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是科學,診療是藝術_風聞
CC讲坛-CC讲坛官方账号-创新引领未来,传播改变世界。35分钟前
醫學是科學,診療是藝術。一名真正的醫生,根本目的是讓大家不生病,少吃藥,因為疾病的背後不只是器官,組織發生病理變化的軀體故事,更是人生遭逢苦難的心靈故事。醫患共建,善莫大焉。
不戰而屈人之兵,不藥而療人之疾。大家好,我是講故事的李博醫生。在診室中、在病房中,我們就發生了很多的故事。
相信大家都去過醫院,覺得有什麼感受?裏三層、外三層,人很多,有時候走路都寸步難行。見了大夫呢,“哎呀,大夫,我這個情況怎麼辦?你看我吃什麼藥?“大夫開了一張化驗單,我們就出來了。心裏就很不忿,對吧?你看我們排隊排了三小時,見了主任,就説了兩句話就把我打發了。

裏面的主任是什麼感覺呢?“今天護士長怎麼給我約了這麼多人?怎麼約了這麼多人,怎麼還沒完?“對吧。而且我在門診中也是這樣的。這時候大夫其實也很委屈,對不對?“我盡心替你考慮這麼多,你還是不滿意。”
這裏頭我們就缺失了什麼?大家可以跟我算一道計算題:你看,對於我們胃腸來説,胃腸疾病的患病率其實大概是20%。咱們中國多少人?14億人,對不對?就算10億人,就將近2億人要飽受胃腸疾病的困擾。胃腸疾病你説來一次就好了嗎?不存在,沒有的。就算他就診三次,對吧?那就要承擔多大這樣的一個流動量?就相當於某些大洲的人口了,對不對?
其實我認為我們診療是三重境界。第一層,我們來醫院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對吧?你胃疼,對吧?胃疼怎麼着?我給你止痛,對吧?你便秘怎麼着?我給你通便,是不是要解決這個問題?對不對?這是我們現在醫院以及診所承擔的大部分的職責。這個職責重要嗎?非常重要,這是解決我們當前的痛苦。但是這只是我們診療的第一層境界。

第二層境界是什麼呢?看到過去,預測未來。當然,我們做不到扁鵲望蔡桓公,對吧?一看你五年之後你這個眉毛要落,落完以後你就over了,對吧?這是扁鵲望蔡桓公。我們現在會用各種檢測手段:胃鏡、腸鏡、CT、核磁以及抽血的檢測。我會為你分析過去,“你慢性萎縮性胃炎吧?多長時間了?吸煙飲酒有多少?這個是C1還是C2?是出現在胃竇部還是胃體部?幾年後會變胃癌等等等等。“是不是?看到過去,預測未來,為你講清楚前因後果,這個才是非常重要的。
那第三層境界是什麼呢?第三層境界就是我跟大家所説的——醫患共建,就是我拉着你的手帶你走一段,不一定真的拉你手,就是你到我的病房住一段時間,在我的門診來一段時間,建立良好的生活秩序。
我是一個消化科大夫,消化科大夫人體管道工,負責修您這個管道。其實我們作為消化科大夫,作為中醫大夫,就是一種精神分裂。為啥?當你坐在我的面前的時候,我要把西醫的內容給你分析清楚,還要把中醫的道理給你講清楚,這個腦袋中就有很多打架的事情。
而對於現代社會,每個人也是。我們奔波在這個社會中,有很多我們要做的事,有很多衝突、有矛盾。所以醫患都是有焦慮的,都是存在很多共同的事情。
面對這些問題,我們怎麼樣才能解決這些問題呢?醫生能承擔嗎?能把這個事情解決嗎?我們能做好這些事情嗎?

