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遊庫爾德斯坦見聞錄(五)兩伊戰爭開始和結束的地方(2)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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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岸通關遇老鄉
在實地穿越兩伊邊境之前,我曾經想當然地以為,兩伊經歷了“八年抗戰”,兩國之間應該苦大仇深才對,兩國人民應該彼此仇視才對……但事實上,兩伊現在卻和諧得不得了。當年戰爭的罪魁禍首,一個已然伏法、被釘在恥辱柱上,而另一個也已經隨着伊朗人民對宗教的祛魅褪去了神聖的光環。更重要的是,經歷了2003年美國入侵伊拉克引起了伊拉克人的強烈的反美情緒。美國推翻薩達姆政權,解散薩達姆的軍事、安全、情報機構,其實倒是幫了伊朗一個大忙——這不就是伊朗“聖戰”的最重要目的嗎?美國造成的伊拉克的權利真空,讓伊朗得以深度介入伊拉克事務。伊拉克作為一個什葉派人口占多數的國家,伊朗扶持當地什葉派勢力掌控伊拉克的政治簡直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兒。2019年的民調顯示,伊拉克只有22%的人對幫助他們推翻暴君薩達姆的“人類文明燈塔”美國有好感,卻有19%的人對操控他們內政的“世界邪惡軸心”伊朗抱有好感,伊朗在伊拉克的影響力遠遠超乎我們很多人的想象。
霍拉姆沙赫爾前往伊拉克口岸一路的電線杆上,掛滿了紀念戰爭的海報和“烈士”的畫像。這片地區曾是兩伊戰爭最後也是規模最大的一場戰役——巴士拉圍城戰的戰鬥地點,野地裏散落着當年坦克和裝甲車的殘骸,因而成為了伊朗人民的“革命教育基地”。巴士拉圍城戰是伊朗破釜沉舟的最後瘋狂,6萬人戰死沙場,其中5萬人是伊朗方面的;戰成僵局之後,伊朗無力再發動新的攻勢,只能接受停火……
兩伊戰爭最初在霍拉姆沙赫爾爆發,伊拉克裝甲部隊開抵阿瓦士;最後戰爭在巴士拉郊外結束,以雙方都一無所得告終。我們當天走的這麼一小段路程,伊朗和伊拉克來來回回糾纏廝殺了整整八年,改變了一切,卻又一切都沒改變,實在是令人唏噓不已。
路邊這些宣傳其實已經跟兩伊戰爭沒太大關係了,過去幾十年裏海灣地區的動盪從未停止過,兩伊戰爭對於兩伊人民來説早已翻篇。後來爆發的海灣戰爭、伊拉克戰爭、教派戰爭、反恐戰爭……足以將兩伊戰爭的記憶徹底覆寫。我這次在中東期間,人們最新最強烈的記憶,莫過於2020年卡西姆·蘇萊曼尼被美軍無人機刺殺,蘇萊曼尼的畫像自然也在這一眾烈士之列,而且還是第一個出場的排頭兵。

▲通往口岸的公路有單向檢查站,專門查伊拉克過來的車輛

▲霍拉姆沙赫爾口岸就在前方

▲路邊一處伊斯蘭革命衞隊下屬的基地,貼着很多烈士畫像


▲蘇萊曼尼“烈士”


▲我截取了一部分宣傳海拔,可以代表伊朗的意識形態教育

▲兩伊戰爭期間入侵伊朗的伊拉克裝甲部隊(圖片來源:網絡)

▲現在這些裝甲車依然散落在霍拉姆沙赫爾周邊(圖片來源:網絡)

(圖片來源:網絡)

▲下面的沼澤地裏是兩伊戰爭時期佈下的防禦工事(圖片來源:網絡)
司機把我們送到了口岸大門口,我們還差他最後200美元尾款,把沒花完的1.2億里亞爾一股腦兒塞給了他。他看到是里亞爾而不是一開始説好的美元有點不太高興,就在我們包車的這五天裏,里亞爾又貶值了1萬,變成了1美元換61萬。他説他拿了里亞爾還得再去換成美元,而1.2億里亞爾現在已經換不到200美元了。我跟他説這是我們所有的里亞爾,愛要不要;我們原本説好包5天車,現在只用了4天半……司機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收下了里亞爾。
一進口岸在伊朗這邊,就有很多可以換伊拉克第納爾的黃牛。經歷過了土耳其邊境跟伊朗黃牛鬥智鬥勇的經歷,讓我們實在有點不敢相信這幫人。但這邊的黃牛似乎是被政府收編的,甚至有可能是伊拉克過來的,要比伊朗其他地方規範得多,他們都有統一的紅馬甲制服,匯率也都童叟無欺,直接就給了我們1美元換1450第納爾的匯率——比小李告訴我的1400還高。
我前文提到過,伊拉克是雙軌制匯率,網上查不到當天的真實市場匯率,所以也不知道1450的匯率到底好不好。老趙出馬不依不饒討價還價到了1460,我們一人換了100美元。伊拉克第納爾的面值雖然也大,但我們連數以億計的里亞爾都畢業了,數伊拉克錢完全不是問題——算錢的時候直接約掉3個零,1萬就是10k,1k約等於人民幣5塊錢,這樣一來就算清楚了。伊拉克第納爾最大面額是25k,相當於125塊錢人民幣,完全不佔地方,讓我們的錢包一下子瘦身了很多。

