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文學，下一個文旅“種草”神器？_風聞

重生之我靠網文“去班味”。文｜星暉編｜陳梅希即使是在一切流行走向速朽的21世紀，也仍然有些話語能夠跨越時間、戳中人心。比如“逃離”，這可能是互聯網上最常青的討論主題之一。從2015年全民熱議的“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到最近走向影視舞台的“出走的決心”，將近十年的時間裏，我們見證了太多與“逃離”相勾連的變體敍事。它們是流行於海內外的“Gap Year”文化，是每一場“説走就走的旅行”，也是“人生如曠野”的大徹大悟……圖源網絡以“逃離”求平靜的羣體共鳴，深遠影響了整個內容行業的創作趨勢。不論是傳統的影視媒介，還是新興的視頻平台，自然詩意的表達越來越多——展現農作日常的當紅博主們帶着觀眾“去有風的地方”，用鏡頭記錄每一種“嚮往的生活”。相似的，在網絡文學的媒介路徑裏，返歸田園的呼聲也加速了特定品類的壯大。比如以“農耕致富”為典型主線展開的“種田文”，就於近年來實現了數量與質量的雙重爆發。説出來你可能不信，在北上廣的晚高峯地鐵裏，你身邊那個舉着手機、滿臉疲態的打工人，或許正默默閲讀着一段與都市生活大相徑庭的田耕日記。這些“逃離”城市的網文作品，早已悄悄變成了這屆年輕人的“去班味”神器。‍‍‍另一片天地的引力這年頭，種田文究竟有多火？就拿代表免費網文陣地的番茄小説來説，隨時點開一部熱門種田文，你都能看到突破十萬乃至數十萬量級的“正在閲讀人數”，萬人以上點評的作品更是比比皆是。比如人氣作家叢月的代表作《首輔家的錦鯉妻》，被多達17萬讀者打出了9.3的高分，堪稱熱度與口碑俱佳。與此同時，種田文的火熱也從文本源頭傳導到了產業鏈下游，令各大平台與製作公司躍躍欲試。不論是由“純血”種田文改編而來的長劇《田耕紀》，還是短劇浪潮中的《我在冷宮忙種地》等黑馬作品，都進一步推動了“種田”元素的主流化，水温進一步上升。隨着種田文演變為IP改編的新貴類型，我們不禁更感好奇：這些逃離城市、迴歸田園的故事，究竟憑什麼備受讀者青睞？在作家叢月看來，種田文的流行與現代生活的快節奏息息相關。“兩點一線、高樓大廈、鋼筋水泥……一個人每天處在這樣的環境裏，就特別容易嚮往‘悠然見南山’的生活了。”據叢月觀察，“逃離”需求在當下不難理解。“就像一些年輕人，他們每天忙碌於上班、加班，可能回家吃完飯已經很晚了，但躺在牀上就是不想睡覺，因為只有這一小段時間，才是真正屬於‘我’的。只有這個時候，可以把工作和人際交往全拋之腦後——一個短暫的逃離。”同樣，“小説裏的世界對於他們來説就是一個桃花源，鄉村故事可以撫平焦躁不安的情緒，我想這也是一種釋放壓力的渠道。”叢月解釋道。倘若從受眾需求的角度繼續觀察，具備“逃離”內核的網文品類絕不止種田文一種。事實上，玄幻、修仙等經久不衰的網文類型，某種程度上都是關乎“別處”的藝術。作為一位有過將近二十年網文閲讀經驗的創作者，番茄小説金番作家紫靈風雪告訴我們，以經典的玄幻小説為例，其主角總是可以靠個人之力扭轉乾坤，平天下不平之事。今天聽來流俗的“逆天改命”一詞，其實藴含着強大的感召力，要逆天改命的人必然不懼欺壓、勇往直前。“我認為這是許多讀者內心潛在的渴望，是現實中不存在的獨特魅力，所以大家心生嚮往。”紫靈風雪概括道。在連載玄幻小説《長生燼》的兩年裏，他曾經不止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這一點。紫靈風雪記得，有幾位身患絕症的讀者，在這個以長生者為主人公的故事裏留下過不少感慨。