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遊庫爾德斯坦見聞錄（五）兩伊戰爭開始和結束的地方（3）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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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5

開啓伊拉克自駕遊

在來伊拉克之前，我向汪神和小李請教過行程問題，他們都認為10天到14天時間，就足夠把伊拉克粗略走完。這國家畢竟不大，如果趕路的話，一天時間就能從最南邊的巴士拉開到最北邊的摩蘇爾。

而我們這一路上的行程計劃也在不斷調整，由於土耳其跟伊朗的內容豐富程度大大超出了預期，導致我們在前兩個國家被“特種兵行程”搞得筋疲力盡。在伊朗的路上，大家就已經達成共識——不再考慮敍利亞了，多留點時間給伊拉克，確保伊拉克期間可以把節奏放慢。

因此我們給伊拉克預留了充足的時間——3月27號晚上從巴士拉入境後，花10天時間在整個伊拉克跑一圈，4月6號左右到巴格達還車，把巴格達作為最後一站。到了巴格達以後大家可以分頭活動，日程安排豐儉由人。

我當時還是挺着急回去的，上海這邊好幾件事都等着我，出門在外多多少少會牽掛家裏兩個娃。所以確定好了伊拉克的大致時間段之後，我果斷訂好了4月8號凌晨從巴格達回國的機票。雖然在巴格達的時間可能只有一天多，但只要夠我參觀伊拉克國家博物館行了。至於林泉夫婦和老趙，反正他們有時間可以在巴格達多待幾天，這樣就解決了大家“時間富裕度”不一致的問題。

我告訴了租車公司夥計我們的大致安排——3月29號一早開始用車，大約4月5號還車（在國外租車的時候我一般都會少説一天，因為有些租車公司提前還車是不退錢的，超過天數加一天錢就行了），中間會要開去伊拉克庫區的埃爾比勒，最後在巴格達還車。

那夥計聽説我要去埃爾比勒，頓時流露出了一副大驚失色的神情：“歐，不可能！不行！埃爾比勒你不能去！”

這下輪到我大驚失色了：“為啥？為啥不能去埃爾比勒？我在網上看到人家就可以去的。”——更扯淡的是，他們租車公司的介紹手冊上明明就寫着埃爾比勒營業廳的地址。

他從抽屜裏拿出一張車輛的行駛證卡片，一本正經地跟我説道：“去埃爾比勒必須要帶着這個，但我從來不會把這個給任何人，因為你假如拿着這個，你就可以把車開去任何地方，你甚至可以把車賣掉！”

我心想，不就是一張行駛證嗎？我租了那麼多次車，還沒見過不給行駛證的；沒有行駛證的話，萬一路上出個事故怎麼説得清楚……

但這是伊拉克，鬼知道這裏的國情有什麼特別之處，所以我也不好對他的説法妄加評論，只能繼續質問他：“那我們如果要去埃爾比勒怎麼辦？你們公司在埃爾比勒不也有營業廳嗎？為啥車就不能開去埃爾比勒？”

他做出了一個讓我稍安勿躁的手勢，説幫我打電話請示一下公司總部。只見他拿起手機用阿拉伯語嘰裏咕嚕打了一通電話，掛斷電話告訴我説沒問題了，我們可以把車開去埃爾比勒，他會把行駛證給我們……但是——他得要多收我50美元，因為公司總部需要幫車子進行“技術解鎖”，以免這輛車開到庫區被GPS鎖死（這是租車公司普遍使用的一種技術）。

圖窮匕見了吧？其實我一早就猜到會是這樣的套路，但也懶得跟他掰扯，就當是租車公司出了新規定吧。

確定好了能去埃爾比勒，我跟他到外面去看了下車子。符合我們要求的車子有兩台，一台是長安CS85城市SUV，另一台是福特鋭界五座版，價格都一樣。我坐進車裏試了試，感覺福特的空間更大，於是就選了福特。他們公司手冊的標價是150k第納爾一天（750人民幣），那夥計直接給了我85美元的報價。我這人不太會還價，跟他説80美元一天，結果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顯然還可以還得更低。我看到網上別人在伊拉克租的車是70美元一天，不過那輛車非常破，車況看起來遠不如我租的這輛，所以我的心理價位也就是在80美元左右。

我跟租車公司訂了8天的租約，約好了28號晚上來取車（晚上取車晚上還車比較划算，未滿24小時都只算1天）。加上50美元“解鎖費”、100美元“異地還車費”，總共790美元，現金付訖，沒有押金之類的，租車公司從頭到尾都沒看過我的駕照。我們後來在路上總共停了五十個多不同的軍警哨卡，查驗了五十多次證件，同樣一次都沒看過我的駕照——所以別問啥中國駕照能不能在伊拉克自駕，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大家，在伊拉克沒駕照也能開車……法外之地就是這麼任性。大家想想，這畢竟是一個連突擊步槍都可以無證交易無證持有的地方，誰會在乎你是不是無證駕駛。