▲沒花完的里亞爾一股腦兒都塞給了司機,他很不情願地只好收下

▲口岸大門口

▲幫客人拉行李找活幹的阿拉伯青少年

▲再次陸路通關轉移到另一個國家(圖片來源:林泉)

▲伊拉克口岸的換匯黃牛跟土耳其口岸完全不同,人家是有編制的
在伊朗這邊的出入境大廳入口,又見到大幅蘇萊曼尼的畫像。極為不同尋常之處在於,這裏蘇萊曼尼的地位似乎已經超過了霍梅尼和哈梅內伊這兩位“最高領袖”。
霍梅尼和哈梅內伊的照片在伊朗可説是無所不在,走到哪兒都會暴露在這倆魔頭的注視之下,照理説沒人的地位能比他倆更高。然而在出入境大廳入口我看到赫然佔據中間C位的卻是蘇萊曼尼,倆魔頭只能在左右兩邊給他當陪襯……這種情況我在伊朗其他地方從沒見過。
出口處也是一樣的情況,兩邊倆魔頭,不過中間除了蘇萊曼尼之外,還多一個戴眼鏡的大鬍子……入境伊拉克之後,也到處能看到蘇萊曼尼都跟這個眼鏡大鬍子成雙成對出現。這個大鬍子叫阿布·馬赫迪·穆罕迪斯(Abu Mahdi al-Muhandis),曾經是伊拉克什葉派武裝集團**“人民動員力量”**(Popular Mobilization Forces)的指揮官,是伊拉克最有權勢的人之一,在2020年1月3號跟蘇萊曼尼一起在巴格達國際機場死於了美國的無人機刺殺。
所以,蘇萊曼尼被刺殺事件,可以説是伊朗和伊拉克的共同記憶,同時刺激了兩國的反美情緒,在一定程度上也讓兩個國家走得更近了。後來伊朗把自己研製的一種新型號艦載巡航導彈給命名為了“阿布·馬赫迪”,正是為了紀念這位伊拉克的什葉派武裝領導人。在兩伊邊境把蘇萊曼尼的地位抬得比倆魔頭還高,顯然也是為了跟伊拉克方面一起構建共識。

▲佔據C位的蘇萊曼尼(圖片來源:林泉)

▲佔據C位的蘇萊曼尼和阿布·馬赫迪·穆罕迪斯

▲這倆哥們兒在伊拉克這邊形影不離,都是成雙成對出現


▲兩人生前的照片,兩伊最有權勢的兩個人,最後實現了同年同月同日死(圖片來源:網絡)
我們從伊朗出境的過程相當絲滑,沒有遇到任何問題。走過一段長長的通道後,進入了伊拉克。
在進入伊拉克的地方,有一個簡單的哨卡檢查,主要是查驗護照簽證。從這裏通行的基本上都是兩伊公民,伊朗護照可以免簽入境伊拉克,他們直接去海關蓋入境章就行了;我們中國人雖然可以落地籤,但得先去邊上的簽證辦公室辦簽證。
從土耳其陸路到伊朗,感覺基建設施降了一個檔次,彷彿回到上世紀90年代;從伊朗到伊拉克,倒也不好説是降級,而是感覺來到了一個大工地,這邊的海關口岸設施都是活動板房搭建的。
我們來到簽證辦公室,辦公室門口坐着一大溜農民工模樣的中國人在刷手機短視頻,看起來也是等着辦簽證的,這一情形令我頗為錯愕。在這裏我要聲明一下我並不歧視農民工,但農民工確實有一系列極具辨識度的特徵,這些特徵來自於他們的穿着打扮、坐姿蹲姿、行為模式,使得我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能識別出他們。我乘坐國際航班的時候,時常會碰到一些農民工,這些年中國的海外工程項目越來越多,很多項目還是會需要國內的熟練技術工人來做,所以出國打工不一定都是白領外貿工程師,泥瓦匠電焊工也有不少。
我之所以錯愕,並非因為他們是農民工,也並非因為他們來伊拉克打工,而是奇怪他們怎麼會跟我們一樣從伊朗陸路去伊拉克?我們走的並不是一條常規線路,這次旅行從落地加濟安泰普到現在,除了大不里士的小李和黃總之外,只在阿瓦士酒店吃早飯的時候遇到過兩個華為公司來伊朗出差的員工,這麼“大規模”的中國人團隊還是第一次見到。