“有評論説看完之後，覺得還是應該抱有一種探索的心態，像主角和老牛一樣探索世界，然後追尋自由。”對於那些與病痛和困境對抗的讀者而言，短暫的逃離亦是可貴的撫慰。虛構世界裏的逍遙遨遊，同樣可以成為滋養現實的精神力量。圖源網絡另一方面，在創作人氣女頻文《一夢青玄》的過程中，番茄小説作家未小兮也注意到，除了必要的類型距離感，讀者需求還對網絡文學的流行風格產生了影響。據她觀察，近年來女頻作品的主流風格發生了顯著變化。“市場上風靡的題材基本都是輕鬆歡快的，很早以前流行的身心大虐的文，其實不怎麼受歡迎了。”對此，未小兮和叢月一樣，將原因歸於讀者精神狀態的轉變。“在緊繃的生活裏，大家會比過去更需要更輕鬆的小説，作為獲取快樂的避風港。”可以説，網絡文學作為最貼近大眾市場的文藝結晶，始終靈敏地映照着時代訴求。這也是為什麼，在普羅大眾追求心靈寧和的當下，越來越多的網文作品選擇從城市高樓中“出走”，奔赴山川曠野、田園鄉村。另一段旅程的意義有趣的是，在這場盛大的網文“逃跑計劃”裏，不僅看文的讀者們希望“逃離”喧囂，寫文的作者們其實也常在路上。比如對作家童童而言，創作與旅程之間有着千絲萬縷的關聯。2022年的夏天，童童開始在番茄小説連載一部名叫《洞庭茶師》的現實題材作品，其中主角是一位決心返鄉創業的都市女性。這本書的創作契機，起於童童的一次出行採風。那時，她帶着孩子前往洞庭山遊玩，欣賞“月月有花、季季有果”的美景。童童在遊覽中發現了洞庭山果茶相種的現象，這讓本就喜愛茶文化的她生出了興趣。此後，童童又走訪了好幾次，並用自己的眼睛觀察到了蘇州年輕人的創新精神。最終，她決心動筆寫下這樣一個由“逃離北上廣”開篇的故事——但在童童眼裏，與其説這是“逃離”，不如説是年輕人更為主動的“迴歸”。實際上，更早之前，現實中的童童也經歷了人生中的“逃離”與“迴歸”。12年前，童童的一本書被北京的影視公司選中，她因此受邀前往北京擔任編劇。但很快，童童發現自己並不適應這種突如其來的職業改變，尤其難以接受創作自由受損的事實，“在那裏要聽各路意見，聽取投資方的要求，不斷地推翻故事線。”據童童回憶，“那時幾乎每天早上一醒來就去開劇本會，然後就有人拍腦袋，説我們昨天那個男主角不太好，我們重新寫一個——把男主角寫瞎！諸如此類。”備受打擊之下，童童決心“逃走”。她離開北京，回到故鄉的山野，隱居在大山深處，一度決心就此封筆。但漸漸的，隨着心靈平靜下來，人生也步入新的階段，童童對生活產生了許多新的思考。“在山裏住的那幾年，我慢慢覺得我要將現實的故鄉和精神故鄉融合在一起，我想記錄那些可愛的人和值得紀念的事。”於是，曾經寫下甜美愛情故事的童童，又踏上了轉型現實主義創作的旅途。作為童童新階段的代表作，《洞庭茶師》後來陸續斬獲了諸多榮譽。它入選了“2022年中國作家協會重點作品扶持項目”和“國家新聞出版署2022—2023年優秀現實題材網絡文學出版工程”，並獲評“2022年度中國網絡文學影響力榜作品”及“第七屆中國網絡文學+大會優秀網絡文學作品”等等。圖源安徽文藝出版社公眾號回頭來看，《洞庭茶師》所講述的“逃離”與“迴歸”，既在書中也在書外。身體上的逃離有時也意味着心靈上的逃離，而物理意義上的歸來，又復而呼應着文學意義上的重啓。當然，像童童這樣身心踏上旅程的網文創作者，還有千千萬萬。叢月用“放空”描述旅行的初衷。她説：“很多時候，創作是讓人非常焦慮的。所以我會選擇出去走一走，把自己的一些雜質去掉，然後寫出來的東西可能更能表達我的本心，不會那麼焦躁。”於是，在遠方的軌道、飛駛的高鐵上，叢月用電腦和手機敲下過許多文字。當自然的姿容在窗外浮掠而過，另一種乾淨的風景也從她筆下脱胎而出。圖源受訪者對紫靈風雪來説，旅行則是一種體察現實的方式。他記得，“去北京的時候，我看到許許多多中式建築，它們給了我相當多的靈感。