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豬如何幫助拯救非洲最神秘的貓？_風聞

説起非洲的貓科動物，你第一個想起的肯定不會是非洲金貓。非洲金貓可謂是非洲最不為人知的貓。它長得像亞洲金貓，也有多種多樣的毛色——棕紅色的、棕灰色的、帶斑點的和全黑的（想了解顏色豐富多彩的亞洲金貓，請看《山中無老虎，金貓能稱大王嗎？》），但近期的基因研究發現，它最近的親戚是尖耳朵帶小辮兒的獰貓，學名也改成了Caracal aurata。

不同顏色的非洲金貓 圖片來源：Laila Bahaa-El-Din et al. / Mammal Review (2015)

在中非，非洲金貓的分佈區從烏干達到加蓬，在西非從加納西部到幾內亞，它們的核心分佈區是剛果盆地的森林。和許多生活有高密度人口，又處在發展中地區的動物一樣，當地的開發活動正嚴重威脅着非洲金貓的種羣，保護工作的推進也相當困難。

2005年人們推斷非洲金貓的棲息地已經喪失了44%，2014年，國際自然保護聯盟把金貓從近危（Near Threatened）提升到易危（Vulnerable），估計它在15年內減少了30%。非洲金貓的研究也進行得非常困難，放紅外相機的科學家們，不僅要在密林中披荊斬棘地前進，還要提防帶槍的盜獵者和人都能掉下去的大陷阱。  

拍攝於加蓬的非洲金貓 圖片來源：圖片來源：parc-de-la-lekedi / inaturalist

非洲金貓面臨的威脅，主要是棲息地破壞和盜獵，保護和研究工作雖然困難，但如今也取得了一些成就。現在我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先講棲息地的問題。

伐木和野生動物共存？

非洲金貓高度依賴森林。而非洲的森林正在被大規模砍伐，用於出產木材、開礦、種植油棕等作物。開發中開闢出的道路，也讓盜獵分子能夠進入原先人跡罕至的林地。

想起《熊出沒》的光頭強，我們可能會認定採伐作業是森林的敵人。但事情並不是那麼絕對。誇祖魯納塔爾（Kwazulu Natal）大學的研究生巴哈-埃爾丁（Laila Bahaa-el-din）在加蓬有伐木許可的森林裏放置了紅外相機，她驚喜地發現，雖然相機的外殼被白蟻嗑了，但收穫了許多非洲金貓的照片，還有大猩猩、大象、豹等珍稀物種。

巴哈-埃爾丁在基巴萊（Kibale）拍攝的金貓 圖片來源：David Mills et al./ CATnews (2012)

巴哈-埃爾丁調查的地點遵守可持續伐木規定，而且嚴格禁獵，在這樣的環境中野生動物並沒有離開。事實上，非洲金貓在經受中、低強度砍伐的森林裏生活得還算不錯，這種地方的鼠類多，為它們提供了充足的食物，它們也可以很好地生活在伐木之後形成的次生植被裏。

西非和中非只有16%的森林是保護區，29%的森林被用於出產木材和其他產品。如果伐木區可以作為野生動物的避難所，動物的安全棲息地就會大大擴張。此外，嚴格監控伐木使用的道路，也能防範盜獵者，而且成本不貴。

在加蓬拍到的非洲金貓 圖片來源：Xavier Rufray / inaturalist

巴哈-埃爾丁對此倍感欣慰。這個發現告訴我們本底調查的重要性，瞭解一個問題是解決問題的開始，而實踐中得到的第一手資料是瞭解問題的開始。

她還在幾片情況不同的森林裏進行了紅外相機調查，比如未經開發的原始森林，管理很差的伐木森林，沒有伐木但有村民打獵的森林。她希望通過比較不同森林的狀況，搞清楚各種人類活動對非洲金貓的影響，進一步揭開“最神秘的貓”的秘密，進而幫助到它背後的整個生態系統。

一頭豬如何拯救一隻貓？

姆給瓦（Badru Mugerwa）是烏干達本地人，從小就立志投身本國的森林保護事業。2012、2013兩年間，他在布恩迪難以穿越的國家公園（Bwindi Impenetrable National Park，是的，這個國家公園就叫“難以穿越的”）使用紅外相機調查，成果喜憂參半：這裏有高密度的非洲金貓種羣，但捕獵的威脅也十分嚴重，他發現81只非洲金貓死在圈套裏。