或許正因為沒人管你違章駕駛，在伊拉克租車是不需要交違章押金的。租車公司雖然不收押金，但就像網上説的那樣，他們會要你押證件。不過呢，顯然已經有很多中國人在這裏租過車，他們知道我一路上都需要護照，因此那夥計直接要求我把身份證押在這裏——是的，你沒看錯，一個伊拉克人非常老練地要我的中國身份證，這是我在任何國家都沒有碰到過的，當時就驚呆了。我在其他國家的時候，曾經拿中國身份證冒充過摩托車駕照和學生證，順利地租到了摩托車、買到了學生票。因為對很多外國人來説，純中文界面的中國身份證完全就是天書一般的存在，可以在不重要的場合假冒各種證件。

我遲疑地把自己的中國身份證掏了出來，他哈哈一笑，開心地好像見到了老朋友一樣：“對，就是這個！”

我説我離開這裏就不回巴士拉了，把身份證留在這裏你怎麼還給我？他説你不用擔心，我明天就會把你的身份證寄到巴格達。

聽他這樣一説我反而更擔心——鬼知道伊拉克的郵政體系是否靠譜，萬一把我身份證寄丟了呢？萬一到了巴格達還車的地方，那邊的人不認賬呢？

不過轉念一想，最壞的情況無非是把身份證掉在伊拉克，總比掉在國內要好，被壞人撿去做壞事的概率至少還小一些呢！再説反正回國補辦一個身份證也方便……不過呢，放寬心之餘，我還是給他拍了一張手持我身份證的照片，作為他拿走了我身份證的“收據”，萬一巴格達那邊有什麼扯皮，我好拿出照片來對質。

就這樣，租車的事情算是辦妥了。

▲租車公司在各地連鎖店的地址，明明就有埃爾比勒。截至本文發佈，谷歌地圖上巴士拉店的地址依然是錯誤的

▲故弄玄虛説什麼行駛證不可以給我

▲最後把國內身份證抵押給了他們，這張照片是我自留的“收據”

從租車公司出來約五點半，一天沒好好吃東西的我們都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加油站隔壁剛好有一家十分豪華氣派的高檔餐廳，看起來有點像中國這邊的露天婚宴場所，於是我們連菜單價格都沒看就毫不猶豫地走進去坐在他們的露天餐位上——別説伊朗了，我們就連在土耳其都沒見過這麼高端大氣上檔次的用餐環境啊！值得報復性消費一下。

此時此刻，大家才終於覺得回到了“文明社會”，讚歎了一下資本主義的美好。但這家餐廳的環境其實很魔幻——坐在餐位上就能看到外面塵土飛揚車流喧囂的馬路，然而餐廳和外面之間像是有一層結界似的，結界裏面有假草坪、流水、噴泉，還有穿着充滿異國情調製服的服務生……

這是我們在齋月旅行期間正兒八經吃的第二頓開齋飯，上一頓還是在土耳其請相機朋友吃飯的那次——因為假如不按照齋月習俗在白天禁食，壓根兒吃不下他們份量巨大的開齋飯。但此時此刻我們覺得，對於餓了一整天的人來説，開齋飯的豐富食物確實讓人感到相當滿足。

那頓飯我們四個人吃掉了六百多塊人民幣，跟土耳其那頓開齋飯的人均消費相仿。開齋飯會送許多冷盤小食，在飯點前就會擺上滿滿一桌，正式上菜之後不管你吃沒吃都會幫你撤掉，否則桌上根本放不下。隨着晚間“昏禮”的結束，又是整個餐廳所有人一起開動……

這一頓開齋飯事實上承包了我們四頓飯——當天和第二天的中飯和晚飯。我們第二天早餐吃的酒店自助餐，下午三點半左右加熱了一下前一天晚上在這裏打包的剩飯，四個人分食之後連晚飯都用不着吃了……大家可以由此想象一下，開齋飯的分量有多大。