比如修仙文中對建築物的描寫，我希望不會脱離我們中國的、古典的元素。”所以，縱然紫靈風雪筆下的世界天馬行空、瑰麗浩瀚，但虛構的奇景總有着真實的映射。雪山、大海、山林，他在旅程中邂逅它們，又以創作的方式與無數讀者慷慨分享。未小兮也相信：“雖説修仙文等題材看上去離現實很遠，但旅行依然會帶來很多幫助。像祖國的大好河山，當你親眼見過那種恢宏的氣勢，就可能在寫作時展開更具體的聯想，你會知道山是什麼樣的，雲是什麼樣的。”同伴歇息、夜深人靜的旅途時刻，未小兮常常打開筆記本電腦，一個人琢磨動筆。她並不知道，所見的山川湖澤會在未來哪一天成為另一次動筆的助力，但這種可能性本身就足夠值得。就這樣，書寫和閲讀、逃離與迴歸，它們都在網文作者的創作生涯中往復展開。而文學與旅行的耦合、現實同想象的互文，就此構成了屬於中國網絡文學的一幕獨特風景。另一種網文的可能談及“文”與“旅”的關係，我們很容易注意到：近年來，對文學作品的再發掘，正是發生於旅遊行業的新趨勢。比如《額爾古納河右岸》《我的阿勒泰》等一系列文學書籍，都曾成功帶動當地旅遊的話題性。尤其是今年上半年，隨着《我的阿勒泰》同名改編劇集熱播，草原、雪山、戈壁灘等風景秀麗的取景地接連進入大眾視野，多次登上社交平台的熱搜榜單。飛豬數據顯示，劇集開播後，平台上的阿勒泰旅遊搜索熱度一度增長了5倍以上。圖源豆瓣可見，優質的文學作品及文藝改編，在旅遊推廣方面具備不容小覷的勢能。那麼，相似的路徑是否也能在我們熟悉的網文領域復現呢？面對這個疑問，兼具老書蟲身份的紫靈風雪用親身經歷作出瞭解答。他説：“很早以前，我讀到了南派三叔的《盜墓筆記》，裏面出現的許多地名都屬於現實世界，讓我很嚮往。尤其是當年很火的‘十年之約’，吸引了很多人去到長白山，這其實是一個挺典型的例子。”直到今天，紫靈風雪還記得當年閲讀《盜墓筆記》時，被其中風土人情所吸引的心境。他認為，這種路徑值得更多嘗試，“比如修仙題材，其實是源自我國的道家，而道家分佈於全國各地，網文同樣可以助力當地的旅遊事業。”圖源豆瓣有過編輯職業經歷的童童，則從閲讀行為本身切入。在她看來，閲讀和旅行本就具備相通之處。“旅行是肉身的抵達對吧？閲讀是心靈的抵達。如果先從閲讀中得到精神的共鳴，之後你再去親眼看看，就更容易在細節和真實處找到旅行的意義。”倘若從這個角度看，網絡文學毫無疑問也具備着與讀者建立共鳴的強大力量。如今，注意到種種積極信號的番茄小説，即將開展“番茄讀旅季”——2024 年網絡文學鄉村文旅創作扶持計劃暨番茄小説第四屆網絡文學徵文活動。而這一扶持計劃的目標，正是通過充滿想象力的網絡文學作品，讓文學與旅遊結合在一起，引導更多青年創作者以“網絡文學創作＋創意傳播推廣”的方式，講述屬於我們自己的山河故事和歷史文化。據悉，9月24日，“番茄讀旅季”的第一站會落地江西龍虎山。就像活動主題所倡導的那樣，多位番茄小説頭部作家將帶領讀者們在“字裏行間”展開一場“山河畫卷”之旅。圖源番茄小説在此之前，未小兮曾在不少文藝作品中聽聞過龍虎山的大名。對於陌生又熟悉的目的地，她感到十分好奇，“有了這個機會去龍虎山看一看，也許就能知道為什麼‘天師府’建在這兒，以及它的文化底藴會給人怎樣的感受。”叢月也對這場旅行的意義產生了許多期待。她指出，今天的番茄小説已經成長為一個舉足輕重的原創內容陣地，“番茄讀旅季”的引導意義值得關注。“未來，希望看到更多作者把自己的家鄉與寫作結合起來，這不只是對一方旅遊的帶動，也是對當地文化的推廣。”是的，在“逃離”敍事引渡千萬讀者的時代，網絡文學的另一種可能性已然開啓——你“種草”的下一個好去處，為什麼不能來自一個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