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茂曾提出“日本自衞隊去美國駐軍”，是不是該落實下了？_風聞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陳鴻斌】

9月27日，日本自民黨前幹事長石破茂在一對一PK中擊敗高市早苗，成功當選新總裁，並將在10月1日舉行的首相提名選舉中接替岸田文雄出任首相，這是日本建立內閣制以來鳥取縣出現的第一位首相。

石破茂於1957年出生於東京都，但他1歲時其父親當選鳥取縣知事（即縣長），所以他就跟隨父親遷居鳥取縣，直到1972年才回到東京就讀慶應大學附屬高中，此後考取慶應大學的法學部。大學畢業後，石破茂曾在三井銀行工作了兩年。

除了連續擔任四屆鳥取縣知事以外，其父親石破二郎還曾當選參議員並先後出任自治大臣和公安委員長。但在1981年其父親突然撒手人寰，而前首相田中角榮與其父親是摯友，還擔任了其父親治喪委員會的負責人，因此田中極力勸説石破茂接替其父親從政。石破茂聽從了這一建議，開始走上從政道路。

1986年，石破茂在石破二郎原先的選區首次競選眾議員一炮打響，時年僅29歲，創下了當時最年輕國會議員的紀錄。從那時起，他連續12次當選，是目前自民黨內屈指可數的資深議員，在這次參與總裁競選的9名候選人中明顯處於領先地位。

此外，他還先後出任自民黨幹事長和政調會長，在內閣出任防衞廳長官（防衞省升格前）和防衞大臣以及農林大臣等要職，其履歷也是這次所有候選人中最亮眼的。正因為其在政壇浸淫多年，被日本國民廣泛認為具有相當的穩定感，所以在選舉前各媒體舉行的民調中，他的支持率總是名列前茅。

石破茂曾先後於2008年、2012年、2018年和2020年參與自民黨總裁選舉，但相繼負於麻生太郎、安倍晉三（兩次）和菅義偉。在與安倍晉三的兩次對決中，石破茂均在第一輪投票的地方票得票中，大幅度領先於對手（得票率分別為62.51%和61.74%），但在第二輪投票中，地方票僅為國會議員票的1/8左右，而安倍派是第一大派系，石破茂卻始終是無派系，所以均遭對手逆轉。

雖然屢戰屢敗，但石破茂此番卻抖擻精神，再度出馬競選。他也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思想準備：如果這次再度鎩羽而歸的話，他就將偃旗息鼓，今後不再參選。好在最終如願以償，成為日本的新當家人。

石破茂當選自民黨總裁併即將出任首相，也填補了鳥取縣的一個空白，當地居民均深感歡欣鼓舞。位於日本海沿岸的鳥取縣人口僅為57萬，是日本人口最少的一個縣，其面積也排在倒數第7位。而且鳥取縣還有一個長達16公里、寬2公里的沙丘，這在山清水秀的日本也是獨一無二的，因此該縣一直被視為是日本的不發達地區。甚至有人將其稱為“日本的西藏”（這一比喻實屬不當），由此不難理解當地居民的額手稱慶心情。

在這次選舉前，雖然有12人報名競選，其中9人獲得了參選資格，但媒體的民調始終顯示：領先的就是石破茂、高市早苗和小泉進次郎。尤其是年方43歲的小泉進次郎，直到投票前幾天還始終處於領先。但他畢竟太年輕，缺乏歷練，顯得準備不足，在選舉進入緊鑼密鼓的關鍵階段開始掉鏈子，此後基本上就是石破茂於高市早苗之間的PK。

高市早苗作為一名鐵桿右翼政客，也曾參加了2021年的總裁選舉，並得到了安倍晉三的全力支持。如今安倍雖然早已陰陽永隔，但以安倍晉三為總代表的右翼勢力，仍對高市早苗予以全力支持，一些右翼勢力早就竭盡全力為其造勢，似乎只有她才能“拯救日本”。

