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次中東戰爭一週年總結分析(下)_風聞
持续低熵-自由撰稿人-五百年的因,五千年的果。最后的斗争,最初的承诺。39分钟前
戰爭第三階段
各方勢能的再調整:從萊西遇難到內塔尼亞胡君臨華盛頓
這一階段,始於五月份伊朗萊西總統遇難,止於七月下旬內塔尼亞胡訪問美國。
這一階段的特點是,戰場上沒有大的變化,但是戰場背後的政治和軍事勢能在快速調整和累積。有一些是陰謀,有一些或許僅僅是意外之後的連鎖反應。
首當其衝的是伊朗政局的突變。萊西總統於五月中旬突然遇難。這件事對伊朗衝擊嚴重。不僅僅在於他本人的總統身份,也在於他是普遍認可的最高精神領袖哈梅內伊的繼承人。哈梅內伊已經八十多歲,接下來的接班人問題不好辦了。更糟糕的是,萊西身後的總統大選於七月份選出並非同一派且政治根基較淺的佩澤什基安,使得原先的政治執政週期被打破。接班人遲遲不能確定,意味着接班人有可能從萊西所屬的強硬派手中流走。一旦最高領袖逝世,温和派總統的權力影響力也難以預估(雖然他本人不能做接班人)。這種背景下,伊朗出現大內鬥的風險急劇上升。哈梅內伊現在還能鎮住場,但各方算計已不可避免。此種暗流湧動勢必嚴重干擾伊朗對外博弈能力。
另一方面,內塔尼亞胡敏鋭把握到了中東戰爭對美國選情的衝擊,併成功將其運作為對自己極為有利的局面。簡單説來,就是利用民主黨兩難境地:如果對內塔尼亞胡過於放縱,會影響自己一部分白左基本盤從而危及選情;如果對內塔尼亞胡過於強硬則又能使根基深厚的親以勢力站到特朗普一邊,同樣損害民主黨的總統選情。如此,則以色列有機會利用民主黨的首鼠兩端在中東放手大幹,同時又以中東搞事來損害瞻前顧後的民主黨之選情。
六月至七月份出現的拜登被逼宮退選和特朗普遇刺大大加劇了民主黨的恐慌。在此關鍵時刻,內塔尼亞胡旋風訪美,有可能不僅得到了特朗普公開的支持而且得到其私下裏更大膽的承諾,同時對身處恐懼的民主黨也形成了巨大的威懾。訪問的高潮是他在議會演講中被山呼海嘯般的掌聲屢次打斷,儼然一副君臨華盛頓的樣子。由此內塔尼亞胡確信自己有能力有力干涉美國總統大選並迫使美國對其讓步,這使得他和身後的以色列強硬派積聚了強大的在中東戰場大展身手的勢能。
在兩個月時間內,伊朗和以色列的情勢大變,中東戰場上原本形勢大好的抵抗之弧局面已經醖釀着重大變化。
這階段還有一件事值得一提,那就是中國方面又在暗暗積累勢能,最終取得了巴勒斯坦法塔赫和哈馬斯等各派在北京攜手建立統一戰線發表北京宣言的成果。這件事當然不如沙伊和解那麼重要,但也體現了中國施展深綿之力的功底。能否發揮大用有待時間檢驗。
戰爭第四階段
帝國的反擊:錫安大洪水
這一階段,始於二零二四年七月底,止於九月底。
這一階段,以色列充分發揮自己在情報和空軍方面的優勢,對抵抗之弧重要領導人發動連續斬首行動, 沉重打擊了抵抗之弧,終結了真主黨和伊朗以自身低代價長期放血以色列的局面。其突然性和震撼性與之前的阿克薩大洪水可以類比,故我稱之為“錫安大洪水”。
第一招是七月底刺殺了剛參加完伊朗總統就職儀式的哈馬斯領導人哈尼亞。伊朗的反應是相當剋制的。從事後看,有可能想以此作為對美的談判籌碼,也有可能要把反擊安排到美國大選之時或之後。但接下來以色列的連續進攻迫使伊朗不得不提前反擊。