姆給瓦調查範圍的地圖 圖片來源：Badru Mugerwa et al. / African journal of ecology (2012)

人口增長、修路、獵具技術的改進和野味的商業化，都在日益加重狩獵對非洲野生動物的威脅。有的地方森林仍然完好，大型動物卻幾乎消滅殆盡，成為令人不寒而慄的“空林”，這與東南亞面臨的保護問題很像。

巴哈-埃爾丁發表的論文提到，在加蓬中部安置的紅外相機，曾拍到斷腿的非洲金貓，這是圈套陷阱為害地區的常見現象。喀麥隆的一處森林裏，僅三個月就發現鐵絲圈套套住了13只非洲金貓，值得一提的是，在調查人員發現的全部獵物裏，非洲金貓只佔了**0.6%**的生物量，這連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因陷阱斷腿的金貓 圖片來源：Laila Bahaa-El-Din et al. / Mammal Review (2015)

不過，還是有好消息的。大部分本地人都不吃非洲金貓，也很少拿來派奢侈品之類用途，加蓬村莊市場上出賣的“野味”裏，非洲金貓僅佔0.12%。大部分被捕到的非洲金貓都被留在陷阱裏，任其腐爛。

非洲金貓引發的人獸衝突也很少，有人報告他們的雞、羊被咬了，但很少有確鑿的證據顯示是非洲金貓作案。大部分本地人都不把它當成“犯罪分子”。

非洲金貓“沒有用”，老鄉們又不討厭它，看樣子它似乎可以與人和平相處。但陷阱是最為兇險的狩獵方式，因為它無差別地傷害一切動物，這也是非洲金貓遭受盜獵威脅的主要原因。布恩迪大部分本地居民的經濟狀況不佳，打獵是為了獲得肉食和收入，想一刀切禁止狩獵是很難的。

困在陷阱中的非洲金貓 圖片來源：David Mills et al./ CATnews (2012)，拍攝：Krief/Sebitoli Chimpanzee Project

姆給瓦成立了世界上第一個團結當地人保護非洲金貓的組織“Embaka”（烏干達本土語言裏的“非洲金貓”），如果一個家庭承諾不盜獵，Embaka就會送給他們一頭懷孕的母豬，把不打獵的營養和經濟缺口填上。如果母豬生了小豬，這家人要送一隻給另一個家庭，然後另一家人也承諾不盜獵。這樣不斷擴散，形成網絡。

2021~2022年，Embaka還為布恩迪近500名村民提供了牙科診療，作為報答，村民們也加入到巡護反盜獵的工作中。姆給瓦堅持，當地人是保護工作最大的利益相關者，保護野生動物必須惠及社區裏的每個人。

在路邊被掛起來出售的非洲金貓，道路可能成為盜獵者作案和出售“戰利品”的途徑。圖片來源：Amir Shahinpour et al./ CATnews (2011)，拍攝：E. de Beer

在保護非洲金貓的故事中，有一些東西都會讓我們和貓盟的讀者倍感熟悉：很多時候發展沒有錯，人類要追求更好的生活沒有錯，但毀滅也確確實實地發生了，姆給瓦曾經密度故鄉的森林轉眼間變成油棕園和房地產。而野生動物保護的工作，也往往是在發展這個不可阻擋的巨人腳下，見縫插針地尋找周旋的微小余地。主旋律是悲傷的，但並不絕望。

參考文獻

[1] Mugerwa B, Sheil D, Ssekiranda P, et al. A camera trap assessment of terrestrial vertebrates in B windi I mpenetrable N ational P ark, U ganda[J]. African Journal of Ecology, 2013, 51(1): 21-31.

[2] Bahaa‐el‐din L, Henschel P, Butynski T M, et al. The African golden cat Caracal aurata: Africa’s least‐known felid[J]. Mammal Review, 2015, 45(1): 63-77.

[3] JEREMY HANCE. Illuminating Africa’s most obscure cat. https://news.mongabay.com/2011/10/illuminating-africas-most-obscure-cat/，2011-10-18/2024-9-9.

[4] SEAN MOWBRAY. Feline Unseen: The African Golden Cat. https://news.mongabay.com/2015/08/feline-unseen-the-african-golden-cat/，2015-8-18/2024-9-9.

[5] Christine Dell’Amore. This mysterious cat is threatened. A deceptively simple plan could save it.https://www.nationalgeographic.com/premium/article/african-golden-cats-uganda-poaching-snares，2023-6-1/2024-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