▲當看到變換旗幟,就知道另一個國家到了

▲口岸簽證辦公室門口好多中國人

▲一溜兒都在蹲着刷短視頻。這個通道一直往前是出海關的
我上前跟他們聊起來,才知道原委。
他們總共有15個人,大部分是河南、四川的老鄉,再加上一個寧夏回族的阿拉伯語翻譯,在巴士拉附近的一個工地上打工。他們的公司不是那種大國企,只是普通的民營建築公司,在伊拉克這邊建別墅小洋房。那個翻譯告訴我,伊拉克的工作籤不容易辦,某些材料要花錢買,算下來辦個一年的工作籤要花2500美元;而75美元的落地籤可以呆60天,沒有每年總天數的限制,什麼材料都不需要,也不管你在這裏幹什麼,説白了就是明碼標價賣簽證,但最大的問題是不能續簽。公司為了省錢,反正工地距離口岸很近,就讓他帶着這些工人,每兩個月出入境一次,重新換一個新的簽證;伊朗這邊是不需要簽證費的,就算一年來回折騰6次,也只要不到500美元。
他們是當天早上從工地宿舍坐包車過來的,車子就在伊拉克的口岸外面等着他們。這些工人走一遍出入境流程到伊朗,然後再反過來走一遍出入境流程回伊拉克;更新好籤證之後坐着早上來的車回工地,所以什麼行李都沒有。那翻譯幫工人填申請表格的時候,我看到有些人的護照上確實已經有了五、六張伊拉克簽證,説明在這兒呆了至少一年。
我們到那兒的時候是中午12點半,他們已經在這兒等很久了,然而簽證官還沒來上班。這個口岸理論上24小時開放通關,但由於大部分伊朗人、伊拉克人都不需要辦簽證,所以簽證辦公室上班的時間比較隨機……
我們這個點到簽證辦公室,運氣既好也不好——説運氣好是因為那翻譯之前已經去找過簽證官了,把簽證官叫過來上班。只見那簽證官睡眼惺忪地踩着一雙拖鞋就來了,他説他凌晨四點才睡的……我當時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公務繁忙到四點才睡,還是幹啥別的去了;後來在伊拉克呆了幾天就明白了,這是伊拉克日夜顛倒的齋月作息。
説運氣不好是因為這個15人的團隊排在我們前面,伊拉克的這種落地簽證非常原始,是現場手寫的,從查驗簽證申請資料表格到寫好、貼好籤證,每本護照至少要花五分鐘;再加上只有這麼一個簽證官在幹活兒,把我們所有19個人的簽證搞完,花了差不多兩個小時……在這兩個小時裏,除了我們這19箇中國人之外,沒有任何其他需要辦理落地籤的外國人來,可見簽證業務量確實不大,怪不得這簽證官可以安心睡大覺。
反正等簽證閒着也是閒着,於是我跟這些農民工聊起了八卦。他們都是通過國內勞務公司派遣過來的建築工人,在這邊包吃住每個月可以到手一萬多,但最大的問題是不能回家——倒不是公司不讓他們回,而是合同裏簽好的,來這兒打工至少得要呆滿兩年,公司才給報銷機票錢;假如中間想要回家,就得自己買機票……對他們來講顯然捨不得這筆開銷。
我感覺吧,這些農民工在伊拉克這種地方打兩年工,跟坐兩年牢真沒啥區別。首先,由於語言不通,他們平時就算放假也不太敢離開工地出去玩,伊拉克對他們來説也確實沒什麼地方可以玩,日常“精神食糧”就是手機短視頻。其次,像這種連簽證費都要省的小公司,在後勤保障方面自然也指望不了太多。這些工人跟我説他們來到這兒之後,沒吃過豬肉倒算了,連酒、綠葉菜也沒見着過——伊拉克對禁酒之嚴,跟伊朗相比簡直不遑多讓。
這讓我想起一個在大型國有建工集團工作的朋友,他説他們以前在海外的工程項目,派過去的中國工人想要換換口味,便擅自在當地張羅起網子、陷阱抓野味吃,結果被當地政府部門重罰,丟盡了中國人的臉。現在想想那也得有野生動物給你抓,像伊拉克這種靠近海灣的地區,到處是沙漠鹽鹼地,連蛤蟆都抓不到,想要自己種菜估計也挺困難。
然後我問了他們一個很現實的問題,你們一個個都是精壯漢子,出門這麼長時間生理需求怎麼解決?這地方有沒有小姐呢?
其中有位大哥一聽就樂了:有!那肯定有!你説這個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但我們不知道在哪兒,沒有當地人領你去,你哪兒找得到……
所以我覺得他們這打工打得真是挺苦逼的,沒酒沒肉沒女人,也沒啥現實生活中的娛樂活動,全靠抽煙打牌和手機短視頻來打發時間。公司每個月會給他們發等值500人民幣的零花錢,他們沒處花去,基本上就只能買煙買零食。不過呢,這樣子過兩年苦日子,一下子攢個二三十萬,回到老家蓋房買車,也算是風光了。