連續進攻中最得力的就是在黎巴嫩的連環襲擊。以色列通過兩天的電子設備恐怖襲擊造成真主黨指揮鏈受損;真主黨軍事指揮官在不安全情況下被迫緊急開會,結果團滅;納斯魯拉等頂層領導在軍事指揮官團滅後在不安全情況下被迫緊急開會,結果也遭斬首。精神領袖納斯魯拉的隕落是錫安大洪水襲擊的高潮,也標誌着以色列取得了戰役級別的勝利。
這一系列行動暴露出伊朗和真主黨內部的防衞懈怠和情報泄露,使得接下來的行動協調面臨嚴重牽制。比如説,在真主黨過多領導人身亡的情況下,恐怕只能防守而很難協調對以色列的軍事反攻。又比如哈梅內伊本人恐怕也生活在恐懼之中了。而抵抗之弧內部關於誰走漏了消息誰負更大責任的問題勢必出現扯皮從而影響團結性。在對美關係方面,以色列的大膽行動進一步試探了美國的容忍度,證明以色列還有進一步搞激進行動的空間。
另一方面,電子設備恐怖襲擊這件事情雖然短期內讓以色列獲得了戰果,但從中長期看則為中國以深綿之力運作大棋提供了一個絕佳的好機會。
當然,需要指出的是,在取得錫安大洪水勝利之後,以色列總體上的戰略劣勢並沒有發生根本性的變化。從最宏觀的角度看,以色列的戰略劣勢是由中強於美以及美國全球擴張過度的現狀所決定的。這些都不是以色列在中東的進退所能撼動的。
具體到抵抗之弧方面的情況。以色列北部居民無法回家的問題尚未解決。而只要真主黨不主動讓步,以色列要解決這個問題恐怕繞不開地面部隊進入南黎巴嫩。由此會進入如前所述的真主黨的預設陣地而以色列的陸軍戰鬥力實在堪憂。胡塞武裝破壞以色列海運的問題以色列依然鞭長莫及,甚至無暇顧及。伊朗方面的軍事潛力遠未發揮出來,而以色列的咄咄逼人也將逼得伊朗方面忍無可忍。
戰爭第五階段
新的戰線:鬥爭重點的轉移與不確定的未來
這一階段開始於二零二四年十月一日。
當日,伊朗對以色列本土發起了大規模的導彈攻擊,相當多的導彈落地,應該是對以色列軍事設施產生了不可忽視的影響。與此同時,以色列在南黎巴嫩發起了地面試探性進攻,據信遭遇到了不算小的損失,不得不退回重新思考對策。
這兩件事標誌着黎巴嫩地面戰和伊以相互空襲戰烈度明顯上升。不出意外的話,這兩個鬥爭方向至少會有一個激化,加沙恐怕不再是本階段中東戰爭的鬥爭重點。
接下來難以預料的因素非常之多。比如,真主黨高層的損失以及可能的繼續損失究竟會對其部隊產生多大的影響?又比如,以色列會以多強的力度反擊伊朗?伊朗的再回擊是否升級?再比如,以色列是否會在進攻黎巴嫩乃至敍利亞甚至伊朗的過程中,對俄國乃至中國發起這兩國難以容忍的打擊?畢竟之前以色列的炸彈就曾經落到中國維和部隊營地附近而據説敍利亞的俄軍軍火庫也曾經被以色列擊中。還比如,以色列的戰爭升級手段多大程度上會衝擊美國總統大選?大選的結果會怎樣?大選之後的權力交接是否順利?接下來的總統能以什麼樣的力度支援或不支援以色列?
中東戰爭的可預測性是遠低於俄烏戰爭的,因此只能説現在比較確定的是第五階段應該已經開啓。但究竟如何演化以及是否會進入新的階段尚待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