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遲退休的風，還是吹來了：70歲仍在工作的日本人，已陷入養老金貧困_風聞

體面養老並不容易。

作者：朱末

來源：快刀財經（ID：kuaidaocaijing）

靴子落地，延遲退休的風，還是吹來了。

儘管政策前面有一長串的限定詞：自願、彈性、穩妥、有序、漸進式……但宗旨是不變的，這也是職工法定退休年齡自上世紀50年代確定後，70多年來首次進行調整。根據決定，從2025年起，將用15年時間，逐步將男職工法定退休年齡調整至63週歲，女職工法定退休年齡調整至55週歲、58週歲。

另外，從2030年1月1日起，職工按月領取基本養老金最低繳費年限由十五年逐步提高至二十年，每年提高六個月。

事關民生，此次政策迅速引發了廣泛討論。延遲退休改革並不是單純的延長工作年限，而是代表着全社會要共同努力，形成與之配合的僱傭對策、監督對策和激勵政策，也意味着更多的老年人，必須活到老幹到老。

未來的不確定性，讓大眾的不安感達到頂峯，事實上，這種擔心並非“杞人憂天”，隔壁的日本便是例子。作為世界上老齡化程度最深的國家，幾十年來，日本的法定退休年齡已經從55歲延遲到了65歲。

然而，這並不是最終方案，自2021年4月1日起，日本政府宣佈實施《改正高年齡者僱傭安定法》，直接挺進70歲退休的時代。

根據日本厚生勞動省的數據，截至2023年，全日本至少有93萬年齡在70歲以上的企業僱員，如果把年齡放寬到60歲以上，則有接近500萬人。

▲日本70-74歲老人就業率創新高

不誇張地説，在日本街頭散步，有很大概率遇見60歲的碼頭工人、65歲的出租車司機、70歲的按摩技師、75歲的商場保安，整個日本社會對此已習以為常。

讓日本老年人選擇繼續工作的另一個原因是，雖然日本設有國民年金、厚生年金、共濟年金等多層次的養老金體系，但僅靠養老金，遠不足以維持體面的生活。

據《朝日新聞》報道，日本在2022財年支付了40年國民養老保險的個人，每月只能領取約6.5萬日元（約3250元），而日本家庭的平均月消費支出約為24.4萬日元，“養老金貧困”成為日本老人的難言之隱。

而今，中國也站在了生育率下降與人口老齡化的十字路口，當退而難休成為現實難題，不管願意與否，對普通人來説，都將被時代的洪流裹挾着前進。

01

少子高齡化背景下

退休年齡一再延長

誰能想到，如今“工作到死”的日本，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退休年齡都維持在較低的水平之下。

日本的退休制度可以追溯到明治時代。在明治後期，一部分企業工廠開始推行退休制度，當時定下的退休年齡為55歲。

到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捲入軍國主義狂潮並受戰爭拖累的日本企業開始大規模引入退休制度，意圖穩定日益崩潰的生產線，在爭奪勞動者近乎瘋狂的時代背景下，這是一種能夠留住勞動者、避免激化勞資關係的方式，也被冠以“終身僱傭制”的名頭流傳至今。

日本戰敗後，由美國帶領開始發戰爭財，朝鮮戰爭帶來的穩定軍備生產，讓日本經濟迅速復甦並進入高速發展期，社會福利體系不斷完善，退休制度逐漸成為國家立法的一部分。

同時，為了跟上生產節奏，日本政府制定法令，規定每家每户要生五個孩子，不然就是違法犯罪，大量新生兒由此出生，形成了“嬰兒潮”。這波“嬰兒潮”中出生的日本人，為日本的重建，以及躋身為亞洲唯一一個發達主義國家，做出了很大貢獻。

然而，如同硬幣的兩面，當勞動力供給大量增加，就業市場的話語權自然會偏向資方。資方會將自己認為的老年非優質勞動力強制退休淘汰，從而能有更多餘力引入年輕的優質勞動力。

這種過河拆橋的做法，引發了各工會組織的強烈反對。為穩住形勢，日本政府於1985年頒佈《高齡者僱傭安定法》，鼓勵企業延長勞動者的工作年限；1994年，該法修改為“義務性”規定，要求企業必須讓勞動者至少工作到60歲，這是日本第一次延遲退休年齡，退休年齡延後5年，從55歲推遲到60歲。

風水輪流轉。2000年以後，日本社會又經歷了一次人口上的大拐彎——出生率的降低和戰後“嬰兒潮”一代的老齡化，使得日本社會進入了“少子高齡化”的階段，勞動年齡人口急劇減少，老年人口占比持續上升，養老壓力頓時劇增。

▲日本老年人口走勢

出於緩解勞動力短缺和養老金財政壓力的考慮，日本政府於2006年進一步將退休年齡延長至65歲，要求但凡有意願繼續工作的員工，企業不得辭退並必須僱傭其至65歲。這是日本第二次延遲退休年齡，從60歲推遲到65歲。

2021年，新修訂的《高齡者僱傭安定法》規定，企業有義務達成僱傭員工到70歲的目標，並採取相應的措施安排員工賺到合適的崗位上。這是日本第三次延遲退休年齡，退休年齡從65歲推遲到古稀之年的70歲。

