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特爾面臨艱難抉擇：從輝煌跌落後的出路何在？_風聞

本週，對於現代科技行業中的一家重要公司來説，一個關鍵的轉折點即將到來。從週二開始，英特爾公司的董事會召開為期三天的會議，討論在8月1日發佈令人失望的財報後的下一步行動。財報顯示，英特爾的增長不如預期，其未來的預測遠低於華爾街的估計，並宣佈計劃裁員15,000人。這份糟糕的成績單導致股價大幅下挫，並徹底打破了帕特·基辛格自2021年接任首席執行官以來推行的轉型計劃的最後信心。

雖然會議本身不會作出最終決定，但未來的選擇可能包括縮減數十億美元的工廠建設項目、出售子公司，甚至拆分公司核心業務。據彭博社報道，這關係到一家不僅在過去幾十年中主導半導體行業，而且現在還是拜登政府500億美元重建國內半導體產業計劃核心的企業未來。

其實，這一切本來不必發生。英特爾在數據中心芯片製造上的優勢本應讓它在人工智能的崛起中佔據有利位置。但在生產用於訓練和運行AI模型所需的特定設備的競爭中，英特爾落後了，並幾乎完全錯失了近期的繁榮。預計英特爾將迎來連續第三年的銷售下滑，2024年的營收估計為520億美元，僅為2021年水平的70%。今年至今，其股價已下跌超過60%，成為標普500指數中表現第二差的股票。

這對基辛格而言是一次痛苦的打擊。他接手英特爾時，是為了應對前任領導下多年停滯不前所造成的生存危機。當時，英特爾在最先進芯片的生產上落後於競爭對手，延遲了關鍵產品的發佈，並且正在考慮外包最先進的芯片生產——這對於一家一直以製造能力著稱的公司來説，幾乎是一種認輸的表現。基辛格承諾通過改造先進的工廠運作，將英特爾帶回到其在硅谷中心的歷史地位。他預測，英特爾不僅能在與英偉達這樣的芯片設計公司競爭中取得成功，還能與台灣巨頭台積電在晶圓代工業務中一爭高下。這需要花費數十億美元，並且英特爾還需應對中美之間的緊張關係、後疫情時代的供應鏈問題以及隨後顯現出來的人工智能的崛起。

近年來，這一任務變得更加艱鉅。英特爾在基礎領域持續失去陣地。在八月份的財務報告中，分析師稱之為公司史上最糟糕的財報之一，英特爾在利潤和營收方面遠低於第二季度的目標，暫停了股息支付，並預測會出現虧損，而分析師原本預計會有盈利。除了裁員之外，英特爾還在削減那些曾是其復興希望核心的資本投資。

黯淡的前景表明，英特爾現有的業務不足以支撐其重返核心地位所需的支出。“雖然最初的策略可能有意義，但現在看來，業務的跑道似乎無法再支撐它走到終點，”Bernstein Societe Generale Group分析師Stacy Rasgon在上週的一份報告中寫道。“顯然需要做些什麼，但到底做什麼呢？”

據熟悉其審議過程的人士透露，本週董事會正在考慮的選項旨在幫助英特爾找到更為堅實的財務基礎，即使這意味着削減其雄心壯志。目前尚不清楚哪些可能性最大，所有可能性都面臨着實際障礙。董事會沒有收到任何潛在買家對公司的整體或部分收購提議，並未安排任何具有約束力的投票。

董事會不打算討論替換基辛格的問題，大多數英特爾內部人士認為他是接手了一個已經被嚴重損害的公司。“他確實創造了所有挑戰將在短時間內解決的期望，”英特爾投資者Gabelli Funds的投資組合經理Hendi Susanto説。不過Susanto補充道，“很難想到誰會做得更好。”

“我們正在接近以歷史速度創新工藝技術的完成階段，並在如AI個人電腦類別等關鍵領域重新確立了產品領導地位，”英特爾的一位發言人在電子郵件中表示。“上個月宣佈的計劃將建立在我們取得的進展之上，加快我們轉型的下一階段，因為我們採取果斷行動推動盈利增長。”

無論結果如何，英特爾已經經歷了從輝煌到失落的驚人轉變。1968年在舊金山南部一個後來被稱為硅谷的地區成立的英特爾，幫助確立了美國作為全球科技行業的中心地位。摩爾定律——這個常被引用的觀察，即尖端半導體每18到24個月性能翻倍而不增加成本——是以英特爾聯合創始人戈登·摩爾的名字命名的。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英特爾近30年來一直是全球最大的芯片製造商，伴隨着個人計算機的興起而崛起。

大約十年前，英特爾的統治地位開始動搖。這有多種原因，包括內部文化日益自滿和迴避風險；連續兩位CEO未能預見技術趨勢並跟上競爭對手的步伐；以及半導體行業從美國向亞洲的整體轉移。當基辛格接手時，他承認需要數年的資本投入才能恢復製造尖端半導體的能力。只有那時，英特爾才能有足夠的競爭力再次專注於盈利能力。

所謂的追趕期十分艱難。評級機構對基辛格的大規模支出做出了反應，下調了英特爾的債務評級。幾年前看似有前景的業務，例如為自動駕駛汽車或5G網絡製造專用芯片的部分，由於這些市場的發展比預期要慢而遭受挫折。英特爾的市值僅略高於2008年金融危機期間的低點，不再是全球十大最有價值的芯片製造商之一。

