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習俗領牲_風聞
党项人-1小时前
領牲”是黃土地的鄉俗之一。指人們在辦理喪事抬埋或者搬埋故去的老人時必須進行的一項儀式。儀式開始前眾多孝子們按照輩分跪在墓前,有專人即稱為總管的把一隻羊或一頭豬牽到墓前的供桌前,然後總管發話請求“你老咋領了!”。請求亡人來領。跪在靈前的眾孝子們一起邊磕頭邊説“你老咋領了。”如果“牲”(即羊或者豬)打了一個冷顫,那就是亡人已經感知領了“牲”了,靈魂已經俯在“牲”身上得以超度了。如果“牲”遲遲不打顫,那説明亡人還有什麼牽掛,於是人們就要猜想亡人在世時最牽掛且活着尚沒有實現的一些事,試探的説“是不是放心不下誰誰誰?你老放心,有我們呢,你老咋領了。”“唉,是牽掛着出嫁在某某地的誰誰誰嘛,你老放心,人家好着呢,光景強娃娃孝順,你老咋領了。”“奧,這哈咋猜對了嘛,你老是牽掛誰誰呢,沒有趕回來見上你老介一面,唉,人家該是在邊 疆保國了嘛,你老最明白事理了,哪能回的來了?以後等他回來了我們陪他再到你老靈前領罪,你老咋領了吧。”等等等等,有的時候説着説着“牲”一打顫,那就是這件事説對了,於是眾孝子頓時磕頭如雞啄米般不已,個個放聲嚎啕大哭。這個時候總管當即將“牲”宰殺並獻在供桌上等奉上一炷香的功夫即扛回去有人負責下鍋烹飪供大夥吃一頓。
這“領牲”的儀式如果“牲”就是不打顫,為了減少等待時間,人們往往採取給“牲”的身上潑涼水或者往耳朵裏灌涼水強迫它打“顫”以結束這項必須的儀式。但這樣的話難免説有人為的成份不到萬不得已那是不能用的。而且這世間的情形很難都能解釋的一清二楚。有的時候就是潑涼水灌涼水,這招也不見效。那就麻煩了,眾孝子們就該在靈前好好地跪上一陣子咧!筆者曾經經歷過這樣的三次“領牲”。
第一次是我奶奶以86歲的高齡去世,她老人家的“領牲”儀式時間就不短。奶奶出身貧寒早年守寡老人家吃盡人間苦好不容易把幾個孩子拉扯大。解放後奶奶同其他窮人一樣翻了身日子也好過了她就在叔父家度過了晚年。而我的父親呢還沒有成年就參加紅軍為窮人打天下去了以後南征北戰全國解放後又在南方工作一直到離休後才回到故鄉。提着腦袋為人民打天下的父親,自打參加紅軍離開奶奶後就令奶奶她老人家牽掛了在心呀。父親生前曾經明確告訴我們,他這一生沒有為奶奶盡孝,死後要把他安葬在奶奶墳前,他“死了也要為奶奶盡孝”。父親不僅説説而已,生前還親自到奶奶墳前為自己選擇了墓穴位置並要我這個長子“掏錢”,由他的侄長孫親自擔任大工匠為他修建了墓穴。墓穴長一丈二寬八尺高1.8米一水的紅磚到頂。説起來真是慚愧,父親生前也算是黨的高級幹部了,他活着的時候自己還沒有一間屬於自己的房產。到哪工作都是租住公家的房子直到父親去世以後才算是有了自己的“私宅”。
奶奶去世後當然按照鄉俗辦理葬禮。就在“領牲”的時候,那靈前跪着我父親、叔父們和我們這些孫子們甚至重孫子們,這下跪的孝子們可夠多的了黑丫丫的好大一片。但任人們説這個説那個,那隻羊就是不“領牲”。大夥在寒冷的野地裏跪了至少一個小時多,直跪的幾個身體不好的孝子都支撐不住了但還是不“領牲”。正無奈之際我父親突然想起了他的四弟即我的四叔父。奶奶生前一直住在四叔父家,奶奶去世前四嬸早已去世只剩四叔父一人了。我父親叩了一個響頭説“媽,您放心,四弟有我呢。只要我有一口吃的,四弟就有吃的,你老就放心吧”。父親的話還沒有説完那羊就打了個顫,於是眾孝子們忙不迭地叩頭嚎啕大哭這“領牲”終於成功了。父親在奶奶靈前説的話他沒有食言。他一直擔負四叔父的供養直到四叔父去世。以後四叔父夫妻的合葬都是我們這些侄子們給辦理的。