然而，退休制度的成立有個非常重要的前提，即老有所養。如果退休後能夠領到的養老金並不足以支撐生活的基本所需，那麼退休制度就是名存實亡。

日本老人之所以不敢退休，很大原因在於“養老金貧困”。

02

養老金遠不夠生活

退而不休成為常態

日本的養老金制度由多個層次構成，其體系主要分為國民基礎養老金和厚生養老金。

**前者覆蓋全體國民，無論有沒有工作，只要連續繳納一定年限，都可以在65歲後領取。**當然，領取的金額取決於年金繳納的時長，如果連續繳納40年，則可以領取滿額基礎養老金，和我國的城鄉居民養老保險制度類似。

**而厚生養老金，指的是在基礎養老金上加一筆公司給的養老金，類似國內的商業養老保險。**由於厚生年金領取的金額取決於職工的月薪以及繳納時間的長短，因此不能一概而論，但不管怎樣，兩者相加，怎麼都應該能滿足基本生活所需。

但事實並非如此。據日本福利部門統計，過去20年日本繳納養老金的人數減少了300萬人，但是領取養老金的人增加了40%以上，加上日本政府債券和通貨膨脹壓力持續上升，養老金入不敷出的情況達到了歷史最高水平。

日本65歲以上男性平均每月領到的養老金（國民年金和厚生年金之和）在15萬日元（7500元）左右，根本不夠維持一個兩口之家的日常開銷（兩個老人一起生活需要27萬日元，女性為全職主婦），而這還是比較理想的情況。

更何況，雖然日本明面上執行的是“彈性退休”制度，但如果真的選擇提前退休，損失的可不是一星半點。舉個例子，假設法定退休年齡是65歲，你可以選擇60歲退休，只不過每提前一個月退休，就要少領一些養老金，退得越早，領得越少，最高減少24%。

也就是説，你可以選擇一到60歲就馬上退休，但每月只能拿全額養老金的76%，相當於養老金縮水了四分之一。如果以65歲為界的全額養老金是每月3500元，那60歲退休，你只能領到2660元。

相應的，如果你願意再“熬一熬”，那你每多幹一個月，將來就可以多領一些錢，等一直工作到70歲，就可以開始領全額養老金的184%，即從70歲開始每月領6440元。

▲圖/日本年金機構

算清楚帳的日本老人，多數會自願選擇“延遲退休”，但承壓的日本企業則傾向於壓低成本以提升利潤。正因為公司職員養老金對於很多企業來説都是一個不小的開銷，因此，大多數公司繪選擇走向非正規僱傭這條路——即以僱傭臨時工，來代替招聘正規員工。

日本企業嚴格執行“兩步走”的退休路線：即必須在60歲時從高薪職位上退下來，然後以合同工的身份，在薪酬較低的崗位上繼續工作10年，此後徹底退休。

這種觀念下，即便是擁有特殊技能的專業人才，在接近或達到退休年齡後，也無法繼續擔任原來的工作，只能轉為合同工、臨時工或者小時工，薪水大縮水不説，還隨時可能被開掉。

老人們必須面對一個更殘酷的事實，即便還幹得動，老了在職場也不值錢了。

03

倒逼效應惡性循環

體面養老並不容易

煩心事還遠不止表面上所看到的。

非正規僱傭者一般以一年或三年為期限，來與企業訂立用工合同，但合同裏包含厚生年金的情況只佔到總體的60%。換句話説，日本社會里有相當數量的勞動者退休後，還是隻能拿到基礎年金，並且這種情況還在不斷增多。

所以，日本普通階層老人的生活並不好過，而相比於我們，日本老人已經在“自食其力”的道路上走了很長時間。

▲堅持工作的日本老人

**倒逼效應還在繼續。因為一而再的“延遲退休”政策，老年人不得不與年輕人爭搶就業和上升機會。**當大量低齡老人進入用工市場時，其實優先擠佔的是一些知識密集型職位，容易獲得企業僱傭的往往是那些擁有豐富工作經驗的崗位，類似會計、人事、市場公關等。

如此一來，年輕人的就業壓力陡增，交着高額社保金，工作量越來越大，到手錢越來越少，日子越過越苦，退休的日子還遙遙無期。日本的年輕人看不到未來，乾脆直接擺爛躺平，拒絕加班，也不生孩子，“少子化”越來越嚴重，養老金收入的壓力也就難以減緩。

這種無力感，又傳導在了贍養老人上。今年7月，有媒體報道，日本一位70歲的女性在家中勒死了自己102歲的母親，原因是“失業在家，贍養壓力太大”，而這種弒親案日本每年都會發生幾十起，原因幾乎都是沒法承擔贍養責任而走上不歸路。

在老齡化社會中，低齡老人需要照顧高齡老人並且還需要靠繼續工作來養活自己，這已是可預見的未來。不只是日本，韓國老人也苦苦奔波在“搬磚”路上，根據數據顯示，韓國人退休後每月最低生活費需要約124萬韓元（約合人民幣6500元），然而，根據韓國國民年金團體公佈的數據，超過一半的老人每月領到的養老金低於40萬韓元（約合人民幣2120元）。

▲近六成韓國人養老金不足2000元

繼續打工成了韓國老年人的“共識”，零工市場成了韓國老人的歸宿，保安、保潔、建築工人、快遞等看重體力的工作，也需要“搶”着上。

再看以秩序和效率著稱的新加坡，早在2012年，作為延遲退休排頭兵的出租車司機，退休年齡就調整為了75歲，只要能過健康檢查、駕駛評定，就可以繼續幹下去。

再回到我們自己身上，與其用各種軟件計算自己的退休時間，不如未雨綢繆地規劃未來，因為根據現在的形勢，退休年齡還會面臨再調整。

家裏人希望你繼續掙錢，政府也希望你儘量晚退，或許，終生不退休離我們已不遙遠了。

（本文圖片來自網絡，配圖僅供參考，無指向性及商業用途）

參考資料：

1.觀察者網《日本延遲退休年齡後，社會問題解決了嗎？》

2.瓜樓《日韓40%的老人工作到70歲！錢根本不夠花》

3.界面《日本延遲退休50年，效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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