這次在兩人進入PK之前的5分鐘演説中，高市早苗用不少篇幅來談及救濟地震災民問題，企圖以煽情手法來獲取選票。但第二輪投票中，地方票一共才47張，地震災區也就福島縣以及今年元旦發生地震的石川縣，加在一起也就2票。而石破茂卻在這有限的演説時間中，強調了要以壯士斷腕的決心來改造自民黨，讓自民黨與醜聞徹底切割，從而重新取信於國民。最後的投票結果顯示，石破茂的得票多出了對手21票。

在選舉後舉行的新總裁記者會上，石破茂明確表示，將在自民黨高層和接下來的內閣人選中適當考慮其他8名候選人，這顯示了他的政治度量。

由於明年日本將先後舉行參議院和眾議院選舉，石破茂能否通過有效施策獲得國民的信任，從而贏得這兩次選舉，對他來説是至關重要的。尤其是後者，如果一旦出現閃失，自民黨的執政地位也將不保。即便是險勝，他也將被追究責任，可能再度成為類似菅義偉那樣的短命內閣。

菅義偉上任一年就掛冠而去，與他無派系身份不無關係。由於此前發生的“黑金醜聞，”如今除了麻生派以外，自民黨的其他派系已經解散。但解散後各派系卻換了一件馬甲，成為所謂的“政策集團”，實際上仍是換湯不換藥。以至這次選舉，各候選人還是通過原先的派系來拉選票，也就是派系仍在發揮作用。

在這種情況下，不具有派系背景的石破茂如何確保自己在黨內的領導地位，能否做到令行禁止，這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嚴峻挑戰。如果應對不能處理好各派系之間的平衡問題，重蹈菅義偉的覆轍是完全可能的。例如在接下來的自民黨高層和內閣人選中，這一問題就必須拿捏妥當。

另一個明顯的軟肋是石破茂與麻生太郎和菅義偉的關係。麻生太郎如今無疑是自民黨內的頭號大佬，雖然不像當年的安倍晉三那樣一言九鼎，但在黨內顯然仍具有相當的呼風喚雨作用。在當年麻生太郎擔任首相期間，石破茂因曾對麻生逼宮而激怒對方，至今仍懷恨在心，以至這次在選舉中公開支持了高市早苗。另外前首相菅義偉此前也明確表示支持小泉進次郎。在小泉出局、石破茂當選的現實情況下，菅義偉對石破茂的態度是否有所轉變尚需觀察。如果不能處理好與這兩名大佬的關係，石破茂的執政前景恐怕是凶多吉少。

還有一個問題更可能成為致命傷，這就是他在競選期間的表態，即日本應與美國平等，既然美國在日本駐軍，日本自衞隊也應該在美國駐紮，並希望今後具體探討這一問題，與此同時還應修改（有關美國駐軍的）日美地位協定。看來石破茂太缺乏歷史知識，根本忘記了美國在日本駐軍的歷史背景。

美國在全世界許多國家擁有上百個軍事基地，二戰後半個多世紀還從未聽説哪個擁有美軍基地的國家領導人提出在美國駐軍的邪門問題。美國在日本駐軍，除了特定的歷史背景以外，還有多年來的全球戰略考慮，包括應對朝鮮半島和近年來急劇崛起的中國。1991年美國發動的海灣戰爭，就是從日本基地出動了海軍陸戰隊。

日本自衞隊去美國駐軍，是防範美國的北方鄰國加拿大還是南方鄰國墨西哥？當年民主黨的鳩山由紀夫執政期間，僅因要求美軍從沖繩撤出，至少將基地遷至沖繩以外的日本其他地方，就導致美國怒不可遏，結果很快鳩山由紀夫就下台了。

殷鑑不遠，十幾年前的悲劇，難道石破茂忘得一乾二淨了嗎？況且他提出的要求之離譜，與鳩山由紀夫根本無法同日而語。如果他上任後仍堅持這一立場的話，不僅一直鼓吹“固若金湯”的日美同盟將受到前所未有的嚴重衝擊，而且其政治風險也將會無限放大。在當選後舉行的記者會上，石破茂居然再度提及這一問題，接下來白宮以及五角大樓估計會做出相應的反應。