第二次就是四叔夫妻合葬儀式的“領牲”。四叔的兒女不幸早逝所以四叔夫婦去世後喪事都是在我父親的主持下由我們這些侄子們給辦理的。我的父親去世前曾經説過希望將來把四叔夫妻也給合葬為安。父親去世沒有幾年,我們幾個侄子也按照父親的遺言把四叔夫妻合葬了。
合葬儀式上的“領牲”當然是少不了的。可是四叔夫妻的合葬儀式過程中,那隻羊竟然整整兩個多小時都沒有“領“。靈前跪拜的孝子們百思不得其解,因為四叔去世後,四叔家就沒有人了應當説再沒有什麼牽掛的呀。長時間的跪拜眾人實在支撐不住了,大夥一合計乾脆把那隻羊放開“隨它去吧”。誰知這一放開,那羊低頭跑到墓地附近的山頭上仰着頭“咩、咩”叫了兩聲渾身一顫“領牲”了!以後高人説呀這是因為四叔生前好強了一輩子。不料心強命不強,自己去世後卻麻煩侄子們為自己辦理合葬事宜。這一是感激侄子們二是又不好意思麻煩侄子們,所以不在靈前而是到其他地方才“領牲”了。唉,不管怎麼説領了就好嘛。
第三次呢那就是我的父母親合葬。由於所謂的盡忠不能盡孝,我的父母親去世時,我都不在跟前。都是他們已經離開人間我這才披星戴月趕回去奔喪!當時由於條件所限,父母親去世後都是臨時找了個山頭先安葬了。按照黃土地民間風俗的要求,我們準備在適當年份的清明進行合葬儀式。
不料就在母親去世20年父親去世12年之際,我弟弟突然來電話説父母親的臨時安葬地,已經被延 安政府確定為削山填溝造地人家要修新的政府機關。政府已經發出限期搬遷的告示。退休前也是政府官員的我當然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尤其是外地政府一旦要幹什麼老百姓那是絕對不能違反的否則不要説活着的人被整肅恐怕連父母親的屍骨都蕩然無存即使父母親是老共 產 黨 老 紅 軍是打下這個天下的功臣如今也沒有人理會你的説不定還暗暗咒罵要不是你們當年給窮人打天下我們富人早就隨美 國 鬼 子提前享福了。
好了不説這些了。為了支持政府的工作,弟弟特地請人看好日子決定搬遷。本來我是長子應當及時趕回去的但還是無法説明的原因直到父母親合葬儀式完成後的第二天早上,我才趕到了。等我氣喘吁吁的到了墓地,迎面而見的就是碩大的黃土一堆和聳立在土堆前的石碑一塊。唉,我枉為人子呀。什麼盡忠不能盡孝,什麼忠孝不能兩全,在父母親的墓前,我唯一想的就是這些話全是騙人的鬼話!我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在寫有我這個“孝子“名字的墓碑前痛哭一番“父母親呀,你們算是白養育了我一場!”
父母親的合葬儀式當然少不了“領牲”。弟弟告訴我一切順利。“從起靈到合葬,一路非常順利。尤其是路上,沒有遇到一個紅燈。”但參加頭天合葬儀式的其他孝子們即我的侄兒呀甚至侄孫們私下告訴我,在為父母親舉行的“領牲”儀式時,任憑眾多的孝子孝孫們怎麼痛訴衷腸那羊就是不打顫。直直得等了近一個小時了,弟弟見在刺骨的寒風中羊一點也不顫抖倒是眾人已經顫抖的受不了了,逐下了狠心連叩幾個響頭道:“爸、媽,我知道你們是沒有看見我哥咧。他不是不來嘛,是實在無法前來嘛。但是他的心已經到了嘛。這合葬你們的費用,這修建你們安身的墓窯子的錢,那都是我哥拿的嘛。難道你們非要了我哥的命才行?既然這樣那六十年前你們生下他當時一尿盆淹死他不就完了嘛!”弟弟的話語剛落那羊當即打顫不已“領牲”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