然而，基辛格堅持認為收穫的時刻終於來臨。他表示，英特爾的晶圓代工業務與多個客户的“合作”總額達到了150億美元，分佈在多年內。（相比之下，台積電的晶圓代工業務今年預計收入為880億美元。）除非英特爾從像蘋果或英偉達這樣的行業巨頭那裏獲得大量業務來製造最先進芯片，否則人們仍會對它的晶圓代工業務主要為英特爾自身的半導體設計運營服務存有懷疑。

上個月的財報可能標誌着基辛格正式耗盡了時間。英特爾越是通過削減資本支出來節省資金，就越遠離他的願景。

改善財務狀況的一個選項可能是出售基辛格接手前英特爾收購的部門，儘管這些部門已經被分離出核心業務，但這不是本週會議的議程。公司正在考慮是否出售其持有的專注於自動駕駛技術的Mobileye Global Inc.的部分股份。Mobileye從英特爾剝離並在2022年上市。英特爾仍然持有該公司88%的股份，理論上可以通過公開市場或直接賣給單一買家來出售更大份額。然而，鑑於這家汽車技術公司今年市值已縮水約75%，短期內出售任何重要股份的可能性不大。

另一個目標可能是英特爾的半導體工廠網絡，它已經承諾要花費數十億美元建設，並得到了各國政府的合作。最引人注目的工廠是在亞利桑那州和俄亥俄州啓動的工作，這些工廠在拜登的芯片計劃支持下建設，並有望獲得數十億美元的公共補貼。

削減這些項目不僅對英特爾來説是個打擊，對美國政府來説也是一個打擊。拜登政府一貫從民族主義的角度強調其芯片製造政策的重要性，而英特爾是其計劃中最大的美國合作伙伴。商務部長吉娜·雷蒙多曾試圖幫助英特爾的晶圓代工業務，包括鼓勵英偉達和AMD的高管考慮在英特爾的俄亥俄工廠進行製造。然而，這兩家公司目前並沒有這樣的計劃。

儘管如此，消息人士稱，隨着英特爾的搖擺不定，其在其他國家的項目更有可能受到衝擊。多年來，英特爾一直在德國馬格德堡建設一座晶圓廠，該項目將獲得數十億歐元的補貼。根據接近英特爾的消息人士透露，公司已經在討論推遲這個項目。此外，英特爾在波蘭到馬來西亞等地擁有一系列較小的站點，董事會正在考慮封存或完全停止這些項目。

最近幾個月，華爾街特別熱衷於討論將英特爾拆分成不同部分的想法。然而，英特爾的設計和製造業務緊密集成，這是其核心身份的一部分，而將這些部門分割開來則意味着公司將不復存在。此外，也不清楚脱離彼此後這些業務是否會更加合理。

英特爾的晶圓代工業務——英特爾晶圓服務（Intel Foundry Services）在2023年虧損了50億美元，並且今年可能還會出現更大的虧損。缺乏外部客户不僅是因為缺乏吸引力，還因為這使得該部門依賴於英特爾自身的產品設計業務來獲取收入。芯片設計業務仍然保持其在服務器和個人電腦處理器市場的傳統領先地位，英特爾尤其對其PC芯片感到樂觀。但競爭對手如AMD和Arm Holdings正在逐步蠶食市場份額。產品設計業務越掙扎，晶圓代工業務就越受影響。

按照基辛格自己的説法，英特爾還沒有開發出一種強有力的方式來打入特定的AI芯片市場，這是當今半導體行業中最重要的部分。雖然英特爾有一系列與英偉達核心產品競爭的處理器，但基辛格承認英特爾不會成為大多數客户的首選。他説，在可以訓練AI模型的芯片競賽中，這是一個四強賽跑，分別是英偉達、AMD、自行設計芯片的公司，以及英特爾。“英特爾排第四，”他説，“這很困難。”

即使拆分在財務上有意義並且有買家願意接手其中一部分業務，完成交易也可能過於複雜。考慮到固有的國家安全問題，任何對英特爾工廠網絡的潛在收購都將面臨政府的嚴格審查。為了獲得批准，新東家可能也需要同意花費數十億美元來建設英特爾已經承諾的新工廠。

作為英特爾最大單一市場的中國，也會希望有發言權。那裏的監管機構已經拖延了對美國交易的批准，以至於很少有大規模的交易得以完成。因此，滿足北京和華盛頓雙方的交易前景似乎並不樂觀。

當基辛格在2021年接任首席執行官時，他曾寫信給員工們，稱世界上沒有其他半導體公司能像英特爾這樣結合設計、製造和規模化工作的優勢。他預言英特爾將成為“在一個巨大變革中的世界領先的半導體公司。” 他在今年8月1日再次寫信給員工，描述了穩定英特爾財務狀況的嘗試是“公司歷史上最具影響力的變革之一”。他承認英特爾尚未從人工智能的興起中充分受益，並且裁員15%將會非常痛苦，但數字卻不容忽視。“我們的成本太高，利潤率太低，”他寫道。“我們需要採取更大膽的行動來解決這些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