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現在的觀眾“吃點好的”吧_風聞
四味毒叔-四味毒叔官方账号-2小时前
“為什麼現在的國產影視劇出不了經典?”記得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很多國產影視劇片都是百看不厭的。其中,笑點和淚點都歷久彌新,有的甚至讓人久久懷念,時不時拿出來在短視頻平台再敍重温,散發出經典影視作品無窮無盡的魅力。如1986年楊潔執導的央視版《西遊記》一經推出,收視率始終高居不下,許鏡清創作的片頭曲《雲宮迅音》、六小齡童塑造的孫悟空等,幾乎成為西遊記的標誌性符號。從此以後,再也無人可以超越和替代。 30多年過去,這仍然是一個奇蹟。類似的例子,還有《新白娘子傳奇》《我愛我家》《康熙微服私訪記》《還珠格格》等,或許他們的劇照或片頭曲一放,我們就能會心一笑,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如果説千禧年以後,還依稀有《漢武大帝》《士兵突擊》《大明王朝1566》《甄嬛傳》《武林外傳》《亮劍》《潛伏》等名字能讓人耳熟能詳,那麼21世紀20年代以後,國產劇可謂產量直線上升,但高質量高口碑似乎正在走向稀缺。除了《漫長的季節》《繁花》《狂飆》以外,其他的流量劇盛極一時,又很快被時代所拋棄。我們不禁要問——與過去相比,生產力相對發達的今天,為什麼反而出不了經典的影視作品?01開門見山,我們來聊聊國內的審查制度。當前,我國的電影審查制度由2017年實施的《電影產業促進法》、2002年實施的《電影管理條例》、2017年修訂的《電影劇本(梗概)備案、電影片管理規定》三部主要法律法規構成。作為上位法,《電影產業促進法》從2003年開始起草,到2017年施行,整整走過了14年的立法長跑。 其中,圍繞到底是分級制還是審查制,立法專家們進行了激烈的爭論,但至今也無法達成一致。最終,立法從最初囊括整個行業的寬廣視角,轉向了促進產業發展的單項角度,避開了“分級制”的討論。究其根源,審查制是由政府來主導的,分級制卻是交由行業來牽頭制定。對於政府而言,保護未成年人等特殊羣體不可退讓,但對於行業而言,分級的影響重大,對於繁榮創作、擴大市場有着不可估量的推動的作用。各方的利益和矛盾糾葛不斷,博弈不下,只好先擱置一旁。但擱置的時間越久,審查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的陰影就越沉重。審查的標準相對來説比較靈活,改而又改的現象時有發生,久而久之,創作者在創作之處就開始“自我審查”“自我閹割”,提前降低修改的風險。這對行業整體創新能力的挫傷無疑是巨大的。這種情況發展到21世紀10年代,甚至讓很多創作者紛紛迴避現實,轉而扎堆歷史題材,甚至架空歷史,在虛構的世界觀中肆意馳騁。虛構固然自由,但倘若一代電影人不關注時代,創作記錄時代深刻變革的作品,那這一代作品的生命力也斷然不會長久。這些年,我們整體的輿論氛圍還是呼籲創作者關照現實,鼓勵現實主義題材創作。但顯而易見的是,曾經的桎梏和挫傷影響深遠,很難迅速恢復。更何況,房間裏的大象一直存在。監管和雷區當然應該有,但當限制過多,創作無法伸展手腳真心實意地創作,經典作品自然胎死腹中。當然,審查並非爛片的遮羞布。近年來,太多通過審查的公映作品,同樣也存在諸多問題,為人所詬病。我們的亞洲鄰國伊朗,是一個政教合一的伊斯蘭國家,有着這個世界上幾近變態的電影審查制度,電影工作者旦敢越雷池半步,不僅要面臨被封殺的結果,還有可能失去生命。但就是在這樣艱難的環境中,還是誕生了創作出《櫻桃的滋味》《小鞋子》《一次別離》等優秀佳作,還是誕生了阿巴斯·基亞羅斯塔米、阿斯哈·法哈迪等享譽世界的電影人。審查制度不應該被妖魔化,它只是一個最基本的制度建設問題,説到底,還是創作者的心態出了問題。02曾幾何時,國內影視劇片的創作以內容、創意至上,這樣的觀念潛移默化地推動創作者要拋開一切現實雜念,貼近歷史,貼近生活,潛心創作。