▲巴士拉北郊中國建築公司修建的社區衞星地圖

▲更大片的新規劃社區正在修建中
我必須説明,這只是伊拉克邊陲沙漠地帶某小公司的中國農民工狀況,他們跟我反映的這種枯燥生活並不具有普遍性。我後來從巴格達華人那裏又瞭解了許多其他有趣的信息,特別是瞭解到了相關生理需求到底是怎麼解決的……我會在最後的巴格達章節裏再跟大家細説。
相比那幾個農民工,阿拉伯語翻譯倒還挺享受這份工作的。人家本來就是國內的回族穆斯林,不吃豬肉不喝酒,對伊斯蘭世界的風俗習慣相當適應;然後學的又是阿拉伯語專業,能跟當地人直接交流。他説自己在中東的好幾個國家都待過,藉着工作的機會去過麥加朝覲。於是我向他求證了一個問題:眾所周知沙特阿拉伯的麥加禁寺,非穆斯林是不讓去的;但我有個非穆斯林朋友去過麥加,到底有沒有人會來核查你究竟是不是穆斯林呢?難道他們會檢查你有沒有受過割禮?(猶太教和穆斯林男性都要受割禮)
那翻譯跟我説,去麥加確實不會有人核查,也不可能去核查,不管是不是穆斯林都能去麥加。但你假如想要進入禁寺,要先換一套戒衣(ihram),戒衣就是兩塊把你身體裹起來的白布,裏面什麼都不穿——也就是説去麥加容易,不過要按照穆斯林的方式才能進入禁寺。
我又跟他探討了一下關於麥加朝覲的問題,我發現即便是他這樣去過麥加的穆斯林,對伊斯蘭教的知識也只是半吊子。我問他是否已經獲得了**“哈吉”(Ḥājj,伊斯蘭教對於完成朝覲的穆斯林的尊稱)的稱號?回到老家一定讓老鄉很羨慕吧?他跟我説他是平時去的,只能算是“副朝”**(Umrah),所以還不算“哈吉”,只有齋月期間去朝覲才算是真正被認可的朝覲。
我跟他確認:那就是現在這個時候咯?他説是的。
但他其實説錯了,他把齋月(Ramaḍān)和朝覲月(Ḏū al-Ḥijjah)搞混了——齋月是伊斯蘭曆的9月,朝覲月是伊斯蘭曆的12月。齋月結束的那天叫做**“開齋節”,而朝覲月結束之後,則是著名的“宰牲節”(Id al-Adha),即“古爾邦節”。或許因為宰牲節有時候會被稱為“大開齋節”**,所以這哥們兒就搞混了吧——我以前也老分不清楚“開齋節”和“古爾邦節”,只知道都是大吃大喝的節日。
順便説一句,薩達姆就是在2006年宰牲節那天被處決的。美國人自己是出了一口惡氣,但這事兒做得很不地道,即便是薩達姆的反對派都看不過去,因為這本質上是對伊斯蘭傳統文化的挑釁。
下午2點半左右,簽證官終於把我們所有人的簽證都填好了,簽證費75美元外加1000第納爾申請費。小李之前關照過我,讓我在過海關之前先換好第納爾。他2023年底來的時候,簽證費可以用第納爾支付。由於匯率雙軌制的關係,簽證費按照官方1300的匯率折算,75美元是97500第納爾,但實際上在黑市上只需要約67美元就能換到這些第納爾,所以提前換好第納爾可以省8美元。
但我們這次被告知簽證費只收美元不收第納爾,我估摸着是簽證官自己要賺這筆差價。這簽證辦公室雖然在牆上貼着明碼標價,但沒有任何簽證費收據證明;他從我們這裏收美元,給財務上繳第納爾——發一張簽證能淨賺8美元,可不香嘛!
伊拉克的簽證紙上赫然寫着“Welcome to Mesopotamia”——歡迎來到美索不達米亞!不是伊拉克,而是古老的美索不達米亞,頓時讓人感覺逼格值拉滿;不僅跨越了空間,還穿越了時間,簡直夢迴古巴比倫……當然,這事兒你不能太較真,要較真的話,口岸所在的霍拉姆沙赫爾這地方,古巴比倫那會兒還在波斯灣海底、沒形成陸地呢。
花了二十多分鐘排隊出關,終於在3點前正式進入了伊拉克。雖然只是穿過了一個口岸,但我們得重新設置手機、相機的時間——伊拉克跟伊朗有半個小時時差,伊朗跟北京時間差3個半小時,伊拉克差4個小時。