我在門診時,張大媽來找我看胃腸息肉。她的胃鏡顯示有胃腸息肉,看完胃腸鏡後,我又給她看了舌、看了脈。我們中醫診療講究望聞問切,看了舌、看了脈後,我對她説:“張大媽,你這不僅是胃腸息肉,你還有甲狀腺結節、乳腺增生、子宮肌瘤。”
她聽後差點跳起來,驚訝地説:“李大夫,你太神了,你怎麼知道這些情況?”我笑着説:“對於我們中醫來説,這些都是一個問題,都是同根同源的問題。你在家肯定經常生氣,跟你老公吵架,對吧?你天天在家欺負他。”她老公在旁邊立馬附和道:“李大夫,你説的太對了!她天天跟我吵架。”
我説:“你這個天天吵架,就是我們中醫講的‘肝’的問題。‘肝經挾胃,屬肝絡膽,環陰器抵少腹’,整個肝經循行這塊兒不暢,就像我們西直門堵車一樣,積水潭的交通也跟着不通,對吧?這些都是連在一起的。所以不論是甲狀腺結節、乳腺增生還是胃腸息肉,對於中醫來説,都是肝的問題。”
張大媽的老公聽了也忍不住問道:“那李大夫,我這個脂肪肝是什麼病?是不是肝的問題?”我笑着對他説:“脂肪肝可不是肝的問題。在中醫看來,它其實是脾的問題,脾虛濕困,濕氣停留在了肝這個器官上,形成了脂肪肝。中醫的‘肝、心、脾、肺、腎’和西醫的器官分類並不完全對應,翻譯過來就容易產生一些誤解。”
張大媽的胃腸息肉和她老公的脂肪肝,其實在中醫看來是不同的問題。在門診中,我們經常遇到很多患者。就像有的患者性格像諸葛亮,有的像張飛。你知道諸葛亮是什麼病嗎?他其實就是消化不良,消化性潰瘍充血,最後吐血而亡,死在五丈原。為啥呢?他心火不足,導致脾土也不足。你想,諸葛亮心思多細膩啊!趙雲出去時他給了三個錦囊,按計行事。你想想,得算多少種情況才能做出這些安排?
所以,在門診中,我遇到很多像諸葛亮這樣的患者,坐在你面前不怎麼説話,但心裏卻想了很多。還有像張飛這樣的患者,不停地推門問:“李大夫,什麼時候輪到我?”張大媽就是典型的門診中的“張飛”,而我們也會遇到很多“諸葛亮”。
在治療的過程中,我們要把中醫和西醫的原理講清楚。現代醫學和中醫學都認為,胃腸是人類的“第二大腦”,而大腦也可以説是“第二胃腸”。無論中西醫,在門診和病房中,這些都是我們必須和患者講清楚的事情。胃腸系統對於許多疾病都有重要的影響。

我是我們醫院危急重症和疑難雜症會診專家組的成員,負責很多危急重症的治療。對於這些情況,我們當然會使用各種藥物和醫療器械來救治。但是在門診中,更多的是慢性病管理。這讓我們思考疾病的本質,中醫講“一命、二運、三風水”,這裏的“命”並不是算命,而是指基因所決定的健康基礎。每個人一出生時,基因已經決定了很多健康問題,因此我們在中醫的角度來看,慢性病的管理是一個長期過程。
當患者來找我時,我會告訴他們:“這個疾病是治不好了,但你可以與它和平相處。”如果你能把我們所説的關於疾病的關係處理好,你的生活質量可以和正常人一樣。畢竟,沒有那麼多完全健康的人。門診和病房裏的患者大多都是這種情況。
現在社會越來越焦躁,很多問題來自於家長的焦慮,特別是為了讓孩子“出人頭地”,無形中堆積了許多壓力。這就是我在門診中看到的很多患者的故事。我常説,青少年的問題大多是家長惹的禍,一個是因為生活習慣沒建立好,另一個是因為家長管得太多。

醫學是科學,但診療是一門藝術。我曾在非洲待過一年半,在日本待過半年,處理過很多診療的情況,也在冬奧會期間進行過援助。2022年,幾乎大半年我都不在家,因為醫院派我去支援冬奧會。我還曾幫助過格魯吉亞隊的一位殘奧會運動員。在非洲期間,我還管理了兩個方艙醫院。
在診療過程中,最重要的是要和患者建立有效的交流。傾聽患者的故事,瞭解他們的背景,比如他們老家在哪裏,和家人的關係怎麼樣。這些交流往往能讓患者流淚或歡笑,而這種情感互動是門診中需要解決的一個核心問題。

