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棄年薪30萬,他在小紅書上當流浪漢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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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 搖滾客今日BGM,《無問》,毛不易。本文約3300字,預計閲讀時間9分鐘。2024年1月7日,蔡山海無意闖進一處農村喪事現場。他本想拍拍當地白事風俗,隨手發到小紅書上。卻沒預料到這篇帖子不僅迅速獲得10w+點贊,接下來更引爆全網。福青老人來自忻州繁峙縣,這棟房子是他55歲開始,花費12年時間將祖爺爺留下的破舊房院翻新的。新房落成之際老人得了蛇攀腰、治癒又得冠心病和三高。這棟老房既是他的晚年安身之所、又像他年老時分的一個伴兒。他把心事寫滿牆,也是和自己説説話。很多人以為福青老人的晚年很悲慘。其實細看他的留言,老人的生活很具體。他很注重養生。2008年得了冠心病,心臟支架從一個變成兩個。“做飯開此門為排熱氣對房屋人體有益,睡熱炕對人體有健康的效果”。2018年秋他在牆上寫到“立秋節後喝上牛奶,增強我倆身體健康”。老人愛花,“寒露後立冬前埋月季花,院內種三季黃瓜,立秋前十天種白菜,白露後種小葱菠菜”;福青老人也愛狗,狗平時拴在房前。但最冷的日子要讓它住進空出來的豬圈,“並要喂飲好,才能養好家院”。在這片遼遠的土地上,福青老人並不懼怕死亡,他生前便安排好了身後事:老伴有老年痴呆,自己走後可以再找個人,但結婚證就不必領了;兩個兒子一個在北京、一個在內蒙,父母活着時已得到你們兄弟倆的孝順已滿意,希望你們兄弟倆走在一處,團結為主。攝影師蔡山海用了10分鐘時間把照片拍下來。最初他只想記錄牆上都寫了哪些字,卻沒想到小紅書的評論區,很多人想起了自己的爺爺奶奶;更多人單純感動於這個老人的經歷:滿院子,都是他來過這世間的證明;蒼勁有力的文字,是他熱愛生活的痕跡。在這些磚塊上,能看到他認認真真經營的自己的一生,和他人生當中浮現出的無數個小想法。原來,一磚一瓦、一蔬一飯,可抵宇宙浩瀚。其實像福青這樣的縣城老人,蔡山海的相機裏還有很多。2024年1月7日,蔡山海關掉了自己在縣城的攝影店,開着一輛十年的老車從江蘇出發來到廣西,沿着219國道沒有目的地開。他準備以地圖平推的方式,走遍中國的小縣城。人口高速流動的時代之下,中國發生着鉅變。他想探訪與記錄那些具體的、遊離於主流生活之外的人或事務,哪怕微弱如塵埃,但是仍舊值得被記錄。但更多時候蔡山海自己也疑惑,他所拍的照片到底有沒有意義?直到福青老人的爆火,他才肯定一個普通人的生命重量,並不比偶像明星低。而小紅書為蔡山海的夢想,助了一把力。4月份,小紅書把福青的故事帶進了上海展覽中心。福青的字還是寫在牆上,區別是以前只有他一個人能看到,而現在他有了來自全國的讀者。6月8日,小紅書為蔡山海在廈門舉辦了攝影個展,名為《逍遙遊》,展出的都是他在中國縣城發現的“神人”。看完這些照片你會驚訝現在怎麼還會有這種金庸武俠小説裏的角色?蔡山海想拍出一張真正代表的中國的照片,所以他必須開着車跑遍全國的縣城。這裏是魔幻的天堂,也是山高皇帝遠、現代城市規劃管理不到的毛細血管。他本以為這會是場困頓之旅,沒想到小紅書出手了,成為託舉中國新一代藝術家的搖籃。開車上路之前,蔡山海關掉了自己在鎮上開的攝影店。其實店子生意很好,拍拍孩子、新婚夫妻,一年輕鬆入賬30萬。但他想做紀實攝影,拍點普通縣城的普通人,這就註定沒市場。上路前他都想好了,大頭花老本、小錢靠不斷投稿攝影比賽,只要獎金超過500的他都投,一個月平均稿費大概能收入2000塊。2000塊 VS 300000,這是個很扎心的對比。它代表生活的重量,它也代表一種社會地位的喪失。從小老闆到流浪全國,要如何説服周圍人不把你當瘋子?可蔡山海就這麼上路了。他的第一批攝影模特,是家鄉縣城批發市場的小攤販。他在農貿市場拍了2年,結交了許多很多朋友,很多人已經習慣他的存在。他自己最喜歡的是這組對比:第一張是夏天拍的,第二張是冬天,都三張是開春。