▲剛起牀的簽證官,機械地處理着這一堆簽證

▲手寫的簽證已經不多見了,關鍵還是歡迎來到美索不達米亞

▲兩伊陸路邊境也有一條界河,其實是條運河水溝,經常會有海水倒灌,因此鹽鹼化程度很高

▲出境大廳排隊蓋章

▲正式進入伊拉克
巴士拉初印象
從口岸到到巴士拉市區僅二十多公里,口岸外面有出租車等着,主動上來招徠生意。進入伊拉克之後終於見着了美國車,這在伊朗是絕對見不到的。找上我們的出租車司機開的是一輛道奇(Dogde)美式肌肉車,我看到停車場邊上的另一輛SUV也是道奇,基於小時候玩《極品飛車》遊戲的記憶,我對道奇這個國內很少見的品牌印象深刻且頗有好感。
司機開價12k第納爾,合60塊錢人民幣,價格還算合理。中東地區很多國家的消費水平,要麼就是畸高,比如沙特、阿聯酋、約旦、黎巴嫩;要麼就是價格窪地,比如埃及、伊朗、敍利亞,伊拉克是少數整體消費水平跟中國持平的國家,感覺相當不錯。根據大多數到伊拉克旅遊的中國遊客反饋,在伊拉克基本上也用不着擔心上當受騙,由於旅遊業不發達,老百姓尚未掌握坑蒙拐騙的技能,民風還是很淳樸的。伊拉克唯一價格畸高的就是景區門票,這個我後面會跟大家細説。
我們打算在巴士拉休整兩天,一方面,伊朗的舟車勞頓實在把我們給累慘了,無論精神還是身體上都相當疲憊;另一方面,新到一個國家,總得留一天時間解決換錢、辦電話卡、租車等一系列問題。
林泉受夠了伊朗極端不靠譜的住宿條件,打算到了伊拉克要好好地“報復性消費”一番。伊拉克這邊總算解除了網絡限制和經濟制裁,能夠正常地在線找房、訂房了。林泉看上一家名為Movenpic Zenat al Hayat Hotel的五星級酒店,在巴士拉所有酒店當中評分最高,應該算是數一數二了。我平時出門都比較節省,對五星級酒店品牌並不太熟,但我知道有個非常高端的酒店連鎖叫做**“柏悦”**,房價通常都得兩三千起,隱約記得柏悦的英文好像就是Hayat——這其實是我當時記錯了,人家柏悦是Hyatt——我一看這家巴士拉“柏悦”只要一千塊一晚,覺得咱也可以咬牙住上一住,畢竟在伊朗苦了那麼多天。
於是我就跟林泉、老趙説,一千塊能住上“柏悦”那絕對划算啊!林泉一聽立馬跳了起來——神馬?只要一千?!我這邊怎麼是兩千?原來林泉把兩晚的價格看成了一晚……兩千一晚她本來都已經準備住了,發現只要一千更是覺得自己白賺了一千一晚。但他倆都跟我一樣,當時誰也沒發現Hayat和Hyatt的區別。
老趙當然覺得住這樣的酒店沒必要,我們這個團隊一起旅行的過程中,路上好幾次找住宿引發的矛盾都讓他相當不爽,心裏盤算着到了伊拉克之後離隊自己一個人走。我自然也看出了他的這番心思,跟他單方面宣佈——住巴士拉“柏悦”酒店的錢我來出!咱們就在這裏住兩晚好的,等後面的行程有了自駕車,我們可以跟林泉他們分開住。
這倒不是我擺闊,而是為了省錢——老趙假如離隊,接下去一路我都得一個人住單間,而且我大概率會跟林泉住同樣的高標準酒店;三個人平攤開銷怎麼算都要比四個人多,所以無論如何得要穩住軍心,不讓老趙離隊。
老趙被我這樣一説,一時詞窮,於是只好被我“挾持”着一起住進了巴士拉“柏悦”。他是那種不願佔別人便宜的性格,雖然我已經説好了我一個人來出房費,但他後來在算賬的時候還是硬把錢轉給了我。
從口岸到巴士拉一路裹挾着風沙,路兩邊是大片的不毛之地,充分滿足了我對海灣地區的想象——這裏就跟當年新聞聯播裏看到的海灣戰爭環境一模一樣!我不由想象起“沙漠風暴”行動中,美軍坦克在這平坦的曠野上長驅直入,如入無人之境……難怪聯軍在海灣戰爭勝得輕而易舉,一方面是電子信息戰的代差壓制,另一方面伊拉克的地形實在太適合機械化部隊快速推進——除了東北部的扎格羅斯山脈,整個國家壓根兒無險可守,全都暴露在美軍的海陸空火力之下。