此外，在競選中他還提出了建立“亞洲版北約”的建議，這一説辭當即遭到自民黨幹事長茂木敏充的反對，認為毫無現實可能性。你要打造“亞洲版北約”，主要對象是誰？目前來看，也許只有菲律賓是可能一拍即合的，但菲律賓的軍事實力能為此加分嗎？接下來日本最鄰近的韓國會願意與日本結成軍事集團嗎？尹錫悦只是初步推動了韓日關係的改善，已在國內遭到了強烈的反對呼聲，日本再想將其綁上自己的戰車，估計可能性為零。

至於澳大利亞，雖然雙方之間安全合作動作頻頻並在不斷升級，但澳大利亞畢竟不是亞洲國家。最後剩下的對象是印度嗎？雖然日本和印度均為“四方安全對話”的成員，但多年來印度的基本國策一直是不結盟，參加一個區域性的軍事集團，與這一政策完全是反其道而行之，估計印度也改變不會考慮。

不僅中國堅決反對這一設想，俄羅斯以及除菲律賓以外的東盟國家也將無法接受這一設想，因為此舉將明顯破壞本地區的和平與安全，加劇本地區的動盪。

作為日本一衣帶水的鄰國，中國當然非常關注石破茂的對華姿態。而在岸田文雄宣佈棄選總裁當天，石破茂正在台灣竄訪，分別與賴清德和肖美琴舉行了會談，這當然不是石破茂的第一次台灣之行，中國當然會極為關注今後石破茂政府在台灣問題上的任何動向。

就在自民黨總裁選舉前兩天，即將卸任的岸田文雄居然下令海上自衞隊護衞艦台灣海峽，這是日本海上自衞隊成立以來的第一次，這是在明顯挑戰中國的核心利益。石破茂上任後，會否在這一問題上是謹言慎行，還是繼續鼓吹“台灣有事就是日本有事”，中國將密切關注。

當然，我們也注意到，競選期間，石破茂曾明確表態反對岸田文雄提出的，在5年內將防衞預算翻一番的政策。上任後石破茂將如何應對這一問題，無疑也將非常引人注目。

此外，從首次出任防衞廳長官以來，石破茂就沒有再參拜靖國神社，並且他也不是“大家來參拜靖國神社國會議員聯盟”的成員，相反他還提出了將14名戰犯的牌位遷出靖國神社“另行尋址祭祀”的建議，這一做法有利於走出歷史恩怨的怪圈，是值得肯定的。韓國媒體認為他的這一認知是相對穩健的。

石破茂曾明確提出刪除憲法第九條兩個條款的建議，並贊成安倍晉三提出的加入自衞隊相關條款。石破茂上任後究竟會在多大程度上推動修憲，無疑是日本國內外高度關注的重要問題。

2007年在擔任防衞廳長官期間，石破茂曾應邀訪華，並與時任國防部長曹剛川舉行了會談。用石破茂的話説，在曹剛川防長舉行的宴會上，雙方多次用茅台酒乾杯，氣氛十分融洽。那次訪華他還會見了時任總理温家寶。

關於岸田政府開始推動的引進美國導彈並延長國產導彈射程問題，石破茂認為，這是為了防範某些國家向日本發射導彈。由於中國不會向日本發射導彈，所以日本的導彈也不是針對中國的。日本出台這一舉措是否導致打破了平衡是另一回事，這一舉措完全不是針對中國的。但這一説法顯然有掩蓋事實之虞，岸田政府出台這一政策完全就是針對中國的，這是昭然若揭的事實。

石破茂還解釋説自衞隊完全無意侵略中國，這一思路根本就是錯誤的。當然主權國家之間會有利益上的衝突，不可能在所有利益問題上看法一致。日本有日本的看法，中國有中國的主張，重要的是要建立互信關係，中日兩國領導人和軍方之間應建立這樣的互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