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節後的“涼”思考:膝蓋上的教育變遷_風聞
百年津渡-百年津渡官方账号- 困难时这是树洞,有了炬火和太阳,就风乎舞雩吧!56分钟前
中秋節到了,天氣終於涼快些了!
教師節的喧囂已成為過去時,最深的印象就是那天學生在教室裏參加週考。下晚自習的時候,校園裏一片“當暮天,霽色如晴晝”的景象,南面後方的通順河裏,“江練靜,皎月飛光”。

彈指一揮間,已經在教育領域度過了三十餘年時光。對於我們這種年過半百的教師來説,變化的除了日益衰老的身體,還有對教育內涵的感知和理解。
那是上世紀80年代的初夏,在鄉村小學上三年級的我,和一幫小朋友在學校簡陋的操場上瘋跑打鬧。為了躲避同學的追逐,我從操場上跑到了用磚渣鋪的小路上,然後腳下被絆倒摔了一跤,手上和膝蓋上馬上冒出鮮血,將小腿上染上了一片殷紅。
學校靠東邊簡陋的教師辦公室裏,數學老師胡燕子快速跑過來,手裏拿着條幹淨的毛巾,先是幫我擦拭了一下,然後帶着我去村裏的衞生室。
在衞生室,代醫生用酒精幫我清洗完創口,用紗布包裹好之後,胡老師又帶着我回學校上課。那一天放學之後,胡老師又把我送回了家。
那個年代,對於農村的孩子而言,磕着碰着之後,無非就是清洗清洗,然後等着傷口自然癒合。這是我第一次知道,受傷後還有這樣的處理方式。
雖然這件事已經過去了42年,我還記得那天傍晚時分,我的父母正在河堤上把金黃的稻稈扭成把子。父親沒有回應胡老師的話,而胡老師為我付的醫藥費,也不知道父親算給他沒有。這是我這輩子欠的最久遠的人情債。
我在上世紀90年代參加工作之後,曾經去紅三村去過幾次,也曾試着去找找胡老師,可是他的家門總是關着的。後來聽他村裏人説,這位民辦教師早就去了深圳打工了,如今不知道他還在人世不。
在我成為一名教師之後,我也曾遇到類似的事情。一個名叫杜剛的學生,在上學路上摔到了,不但磕破了膝蓋,還把額頭也撞了一個口子。
當杜剛一臉鮮血來到教室後,因為上世紀小鎮上連電話都不多,我也沒辦法聯繫到家長。於是我作為班主任,騎着自行車把他送到了鎮上醫院。
醫生給杜剛清洗創口並縫了針,還進行了包紮。唯一不同的是,我給杜剛付的醫藥費,他的那位姓沙的工人父親,一五一十算清楚都給我了。
上個世紀的時候,社會上成功的機會很多,成功的路徑也非常多,家長對於老師最大的期許,也就是帶着孩子健康成人,而學生對於未來也滿懷期許,學生在學習上主動性很強。地方教育管理部門大多屬於打醬油的,也沒有誰給教育下各種指標,給學校分各種各樣莫名其妙的層次,更沒有把老師們通過各種榮譽稱號分為三六九等。
那時的教師羣體中,雖然也有少數害羣之馬,也有部分教師喜歡體罰學生,但那時的師生關係總體上是融洽、單純的。老師和學生共同活躍在運動場上,奮鬥在深夜的辦公室裏,甚至有老師在學生考取重點大學的鄉村宴席上,因為喝多了酒説胡話……
總體來説,中國曾經的農村和縣鎮學校,既有過人口的高峯,更有過教育的輝煌。而我曾工作過家鄉的洪湖一中,也曾培養過不好清北華五的學生,那時的荊州中學、黃岡中學更是堪稱全國的標杆。
當城鎮化的進程不斷推進,農村甚至縣城不斷空心化的時候,縣鄉的教育徹底陷入了泥潭,而老師們最大的職能已經近乎於保姆。城市的教育狀況也變了,學生幾乎都是獨生子女,家長工作繁忙壓力巨大,對未來保持樂觀的家庭和學生越來越少,倒是有問題的家庭和有心理問題的學生越來越多。
學校的教育對象隨着社會的變遷急劇變化,家長對學校的最大要求也變成考大學、考好大學,老師在這個環境中被異化成升學鏈條上的螺絲釘,師生關係更是越來越功利而且齟齬不斷。
學校在發展上也因為生源問題,不斷分化產生了升學問題上的鴻溝。筆者曾比對同樣是省級示範高中的學校的高考數據,有的學校600分以上人數不滿兩位數,大概只能算名高600分以上人數的1/40-1/50。
某些考試成績不佳的省級示範學校中,學校裏面的老師並不差,還有特級教師是湖北省數量極少的幾位名師之一,只是靠幾個老師哪有能力力挽狂瀾?
而在學生成為省狀元的省級示範高中,帶班的班主任卻是藉藉無名,還是從普通高中調到省示範高中的,但人家的化學課確實上得好而且善於管理班級。
社會和教育管理部門對教育的理解和評價,經常處於撕裂甚至矛盾狀態。社會和教育管理部門對於教師的評價,也是極為混沌令人困惑的,社會評價教師往往看中真正的教育效果,而管理部門很多時候則看中能不能給領導長臉,特別是宣傳的時候是不是有新聞點,當然如果教師有門路,那為了榮譽造假數據、誇張事實就是家常便飯了。在步步高昇成為名師的人中,鮮有完全憑教育實績和培養人而出名的。
著名教育家陶行知説:“千教萬教教人求真,千學萬學學做真人。”我當了一輩子教師,因為崇尚求真務實,卻感覺自己越來越看不懂中國教育了!
《道德經》第五十七章中這樣寫道:
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吾何以知其然哉?以此:天下多忌諱,而民彌貧;人多利器,國家滋昏(混亂);人多伎(通“技”)巧,奇物滋起;法令滋彰,盜賊多有。故聖人云:“我無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慾,而民自樸。”
曾經的時候,沒幾個人在乎什麼教師節,也沒有人在這個節日慶祝什麼,更沒有人把教師劃分成三六九等,學校也不需要所謂的名師、特級、骨幹教師裝點門面,但那時成人成才的學生一點都不少,老師們大多也活得開心舒適。
現在教育管理可謂是“法令滋彰”,可是結果是“盜賊多有”,什麼妖魔鬼怪都出來了。我們大概是忘了,教育家和各種人才主要是自己成長起來的!
教師節,還是遵循規律給老師、學生一點修養身心的機會,少整點活吧!特別是極少數管理者總想着把老師的膝蓋按下去,可是教師的膝蓋與脊樑關係的是民族、國家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