人朝他喊吵死了，有人罵他神經病，還有人在他面前捂起耳朵。李平習慣了，在心裏默默消化。這些經歷，也都變成了他原創的養分。
每天穿梭在濚灣小鎮的路上
他從來都沒有放棄自己的夢想
雖然有太多刺耳的言語將他狠狠地中傷
他依然選擇自己的路一個人扛
凌晨三點的燈火那麼地輝煌
孤獨的他在尋找回家的方向
《在路上》詞曲/李平
晴天也在找着自己的“回家路”。北漂之前，他已經想好了將來自己要回到麗江。他喜歡這裏多元的音樂文化，自由的氛圍，宜人的氣候和風景。
回來之後，他明顯感到家鄉音樂環境的變化，從前圈裏多為本地人、少數民族，如今天南海北追尋音樂夢想的年輕人都匯聚過來。
他在古城裏開了一家酒吧，取名“晴天民謠館”，紮根下來。這些年，酒吧像個驛站，一批批年輕的歌手們像候鳥一樣來了又去。
他們熱愛音樂，急切盼望着登上更大的舞台。但得到機會的是兼具實力、運氣等複雜因素的極少數，大多數人隱入人海。
有的還在堅持着，有的早已離開、轉行。
彈唱中的晴天
如今，王十三幾乎每天都在快手上直播，直播間裏，粉絲點歌，他一首接一首地唱，唱歌間隙，就跟大家聊天互動。
身為東北人，嘮嗑不在話下，接梗拋梗輕輕鬆鬆。無論作為歌手，還是作為一個直播間裏的朋友，王十三都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聽眾。
今年8月至9月，王十三、李平、晴天等“快手直播間裏的彈唱主播”受邀來到麗江，共赴2024快手x麗江民謠音樂季。在多元包容的城市民謠音樂氛圍中，經過近一個月的上百場路演直播角逐，15位歌手脱穎而出，最終站上了總決選的比賽舞台。
9月初，總決選直播在麗江古城玉河廣場舉行，台下座無虛席，場外也被觀眾圍至水泄不通，歌手登場時，人羣爆發熱烈掌聲。
00後年輕歌手、中年原創音樂人、麗江本地民謠組合……各類選手齊聚現場，快手直播同步開啓，點燃線上1.3億人次的熱情。
作為麗江的資深音樂人，晴天感慨，“這是我近年來在麗江見到的最大型、最專業的音樂舞台，享受就好。”
2024快手x麗江民謠音樂季 總決選現場
為進一步扶持彈唱音樂品類，給全國音樂人提供成長動能，快手直播發起「民謠直播扶持計劃」，面向全站彈唱品類主播，通過千萬流量扶持、推出系列線上節目+線下活動、引入優質導師和專業培訓等形式，支持每一位追夢的音樂主播。
曾經不被看見的音樂人，不被尊重的夢想，逐漸得到了舞台。曾經狹窄的音樂道路，難以為繼的生活，也慢慢成為過去。移動互聯網上，那些真才藝從不會被埋沒，反而會被風沙越擦越亮。
找到和音樂之間最舒服的相處狀態，讓夢想細水長流，新一代年輕音樂人，才能在追夢的路上，走到詩和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