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情報如何支撐海外商業帝國_風聞
德不孤-新闻搬运工34分钟前
(作者:林雪萍)日本情報甲天下,這正是日本製造能在全球站穩腳跟的原因。在學習日本精益製造和創新技術的同時,競爭情報的獨特貢獻,似乎被悄悄地淡忘了。從日本公司的組織體系來看,情報都是與公司戰略相掛鈎的事情,情報部門雲集了各路高手……簡單説,信息就是不斷流動的事實與數據,而情報則是數據分析而得出來的洞見。人人可以獲得信息,但經過專業訓練的人會從中發現濃縮後的真相。德國的科技創新體系,多層次結構非常完善。四大院所,三個重點是基礎研究,而第四的弗勞恩霍夫則是專門做應用轉換,70多個分所坐落在不同的城市,與當地大學一起,構成了德國技術創新的基座。而德國競爭情報CTI體系,也非常強大。當人們在讚譽德國隱形冠軍的同時,也忽略了德國完善的工業情報體系。德國外貿與投資局GTAI,在2009年由德國投資局與德國外貿信息局BFAI合併而成。背後有強大的信息加工與情報能力。BFAI 則有專門的數據,擁有收集各種信息的強大能力。做為一個貿易投資局,沒有頂級情報,很難做出優秀的判斷。中國台灣有一個“資訊工業策進會”(資策會),是這裏的第二大智庫單位。人人往往關注中國台灣工研院,這裏誕生了台積電這樣的晶圓代工巨頭。然而資策會的軟實力,同樣值得關注。這裏有2000多名研究人員,擁有強大的分析能力。2011年日本311大地震,重創日本經濟。然而中國台灣資策會,僅僅在震後兩天,就整理出來311地震對當地產業和企業的影響。這種快速情報是如何出現的?就是靠平時整理的產業地圖和供應鏈數據庫。這樣的報告,如果臨時組織起來,恐怕至少需要半年以上的時間。日本是競爭情報的頂級玩家。它建立了龐大的海外商業帝國和科技強國,得益於從上到下的情報機制。最上層的核心科技決策機構,就是兼具“諮詢和決策”雙重功能的“綜合科學技術會議”。作為內閣總理的智囊團,這是日本創新決策的司令塔。它的信息收集觸角,覆蓋到各個部委,也為日本經產省(類似國內工信部)的中長期規劃提供有力的支撐。而經產省也有專門的情報機構,負責日本的中小企業,避免他們捲入信息差而落伍。日本的情報體系也在不斷演化。為了振興日本出海貿易,日本經產省當年成立了日本貿易振興機構JETRO,專門促進日本企業在海外的拓展。信息流就是商流的嗅覺,這些機構為日本企業出海提供了關鍵的商業導航系統。而今這個主要由國家撥款的組織,每年收入有30億元人民幣,擁有各種龐大的數據庫。而在中國負責為日本企業提供各種信息和培訓服務。JETRO一開始促進貿易的手段,就是靠競爭情報。而現在,泛化到大情報,依然是日本中小企業最為依賴的可靠信息源。而日本商社則更是將競爭情報達到了天花板級的高度。上個世紀六十年代,三井物產就建立了計算機信息中心。這個計算機信息中心一度被認為有超過美國中情局的情報分析能力。在當時還是大型機的時代,個人電腦還沒有出現。無論是計算還是通訊,都是最昂貴的投資。在當時,通訊都是奢侈的行為,電報都是一字一金。而這些電報滴滴答答,不斷傳回到日本的總部。日本六大商社當時的跨國通訊處理費,幾乎佔據當時收入的2%。從一隻蝴蝶的翅膀,感受風暴的來臨,既有神經末梢的感知,也有龐大的計算力支撐。這就像粒子加速器一樣,它將一顆微小的粒子經過一番複雜的旋轉和加速的處理,才能在屏靶上轟出振動世界的能量。日本三菱商事在海外的每個員工,都被要求成為信息接收器。每一個人每一次接觸,都是一個信息捕捉的機會。這就像蜜蜂一樣,落在那朵花上,身上就會沾滿花粉。紅花黃花、大花小花,不沾不休。正是這龐大的跨國信息流動,使得日本商社日漸成為全球不可忽視的商業支柱。即使日本有強大的豐田汽車、東京電子半導體設備等,日本商社依然是璀璨明珠。三菱商社2023年收入達到1萬億人民幣,而在2022年它的利潤破紀錄達到500億元人民幣。緊隨其後的伊藤忠2023年收入也達到了7000億元人民幣。