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溪筆談中記載的藥物副作用_風聞

常言道：是藥三分毒。一些保健品經常以產品源自天然產物，沒有毒副反應作為宣傳的噱頭。這種講法是對消費者極不負責任的，危害很大。合理用藥才能藥效最大化、毒副作用最小化。在北宋科學家沈括所著的《夢溪筆談》一書中就記載了沈括自己看到的和親身經歷的中藥副作用。

中國發行的沈括紀念郵票

   《夢溪筆談》的記載如下：“餘一族子，舊服芎。醫鄭叔熊見之雲：“芎不可久服，多令人暴死”。後族子果無疾而卒。又餘姻家朝士張子通之妻，因病腦風，服芎甚久，亦一旦暴亡。皆餘目見者。又餘嘗苦腰重，久坐，則旅距十餘步然後能行。有一將佐見餘日：“得無用苦蔘潔齒否？”餘時以病齒，用苦蔘數年矣。日：“此病由也。苦蔘入齒，其氣傷腎，能使人腰重。”後有太常少卿舒昭亮用苦蔘揩齒，歲久亦病腰。自後悉不用參，腰疾皆愈。此皆方疏舊不載者。”

     川芎（看上去是不是和常吃的芹菜有些像，芹菜也是傘形科植物。）

芎就是現在中國藥典中收錄的川芎。川芎是傘形科植物川芎Ligusticum chuanxiong Hort.的乾燥根莖。夏季當莖上的節盤顯著突出，並略帶紫色時採挖，除去泥沙，曬後烘乾，再去鬚根。中國古代就認識到川芎的功效。《本經》：“主中風入腦，頭痛，寒痹，筋攣緩急，金瘡，婦人血閉無子。”；《日華子本草》：“調眾脈，破癥結宿血……消瘀血。”；《本草衍義》：“此藥今人所用最多，頭面風不可闕也，然須以他藥佐之。”； 《本草綱目·卷十四》：“血中氣藥也，肝苦急，以辛補之，故血虛者宜之；辛以散之，故氣鬱者宜之。”；《景嶽全書·本草正》：“川芎，其性善散，又走肝經，氣中之血藥也。”。現代醫學認為川芎有擴張冠脈、增加冠脈血流量、降低心肌耗氧量、改善微循環、抗腦缺血、解熱、鎮靜、抗腫瘤、抗輻射、調節免疫等多種藥理作用。

20世紀70年代由北京製藥工業研究所首次從川芎提取物中獲得川芎嗪。目前，川芎嗪在臨牀上的應用主要集中在兩個方面：1、 川芎嗪有擴張血管、改善微循環很神經保護的作用，且川芎嗪能快速通過血腦屏障，在腦組織中富集，因而被廣泛應用於缺血性腦血管疾病，周圍神經病變，以及神經退行性病變等。2、 川芎嗪用於腫瘤化學治療或輔助治療。近年來有報道川芎嗪用於惡性腫瘤化學治療或輔助化療取得了一定的效果，如白血病、鼻咽癌、小細胞肺癌、乳腺癌、腎癌和卵巢癌等。

川芎嗪結構式

川芎使用不當可能會導致血管擴張、血壓降低、心率加快等不良反應。此外，月經期間服用川芎可能會增加月經量，容易導致女性出現氣血不足等表現。長期過量服用川芎可能會導致肝功能損傷，表現為肝酶升高、黃疸等症狀。估計張子通之妻因為腦部缺血頭疼，長期服用川芎，可能出現心臟病變突然去世。沈括的族子長期服用導致肝臟損傷，古代沒有肝酶檢測技術，只會覺得人身體變弱，最終去世。

苦蔘（果實的形態和很多豆科植物果實類似）

苦蔘也收錄於中國藥典。苦蔘是豆科植物苦蔘Sophora flavescens Aiton的乾燥根。春、秋二季採挖，除去根頭和小支根，洗淨，乾燥，或趁鮮切片，乾燥。《本經》：“主心腹結氣，癥瘕積聚，黃疸，溺有餘瀝，逐水，消癰腫，補中，明目，止淚。”；《名醫別錄》：“益肝膽氣，安五臟，定志益精，利九竅，除伏熱腸澼，止渴，醒酒，小便黃赤，平胃氣，令人嗜食。”；《滇南本草》：“涼血，解熱毒，疥癩，膿窠瘡毒。療皮膚瘙癢，血風癬瘡，頑皮白屑，腸風下血，便血。消風，消腫毒，痰毒。”；《本草求真》：“清熱除濕殺蟲。”。現代醫學認為有解熱、抗炎、抗病原微生物、抗過敏、抗胃潰瘍、抗腫瘤、抗心律失常及心肌缺血、止瀉等多種藥理作用。

苦蔘中主要有效成分是苦蔘鹼和氧化苦蔘鹼。沈括用苦蔘潔齒。這個不是沈括的發明。古人經常用苦蔘治療齲齒，早在西漢司馬遷的《史記.扁鵲倉公列傳》記載。 “齊中大夫病齲齒，臣意灸其左手陽明脈，即為苦蔘湯，日漱三升，出入五六日，病已。”。漢代名醫淳于意（倉公），外用灸療左手陽明脈，內用苦蔘湯漱口，治好了齊大夫的齲齒病。這種方式直到北宋依然流行。也許是個體差異，沈括出現了較大的副作用。苦蔘湯治療齲齒估計就是利用苦蔘鹼和氧化苦蔘鹼的殺菌作用。

苦蔘鹼結構式

氧化苦蔘鹼結構式

川芎和苦蔘都是廣泛使用的中藥，一些中藥的品名上直接顯示了，如大川芎顆粒、複方川芎片、當歸苦蔘丸等。有些中成藥的品名上看不到具體藥材名稱，但裏面卻含有川芎或者苦蔘。例如華佗再造丸就是川芎、吳茱萸、冰片等濃縮製備的水蜜丸；消銀片就含有苦蔘。以苦蔘鹼和川芎嗪作為主成分的藥品製劑也有很多種，這些算西藥管理了。

苦蔘鹼還是一種很好的植物源農藥。根據我國的《綠色食品農藥使用準則》（NY/T393-2020），苦蔘鹼屬於綠色食品生產可使用的農藥清單範圍。其殺蟲機理是使害蟲神經中樞麻痹，從而使蟲體蛋白質凝固、氣孔堵塞，最後窒息而死。苦蔘鹼能在自然界迅速分解，最終產物為二氧化碳和水，不易導致有害物產生抗藥性，能長期使用。但歐盟認為苦蔘鹼有可能引起過敏反應、刺激胃腸道、引起心悸等，所以自2019年起規定，農產品均不得檢出苦蔘鹼。我認為這點歐盟可能是受到當地大農藥商施壓的結果。

綠色食品農藥使用準則中收錄了苦蔘鹼和氧化苦蔘鹼

沈括長期使用苦蔘後，感到腰部沉重。站起來後，需要艱難地挪動十幾步後才能行走。個人推測是不是過量的苦蔘鹼麻痹了神經造成運動困難。希望有毒理方面的這家可以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