▲我們四個人連同行李擠進了一輛道奇,不得不説美國車的空間還是大

▲口岸外面的檢查站

▲軍營哨卡

▲這片地區是非常典型的海灣地貌

▲兩伊戰爭和後來的海灣戰爭,戰火都曾在此燃燒

▲沙漠風暴中快速推進的美軍坦克,這種地形簡直就是為美軍作戰度身定做的(圖片來源: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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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網絡)
巴士拉位於阿拉伯河畔,歷史上這裏曾是一片肥沃的農業區,但近年來由於全球暖化、海水倒灌、土地鹽鹼化,農田面積大幅萎縮,主要依賴石油工業,伊拉克最大的油田都在巴士拉附近,大部分石油也都通過巴士拉碼頭出口。巴士拉的歷史始於阿拉伯帝國時代,是跟巴格達同時期發展起來的,《一千零一夜》中的辛巴達,正是從巴士拉港口出發,開始了他的七海奇航。伊拉克對巴士拉的定位是“伊拉克的上海”,正在努力將這裏建設成中東最大的港口以及伊拉克的經濟中心。
話説我自己是土生土長的上海人,記得在1990年代前後,經常會聽到一些師長“意淫”這樣一種論調——上海要是獨立就好了!上海的財政收入全國第一,卻都被拿去補貼其他貧窮落後的省份,阻礙了上海的發展;要是上海能夠獨立,應該不輸香港、台北、新加坡……
我並不打算評判這種想法的是非對錯,我只是想告訴大家,“伊拉克的上海”巴士拉,剛好也有類似的想法。
2005年伊拉克重新制定了新憲法,使得伊拉克庫區在聯邦制框架下實現了自治,這讓巴士拉十分眼饞。巴士拉當地人民覺得,巴士拉地區的石油收入長期以來都被中央政府拿走了,自己沒有獲得應有的利益;如果巴士拉能夠像庫區一樣成為聯邦自治區域,更獨立地支配石油收入、貿易税收,甚至建立自己的治安部隊……作為波斯灣重要的港口城市,依託着龐大的兩河腹地,完全可以發展得像海灣地區那些土豪國一樣嘛!因此巴士拉長期存在建立“南部聯邦”的呼聲。
反正我是覺得,巴士拉人民的這種想法,真的和當年某些上海人民挺像的。然而現在的巴士拉距離“伊拉克的上海”這個目標還遙遙無期,跟波斯灣臨近的多哈、阿布扎比、迪拜也完全比不了——巴士拉可謂是**“資源的詛咒”**的典型,正是由於靠近波斯灣的優越地理位置,再加上取之不竭的石油,成為了“兵家必爭之地”,這幾十年算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兩伊戰爭裏被打爛、海灣戰爭裏被打爛、薩達姆鎮壓叛亂被打爛、2003美軍入侵被打爛、教派內戰又被打爛……幾乎就是一座在廢墟上不斷重建的城市,到處都是工地;再加上位於半荒漠地帶,室外的東西都蒙着一層厚厚的灰。

▲巴士拉的歷史跟巴格達一樣悠久,是阿拉伯帝國的重要港口


▲20世紀初的巴士拉(圖片來源:Wikimedia)

▲中東的“江南水鄉”(圖片來源:Wikimedia)

▲薩法維王朝時期,巴士拉才是中東地區最重要的港口,根本沒現在的阿聯酋什麼事兒

▲進入巴士拉城。這裏魔頭照片換成了伊拉克當地的什葉派領袖,什葉派這種大搞偶像崇拜的做法,本質上也很不“伊斯蘭”。

▲城市看起來比伊朗要現代化一丟丟


出租車把我們拉到了巴士拉“柏悦”門口,一下車我就覺得不對勁——這小眉小眼的門面,不像是“柏悦”該有的派頭嘛!
由於受到恐怖襲擊的威脅,伊拉克的高端酒店需要安檢才能入內。整個酒店被高牆圍了起來,前後兩邊的路口都有警察在執勤,連酒店對面停車場的保安都揹着一把突擊步槍。巴士拉“柏悦”入口是個很小的安檢活動板房,只進不出,出口在另一邊。
進了酒店大堂,看起來倒還算是氣派,只是透着一股子金碧輝煌的阿拉伯農家樂審美,就跟咱們國內那種“XX王朝”的風格類似,完全沒有柏悦那種高端酒店的簡約性冷淡風,更加讓我確信這是一家山寨“柏悦”(其實他們並沒有山寨,是我們自己把品牌看錯了)。但不管山寨不山寨,人家好歹也算是當地“頭牌”,就住這兒了!
我跟林泉夫婦當時各付各的房費,兩晚每間房是288美元。我用的是美元現金,她刷的信用卡——這是她整趟旅程的唯一一次刷卡。回國之後她跟我説,現在人民幣的離岸匯率好差,在巴士拉酒店刷卡的匯率算下來要8.2(指的是人民幣跟美元的匯率)。我跟她説,這跟離岸匯率沒關係,而是因為匯率雙軌制。你在那個pos機上刷的是伊拉克第納爾。這288美元酒店按照1450的黑市匯率刷了你417600第納爾,髮卡銀行按照伊拉克1300的官方匯率換算成了321美元,然後按照7.3的美元匯率跟你結算人民幣,你這邊看起來匯率就會高達8.14,再加上手續費啥的,8.2的匯率沒毛病……
林泉雖然能夠理解這其中的原理,但經過幾重換算還是把她給算暈了(估計很多讀者也要看暈)。我在去伊拉克之前,一直以為伊拉克跟伊朗一樣只能用現金不能刷卡;到了當地才知道,卡是可以刷的,只不過外幣卡刷得越多虧得越多。
不過呢,就像我在前面土耳其買相機的章節裏説過的,利用這種匯率差在伊拉克用現金買一些官方定價的東西有機會大賺一筆——酒店刷卡損失的這幾十美元,跟我們後來在巴格達買相機佔到的便宜相比,簡直就是毛毛雨……此為後話,暫且不表。