比如有一次,張紫坐到我面前,她説:“大夫,我得了萎縮性胃炎。”萎縮性胃炎是什麼?它是胃癌前病變。張紫接着説:“我還帶來了我的銀行卡,我有兩個孩子,我可怎麼辦?”我説:“萎縮性胃炎是胃癌前病變,這沒錯,您現在確實是胃癌前病變。”她一聽,心一下子慌了,急切地説:“大夫,我來這兒就是想確認一下,這到底是不是胃癌前病變?”我説:“是的,它是胃癌前病變,但它要變成胃癌需要八十年。”
她的緊張情緒一下子放鬆了,我繼續説:“不過,別急,接下來你要注意‘李大夫的靈魂五問’。”
這五問是什麼呢?**第一,吃飯快不快?第二,吃飯燙不燙?第三,着急生氣多不多?第四,熬夜、吸煙、飲酒多不多?第五,糾結憂思多不多?每一項都會給你的壽命減去十年。**明白了嗎?這才是我們在診室中往往來不及解釋清楚的重要問題。
很多醫生都會告訴患者,萎縮性胃炎是胃癌前病變。接着我問張紫:“你們單位有多少人?”她説有一千多人。我問:“那你們單位每年有多少人退休?”她説大概有五六個人。我接着説:“那這五六個人退休了,單位倒閉了嗎?”她回答:“沒有啊,單位還是運轉得很好。”
這就像慢性萎縮性胃炎。如果你的萎縮只是C1級別,意味着就像你們單位五個人退休了,胃裏還有大部分的細胞在正常工作,所以不用太擔心。
張紫接着問:“那我總覺得萎縮不好,能不能逆轉?萎縮的部分還能回來嗎?”我告訴她:“就像你們單位,也可以有返聘機制,對吧?返聘一些年輕的員工。同樣,我們也可以通過中醫的一些健脾益氣的藥物,比如黃芪、黨蔘,讓一些細胞‘返聘’,恢復活力。但即使不返聘,也不會影響整體的健康運作。”
她又問:“那這萎縮會變成胃癌嗎?”我告訴她:“就像我們走在街上,確實每個人都有被車撞的可能性,但概率非常低。萎縮性胃炎變成胃癌的概率確實存在,但這個概率很低,不必過度擔憂。”聽了這些,張紫徹底放心了,定期到我這兒來複查。
我門診中管理了很多像張紫這樣的患者,在“好大夫在線”上,我管理了2萬多位患者。他們不會同時來找我,而是定期隨診,進行慢病管理。這也是我在門診中必須解釋清楚的道理。

診療就像斷案,每個患者坐在你面前,你都要分析情況和原因。我們不能用慣性的思維來解釋醫學問題,因為醫學本質上是“不確定的科學”和“可能性的藝術”。因此,當你面對一個醫生時,要麼信任他,並一起商量診療決策;要麼就不要繼續看這個醫生。
相信醫生並不意味着就一定能治癒疾病,因為醫學本身存在很多不確定性。醫患雙方需要共同面對診療中的不確定性,並在戰勝疾病時一起感受到喜悦。每當我成功幫助患者康復,都是我最開心的時刻,這也是我在診療過程中努力解決問題的動力。

門診中經常有小夕這樣的人來找我,她一進門就像拿着“機關槍”似的,話語飛快地掃射。小夕是個白領,説話特別快。我常開玩笑説:“來我門診的,大部分都是‘女漢子’,為什麼淑女很少來?”因為當你是淑女時,心肝會比較平靜,副交感神經較為活躍,就不會導致胃腸紊亂。
大家可以思考一下,送給大家幾句話:“淑女養胃法。”我們喜歡小清新,而不喜歡重口味。生活中,也可以通過調整生活方式來養胃。接下來我教大家一個方法,叫做“一箇中心、兩個基本點。”

什麼是一箇中心呢?一箇中心就是“心中有愛。”只有心中充滿愛,我們才能投入更多的精力,無論是在醫學還是教育中,都需要這種情懷。當然,光有情懷是不夠的,還需要制度建設。但如果我們真正熱愛自己的事業(注意,不是職業),我們會更加傾注自己的愛進去。
兩個基本點是什麼呢?第一個基本點是“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在醫療和教育中,我們常常會迷失方向。很多患者到醫院,只是想着“吃藥解決問題”。我經常問患者:“你覺得什麼是好藥?”其實,沒有哪種藥是絕對的好藥,也沒有哪種藥是絕對的壞藥。藥物是一種工具,關鍵在於它的使用是否合適。這正如“不戰而屈人之兵”,在不打仗的情況下解決問題才是最高的境界。

我加了一句:“不藥而療人之疾,上之上者也。”能不依賴藥物就讓病人康復,這才是更高的境界。在治療過程中,我們需要傾注更多內心的關懷,達到醫患共建的目標。

我參與了很多國家自然基金的項目,目的就是實現醫患共建。醫患共建指的是醫患雙方在共同的信任和理解下,攜手管理和認知疾病。這種共融的關係能更好地幫助我們解決問題。

我已經出版了四本書,最新的一本叫《診室裏來不及説的話》。這本書源於我在診室中有太多話想説卻沒時間説,所以我將這些經驗寫成了書。這不是一本簡單的科普書,而是一部醫學人文書,講述了醫生和患者的故事,希望通過這些故事,幫助患者身心康復。
《健康中國2030》不僅僅是醫院的事,我們每個人都應該反思:生活中是不是有很多“來不及説的話”?你是否與父母、愛人、孩子有話沒有説出口?從今天開始,放慢生活節奏,去傾聽、去共鳴。
希望大家有機會閲讀《診室裏來不及説的話》,讓我們一起勇敢地表達,共同守護健康,迎接一個更加健康的未來。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