如果去看這幾家商社的財報,會發現它們都有高度的信息情報體系支撐。重視情報、發現情報,成為日本整個國家和整個企業的傳統。日本曾經專門成立“產業保護學院”,專門為日本企業培養情報人員。而三菱商事招聘的員工,前三年都需要接收情報工作的培訓。這讓每一個員工在海外工作的時候,都是精神抖擻的工蜂,它們身上沾滿了全球商業脈動的微弱信號。三井物產的情報體系有點嚇人,它利用全球人力資源每天能處理近7萬份情報返回總部,而每天至少有100件是要呈送給最高領導,想到這種局面會不寒而慄。當兩個公司進行一次商業例會的時候,掌握了對方100份情報的一方高管,從對陣局勢來看將是一種何等碾壓式的能量場。這些公司的情報體系如此強大,以至於很多部門最後分拆出去,成為單獨的諮詢公司。例如日本三菱商事旗下的化學諮詢公司MCR。這些諮詢公司的能力,遠超過國內的協會學會水平。三井物產的三井化學,也是一個重要情報中心。它經歷了先是集中,後是分散到各個業務部門,最後又集中到總部的過程。這反映了日本競爭情報體系也在隨着時代的變遷,而做出不斷調整。而三菱商事則是在2023年加入了全球信息委員會GI的角色,負責將全球的信息,綜合加工成頂級的決策參考。情報就是商業活動的毛細血管,無處不在。日本花王日用品公司有着自己的數字商務管理室作為情報部門,這裏的口號就是“沒有情報,就沒有戰略;沒有算法,就沒有方案”。這可以看出濃烈的數字技術在情報體系的價值。而東芝的研究圖書館擁有內網TosFile,20多名專職情報人員每天處理信息加工,向500多名決策人員提供情報。對於日本企業而言,很多大企業都有自己“情報科”,這對於中國很難理解。因為在中國,“情報”具有神秘的含義。它經常與某類地下渠道獲得信息聯繫在一起。其實這是對“情報”兩字高度的誤解。這本來是一個很普通的詞,只是由於國防和國安過多地使用,而被附加了一層不屬於它的含義。即使現在,它在海外的語境,依然是一個標準的商業中性詞。光明正大的科技情報,去哪裏了?很多人想象不到,中國第一個科技情報機構建立在中國科學院系統內。當時時任院長的郭沫若對中國情報體系有獨一無二的貢獻。他最終選用“情報”為名稱而不是“文獻”,同時宣稱這裏從事的是“光明正大”的科技情報。這開創了中國最早的情報體系,也在很長一段時間才緩慢地與商業掛鈎。但後來又慢慢地從商業畫布的面板中,悄悄隱去。這也導致了商業情報、競爭情報、科技競爭情報、技術情報等各種概念混雜在一起。學術界反覆區分,而商業界則不置可否。而情報也從來沒有成為董事會桌前最得力的機構。美國的商業情報機構已經高度諮詢化,跟國防體系互不搭邊。日本則在民間形成了日本商業情報協會和競爭情報學會,與企業互動緊密。二者也都跟上海圖書館建立了良好的聯繫。而法國,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它將科技和商業的經濟情報體系,從國防和國家安全的情報體系裏面分離出來,從而進入商業領域,這樣就進入了正大光明的情報機制。中國或許也應該做這樣的事情。利用公開信息進行商業競爭情報和科技競爭情報的分析,這是可以放到桌面上去商業化。如果不能解耦,過於保持情報的神秘化,很多工作容易受到限制。中國企業正在大規模出海,在海外栽了很多跟頭。但細看過去,這些所謂的大坑,基本都是“常識性陷阱”。這些陷阱看上去讓企業大吃苦頭,但它們或許是無辜的。因為這往往都是專門為常識忽視者而準備的,而中國企業都是單打獨鬥,缺乏應對這些陷阱的報警器——那正是競爭情報的基本功能。所有的這些武器,其實都是通過公開的方式可以獲取,但卻可以成為企業強大的武器。在中國大出海之際,在國內不被重視、坐冷板凳的競爭情報,或許可以抖擻腰桿,迎來自己的振興時代。每一個優秀企業,都有自己的商業情報部門,或者都會利用好既有的情報體系。這是日本競爭情報體系給中國出海企業的最大啓發。商業帝國有一根神經網絡,屬於正大光明的情報體系。(來源:知識自動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