▲把招牌改成“XX王朝”毫無違和感

▲連停車場保安都有突擊步槍

▲酒店前後都有持槍軍警24小時執勤

▲門口有中國國旗

▲酒店大堂擺着波斯新年的裝飾


▲算起來,這是我們旅途開始以來,第一次進入這麼高檔的地方,心情還是很愉悦的

▲酒店房間窗外的風景

▲房間裏有歐標和萬能插座,歐標是伊拉克自己的,中亞大部分國家都是歐標

▲但同時也有大英標插座,因為這裏曾是英國半殖民地
我們進酒店房間放下行李洗了把臉,就直接出門上街了。鑑於伊朗期間的經驗教訓,辦電話卡、租車這些重要事項都宜早不宜遲,先去搞清楚狀況掌握主動權總是沒錯的。再加上我們一整天都在趕路過海關,沒怎麼吃過東西,需要上街找點東西吃。
第一個要去的地方就是租車行,一想到要在伊拉克自駕,還是讓我感到有點小興奮的。
我在外旅行的原則是“能自駕就自駕”,自駕的自由度和效率是任何其他旅行方式都無法比擬的。伊朗那段行程由於租不到自駕車,讓我感到非常鬱悶。且不説沒有了方向盤的絕對操控權,一路上還得要照顧司機的感受,不能盡興地繞路或停車。
所以出發前我就研究過了伊拉克自駕的可行性,結果發現居然相當可行。根據網上的信息,巴士拉有一家當地租車公司,車型主要是中國的長安,按不同車型40到70美元一天,重點是可以在巴格達、埃爾比勒等城市異地還車。網上説這家公司會要你抵押護照,但你可以跟他們談,把護照拿出來。
根據網上的圖片等信息,我在谷歌地圖上搜到了這家泰姬租車行(Taj Car Rental),地址顯示位於阿拉伯河的濱河大道,我們打算一路逛着走過去,沿途看看有沒有辦電話卡的地方以及餐廳。
走到大街上,明顯能感到這裏與伊朗有着截然不同的氛圍——一是熱,二是新,三是空曠。熱就不必説了,這裏本來就是四季如夏的海灣地區。3月底正是那裏開始熱起來的時候,但還遠遠沒有到真正炎熱的季節。只不過因為我們來自高海拔的扎格羅斯山區,才會一下子適應不了三十多度的氣温。
所謂的“新”,也是相對伊朗而言的。伊朗除了一些專門規劃的新城區之外,我們所到的大部分地方都很舊——城市基建陳舊,路上的車子尤為破舊。巴士拉這邊混雜着破舊與嶄新,有戰損的破爛建築,也有像我們酒店這種高大上的新建築,但最多的還是我也不清楚是否處於施工狀態的“工地”;有近乎報廢的老爺車,也有在中國售價數百萬的嶄新豪車。
我因為自己喜歡開車,平時對汽車略有關注,不得不説巴士拉的豪車之多令人咋舌。這裏的豪車並非傳統上法拉利、保時捷之類的轎跑,而是那些大排量的豪華越野車——比如雷克薩斯LX570和LX600、通用汽車育空(GMC Yukon)、雪佛蘭太浩(Tahoe)、豐田陸巡VXR……讓我這種山區自駕愛好者十分眼饞。這些豪車的共同點在於都是V6乃至V8大排量引擎,適應伊拉克的戰損基建,幾乎能夠勝任一切路況,動力強勁但油耗也極高。

▲現代商店與宣禮塔

▲路邊變電站上的裝飾畫

▲過去這些運河組成了巴士拉的水網,如今已被棄之不用

▲隱形的翅膀……感受一下當地的熱度

▲巴士拉最大的問題就是灰大,到處是工地和裸土


▲很多地方感覺把廢墟拆掉後就閒置不管了

中東人民表示——油耗這玩意兒,他們是不在乎的。伊拉克的汽油雖然不像伊朗那麼誇張到比水還便宜,但也只要450第納爾一升,合兩塊多人民幣。就算車子的油耗高達每百公里15升,算下來油費也不過3毛多一公里。不過需要説明的是——首先,這個油價僅限於巴格達中央政府控制地區,庫爾德區的油價跟中國差不多;其次,450第納爾是政府統一定價,北部有些地方的加油站會自行上浮50到100第納爾。
除了油價低之外,伊拉克這邊的進口車全都免税,聽當地人説道奇、凱迪拉克、克萊斯勒之類的四門轎車只要10000到15000美元,豪華的雷克薩斯LX570也只要10萬美元一台——這款車在中國的落地價大約要200萬左右——跟北美的售價類似。所以像凱迪拉克、克萊斯勒這種我們國內被當成豪車品牌的轎車,在伊拉克會被直接拿來當出租車開。
另外我注意到,伊拉克這邊歐洲品牌的車相對比較少。豪車以美系為主,平價車以日韓系品牌居多,反美情緒並不妨礙他們喜歡開大塊頭的美國車。中國品牌也有一些,比如奇瑞、長安、廣汽傳祺、長城等;在伊拉克的大型購物中心,一般都能看到中國汽車品牌的展台。