▲出門以來第一次在這麼高大上的地方吃飯

▲一路上的第二頓開齋飯，桌上大部分東西都是送的（圖片來源：林泉）

▲完全吃不下

▲餐廳外面就是塵土飛揚的大馬路

▲背景裏的服務生，穿得極具異域情調

▲打包回來的飯菜，第二天加熱一下繼續吃

吃飽喝足大家都覺得需要步行消食，於是決定從租車的地方走回酒店，路上去電信營業廳看看能不能順便把電話卡辦了。

我們這才發現，晚上的街市比白天熱鬧得多，那些白天關着的店這會兒全都開了出來。由於伊拉克人似乎都很嚴格地遵守齋月禁食傳統，因此這邊齋月有特別的作息時間——比方説巴扎之類的當地集市，五六點都會統一打烊；拿一塊像大牀單的一樣的布往貨架上一蓋，人就去吃飯了。等店主吃完開齋飯，會重新回來營業，晚上的客流比白天要大得多，吃完開齋飯的人們這時候都出來逛街哈皮了……至於他們營業到幾點就不知道了，肯定比我睡覺時間要晚，十點十一點外面依然很熱鬧。

這種作息顯然也跟伊拉克炎熱的氣候有關，我在旅行過程中的很早就發現，夜市的熱鬧程度通常都跟當地氣温呈正相關——越是熱的地方和季節，夜市經濟就越興盛；比起炎熱的白天，大家都更願意在涼爽的夜間出門。

齋月期間變更作息時間的不僅是小商小販，連官方的電信營業廳也一樣。我們來到營業廳是晚上7點50左右，營業廳的捲簾門半開着，可以進去，但裏面的工作人員要到8點才開始幹活兒——齋月期間6點到8點是吃喝時間。

電話卡順利辦好，入境伊拉克當天就在巴士拉把待辦事宜全部完成，如此高效率是我們始料不及的。於是第二天早上睡到自然醒，終於能夠好好休整一下了，洗衣服、備份照片，還去酒店的健身房擼了一把鐵。

▲伊拉克電信營業廳，桌上是聯想電腦

▲辦好電話卡才有安全感

▲晚上的街市比白天熱鬧得多

▲我注意到伊拉克的黑罩袍反而比伊朗更多

▲伊拉克的流行文化與歐美還是比較接軌的

▲當然這玩意兒就跟歐美不大接軌了

▲中東對製冷設備有着巨大的需求，但我看中國品牌似乎並未佔統治地位

▲上一章末尾裏面説到我們在阿瓦士找酒店，結果遠遠望見地毯店以為是酒店。地毯店的照片來了，是不是確實挺像酒店大堂的？

等到下午四點多天氣沒那麼熱了，我們出門繼續巴士拉的City walk。巴士拉有一塊類似於巴格達綠區（Green Zone，後面會介紹）的戒嚴區域，我們想去的文化博物館和自然歷史博物館都在這片區域，然而守衞不讓我們進入。戒嚴區的牆上有彈孔，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打上去的，我後來查地圖發現彈孔牆後面就是政府辦公室。

我從那天傍晚起隱隱感到人有些不舒服，有種發燒的疲勞痠痛感，跟着大家一起逛街的時候感覺特別累。低燒的症狀持續了大概兩三天，由於大家都沒帶體温計，也不清楚我當時到底燒到了多少度。但很神奇的是，我每天都是晚上才發燒，白天倒是不受影響。與此同時，我還陸續出現了短暫的刀片嗓、嗅覺喪失等症狀……這些症狀前後持續了有一週左右。像我們這種經常在外旅行的人，都有一些基本的自我診斷自我治療的常識，同時也會帶一些常用的藥物。在伊拉克期間，我沒機會（同時也覺得沒必要）去做任何檢查檢測，靠着早晚各一粒布洛芬扛了過來，後來併發細菌感染症狀時又吃了點阿莫西林。

跟我同住一間房的老趙沒有受到任何影響，而林泉則在離開伊拉克那天出現了類似的症狀，比我晚了整整10天。她回國後測出了新冠陽性，在家躺了好幾天。這樣看來，我在伊拉克期間大概率是新冠二陽（第一次是2022年12月）；從發病的時間上來看，很可能是在陸路口岸跟一堆人擠在一起過海關時候傳染到的。至於林泉究竟是不是被我傳染的，已然死無對證。

因此我在伊拉克前半程的狀態，可説是“病而不倒”——每天照常開車街拍逛景點，沒有讓生病影響到後面的行程以及整體的旅行體驗。出門旅行得久了，在路上生個病啥的在所難免，以前也碰到過類似的情況。總算我的身體還算強健，每次都能快速恢復，輕傷不下火線。但我也得説，這次疑似新冠二陽，其後續的影響時間比上一次感染要長得多，回國之後一個多月所有症狀才完全消失，以至於我差點以為自己中獎了“長新冠”。

病痛是每個人生活的一部分，而旅行則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即便這兩種狀況不小心碰到一起，也得將生活繼續——畢竟這整趟中東旅行，我最期待的伊拉克部分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