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讓大叔一個人和自己對弈。他只知道疫情後他又去那裏看過,桌子已經不再了。有時候時間過得就是這麼快,倏忽間三年已過去,他覺得自己不能再等了。後來,蔡山海走出了家鄉縣城的農貿市場,他想去更多的中國縣城看看。在蔡山海的照片裏,南北的民間信仰原來可以如此不同。這是黃河邊的一張抓拍,問過當地人才知道,可能是寺廟無法再供養他們,只得放在母親河邊,讓天地去供養;這是江浙地區廢棄的寺廟,碩大的鋼筋混泥土解構裏,一尊碩大的佛頭被困在腳手架中。蔡山海的縣城圖集,我開始懷疑時間真是線性流動的嗎?大家同處一個時空,卻彷彿隔着百年距離。如今,蔡山海在小紅書上開了個專欄,就叫“走地仙”。專門用來蒐集這些民間仙人。他會仔細講述與仙人們的相遇故事,通過這些“連環畫”,我得以知道更多中國縣城的風土人貌。山西太行山深處的一處道觀,遇見山中修行的師傅。老師傅已經七十多歲,還能上木樁,而且是直接飛上去的。上樁、踩缸,天地間打太極,彷彿90年代港產電影裏才會出現的練功場面,竟然出現在現實生活中。在山西忻州太行山脈腹地,有一個神奇的職業叫“壁畫師”,專門負責修繕寺廟的壁畫。通常一個寺廟的工期是3~5年,吃住都在寺裏,早上六點半開工到天黑,日復一日。蔡山海問:了了一生不過五六十個年頭,那一輩子就只能做十幾個工程嗎?劉師傅回:一輩子完成十幾個已經很多了。以前,有人一輩子就為了完成一處,很了不起。蔡山海的小紅書上,除了縣城“神人”,還有更多“縣城瘋子”。比如這位大名縣守縣人“快樂哥”。他是大名縣有名的“傻子”,喜歡向路人推薦彩票中獎數字,也有人叫他“彩票哥”。説他不是網紅,大名縣幾乎人人都認識他;説他是網紅,手機也沒有更不懂流量為何物。他的理想是能有一份長久的工作。他是貴州興義有名的建築瘋子,陳天明。在自家2層祖屋上又私自搭建了7層建築。他建房不請人、不看書,完全憑自己心情。一二樓是農村磚樓,給父母住。再往上是木質結構,四五六層是書房與畫室,擺放了很多書籍。第七層是一個七、八平米的卧室,平時已經會有輕微搖晃、大風吹來更是危房。當地政府幾次下達危房整改書,並且陳天明一審、二審都輸了。可他堅決不整改、也堅決不搬走。雙方鬧得最僵的時候,他一個人睡在這棟“移動城堡”裏,枕頭下藏了一把刀。縣城的“瘋子”有兩種。一種是開心哥那樣的智力殘障者。他們無意出醜,奈何學不會人類社會的規則;另一種是陳天明這種清醒的瘋狂。他有高學歷,2000年左右去南京讀了大學。他在城市幹過很多工種,最後還是回到家鄉縣城。他想靠養牛致富,卻過不了宰牛的那一關,“牛臨死前看着你的眼神,受不了”。這幾年陳天明的主業就是回家蓋這幢違章建築。他可能有博眼球的成分,畢竟危房現在已經成網紅打卡點了。但蔡山海不願意把他看做一個失意的瘋子。“我還記得他帶我去參觀時的場景,就想是給兒時的夥伴分享他的秘密基地,那是發自內心最直接的快樂”。而這條帖子下面竟無一人嘲笑、也無人玩梗。大家平靜地接受了這兩個瘋子、不居高臨下指責他們非標準的生活。因為這份接受,我們看到了這片大地上更多“仙兒”的活法。中國每天都在發生着鉅變,每天都在淘洗時代洪流下的小人物。拍福青老人之前,蔡山海很長時間都在懷疑自己拍這些是否有意義?但小紅書上的那10萬個贊告訴他,即使再平凡的人生,也自有其鏗鏘之力。很慶幸小紅書收留了這些野生藝術家。讓一個搞藝術的能餬口不算啥大事,但一雙別樣視角的眼睛,卻讓我們的生活多了更多可能性。有人説縣城生活除了打牌只剩做愛,這種説法也未免太城市精英主義。蔡山海用他那顆拍遍縣城的鏡頭告訴我們:縣城,也可以是一片精神逃離的自留地。它提供了城市摺疊之外的另一種可能,而小紅書具體展現了這種可能。中國有無數“走地仙”、每個人也都可以實現自己的“逍遙遊”。我很喜歡大家在小紅書上共同欣賞一幅畫的氛圍,這裏沒人玩梗、更沒人散發焦慮;這裏只有一羣對世界仍抱有好奇、對生活仍有細微感知力的“精神自由民”。普通的縣城可以在小紅書上爆火,普通人的一生,也值得在小紅書上被看到。-END -點擊「搖滾客」閲讀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