▲雷克薩斯基本上是越野SUV的天花板了

▲隨處可見的V8大排量SUV

▲美國電影裏政府神秘部門專用的通用育空在伊拉克也很常見,我在國內一次都沒見過

▲唯一一次看到寶馬,結果還不是伊拉克當地的,掛的外國牌照

▲伊朗的塞帕,可能是2003年前伊拉克受西方制裁期間從伊朗進口的,處於半報廢狀態

▲正宗“中東成色”的吉利轎車,可見中國汽車很早就出口到伊拉克了
我們循着地圖一路來到巴士拉的濱河大道——假如説巴士拉要對標上海,那麼這裏就該是巴士拉的“外灘”。憑良心講,伊拉克政府下功夫建設過巴士拉的濱河,沿河修建了休閒觀光的基建設施, 有步道有涼亭有欄杆,甚至還有免費的無線網絡。但這個“外灘”卻是空空蕩蕩人煙稀少,僅有的幾棟臨河大型建築,要麼處於爛尾狀態,要麼是閒置狀態。地圖上標示着這個濱河有一家五星級的巴士拉國際大酒店(Basra International Hotel),跑到實地一看卻已經停業;網上依然能搜到這家酒店,但官網點進去鏈接到的是他們的巴士拉機場店。
更要命的是,我們走了兩三公里路,卻沒找到任何吃飯的地方——所有食肆都因為齋月緣故關門謝客。濱河有些小吃攤,眼下也都還沒有出攤。
這次中東地區齋月之行,從伊拉克開始我們才真正體驗到了齋月。土耳其是最沒有齋月氛圍的,大部分餐廳都在開門做生意;伊朗中午找餐廳變得有點困難,但還是有辦法找到;因此我們萬萬沒想到,伊拉克居然會是最嚴格遵守齋月傳統的國家,白天死活找不到餐廳。我們在路上向人打聽白天哪裏有吃飯的地方,結果人家告訴我們:你們住在哪家酒店,就在那家酒店的餐廳裏吃,外面的餐廳沒有吃的……於是我們從伊朗的**“住宿難”,無縫切換到了伊拉克的“吃飯難”**。在伊拉克的10天裏,我們一頓正兒八經的午飯都沒吃上過;除了巴格達之外,唯一一次看到白天營業的餐廳是在相對世俗化的南部庫區路邊的服務區餐廳……後面的敍述中,我會穿插地講一下伊拉克齋月的“吃飯難”問題。
伊拉克比伊朗和土耳其要更嚴格地執行齋月傳統這一現象,正印證了我在前文中對齋月起源的分析——之所以會搞出齋月這個傳統,純粹是因為阿拉伯地區天氣太熱需要晝伏夜出;所以這玩意兒只適合在熱帶搞,天氣太冷的地方根本扛不住。

▲巴士拉街景,白天可能是太熱了,街上都沒啥人


▲修復和未修復

▲2022年卡塔爾世界盃的宣傳


▲男人可以在公共場合隨便躺着,女人得要好好坐着

▲河邊的涼亭

▲免費的公共Wifi,我沒去試能不能用

▲伊拉克是我見過街頭監控第二多的國家,所以很有安全感。設備全部來自於海康威視和大華


▲阿拉伯河是可以下去游泳的

▲街頭執勤的警員

▲處於歇業狀態的巴士拉國際大酒店,據説是喜來登集團的(圖片來源:老趙)
我們按照地圖來到濱河大道租車行所在的地方,卻怎麼也找不到那家租車行,甚至連店招都沒有。那裏的一排商鋪,只有一家醫療器械公司開着,於是我們跑進去問那家公司的人。萬幸的是醫療器械公司裏面有位大叔會説英文,告訴我們租車行一個月前已經搬走了,他也不知道搬去了哪裏,但可以幫我們打電話問一下。
大叔打通電話問到了租車行的新地址,幫我們在地圖上標了出來,距離這裏有四五公里。正當我們猶豫躊躇要怎麼過去之時,大叔主動提出可以開車送我們過去,而且強調了一句——免費!
來伊拉克之前,早已聽聞過伊拉克人的友好;而我們到伊拉克第一天,就感受到了這種無私的友好。
大叔的車是一輛雪佛蘭轎車,車裏放了很多工具和雜物。他略有不好意思地説這是他的工作車,希望我們見諒,然後飛快地將雜物收納到了後備箱。大叔把我們拉到了新城區的一個加油站,租車公司居然開在加油站裏——老實説,幸虧他帶我們來,要是讓我們自己按照地圖標記過來的話,恐怕又得費一番工夫才找得到藏在加油站裏的租車公司。
大叔跟租車公司的夥計果然相熟,一見面便相互擁抱寒暄了起來——看到他們“久別重逢”,讓我略微減輕了一些接受陌生人幫助的心理負擔。這位大叔既幫了我們,又給朋友帶來了一筆生意,可謂兩全其美。
大叔跟我們告辭之後,我坐下來跟租車公司的夥計談起了我們的租車計劃。

▲醫療器械公司的大叔

▲免費開車帶着我們去租車公司的新辦公室

▲按照地圖上的標記,找到的地點是在這裏,大叔也傻了眼。後來才知道是租車公司在前面那個綠色頂的加油站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