這才有了《鐵齒銅牙紀曉嵐》《神醫喜來樂》《亮劍》等有歷史原型人物,但又結合戲劇衝突規律、符合現代社會主流價值觀的作品。 好劇本是生長在編劇最原始的創作衝動裏的,那種衝動純粹而無雜念,自然保留了最堅實的創作基底。但從2011年楊冪主演的《孤島驚魂》的開始,“粉絲電影”成為了國產劇片的熱詞,2013年的《小時代》系列更是順水推舟,將粉絲電影推到極致。那是一個熱錢不斷湧入的時代,大量電影被圈外資本不斷製造出來,甚至《爸爸去哪兒》的綜藝誕生過後,片方硬是製造出了《爸爸去哪兒》大電影。這種將原本屬於熒屏的內容,生搬硬套地移植到銀幕上,使電影創作變了味。以至於博納影業的於冬總在接受採訪時也坦言:我覺得《爸爸去哪兒》這部電影,姑且叫它“電影”吧,我不認為它是一個完整的電影製作。“粉絲電影”不僅製作成本較低,還要迎合粉絲們的口味與需求,將偶像明星的優點無限放大,甚至專門為明星定製電影。現如今,熱錢的時代已經過去,但“粉絲電影”的影響仍然存在,至今我們也可以在電影院或者網絡端口看到,一些劇集或者電影為了某個明星的票房號召力,強行把他塞到主演序列中,隨意修改原劇本的設定,最後明星本身的表演口碑崩壞,作品本身的表現力也大打折扣。過度讓演員扛票房,實際上暴露出創作者自身能力水平的有限和心態的浮躁。此外,當下大多數國產劇片主要依靠已經在網文市場上久經考驗的IP進行改編,極少進行原創創新,這一點現象也值得我們深思。寒冬之下,求穩的動機固然可以理解。但是如果為了效益,降低對原創的關注,只會讓產出的內容更加僵化。觀眾會問:我們已經看過的內容和人物,為什麼還要再看一遍?觀眾也會問:為什麼你會這樣胡亂改動,甚至可以説是“魔改”?最近烏爾善遭遇市場折戟的《異人之下》就是一個典型例子。高璇、任寶茹在接受《四味毒叔》專訪時表示,這些年做原創很難,但他們還是在不斷堅持,這才有了《不完美受害人》在今年上海電視節白玉蘭獎上的異彩大放。03還有一點不得不提,年輕觀眾向來是影視市場的主流受眾。新一批的年輕觀眾,是生長在千禧年後、伴隨着互聯網文化不斷碰撞的一代人。不同於八九十年代剛剛經歷改革開放的觀眾,這一代新觀眾的視野更加寬廣,從他們小時候起就能觀看來自全球的影視內容和資訊,而且各種媒介的爆炸式發展,遊戲、短視頻、劇本殺等不斷搶奪觀眾的注意力。注意力,是當下這個時代最稀缺的東西。誰搶奪了觀眾的注意力,誰就佔據了市場。很顯然,觀眾面臨的誘惑太多了,只要影視作品本身的質量不紮實,不夠有趣,稍不留神,他們就會被其他媒介分走注意力。觀眾都不買賬了,自然會影響到影視產業鏈的上游,創作者噤若寒蟬,如履薄冰。此外,中國影視市場開始逐漸減少出現2017年以前那樣低口碑高票房的局面了。如《分手大師》《京城81號》《富春山居圖》《惡棍天使》等片,風評口碑近乎一邊倒地差,票房卻芝麻開花節節高,投資人賺得盆滿缽滿,類似的電影便在市場上一再複製。形勢危急,急到馮小剛大罵有些電影是“垃圾”,觀眾也是“垃圾”。 觀眾痛批《異人之下》魔改、《逆行人生》消費底層羣眾、《野孩子》不夠尖鋭淺嘗輒止、《出走的決心》搞性別對立等,儘管某些言論過於偏激和情緒化,但也顯示出觀眾審美水平的提升。説到底,這批“吃過好的”的觀眾眼睛毒辣,對於影視作品非常挑剔,有着自己獨到的見解,再也沒有以前那麼好糊弄了。觀眾視野的提升,帶動審美水平的提升,也側面反映到票房上。好口碑不一定會有高票房,但差口碑一定不會有高票房了。以往大行其道的注水劇、懸浮劇、雷人劇、五毛錢特效片等,在觀眾的拍手稱快下,被掃進歷史的垃圾堆裏。痛嗎?當然痛。影視劇再也不像以往那麼好掙錢了,創作者的日子也沒那麼好過了。但擠掉泡沫帶來的痛,是行業健康發展的路上必然要經歷的陣痛。時代的洪流浩浩蕩蕩,歷史的運轉週而復始,這就是我要説的——為什麼我們現在出不了經典的影視劇片?因為經歷過鼎盛時期,曲線進入谷底。但凡事必定觸底反彈,正所謂“亂世出英雄”,經典的作品或許正在醖釀。也許,好事正在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