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時代創造創新的漢語詞彙_風聞

詞語筆記：延安時代創造創新的漢語詞彙（上）

@文/胡松濤

詞語的創造是一種偉大的創造，詞語的秘密是人世間最深奧的秘密之一。

鶴鳴九皋，聲聞於野。延安時代的詞語，帶着鮮明的時代性和穿透力，雕琢進文化江山，成為中華文化的基因。

中國共產黨人在延安時代（1935—1948），創造和創新了一批漢語詞彙，這些詞彙帶着歷史的風雲吹拂東方大地，有的已經經典化，許多成為當代意識形態的主要詞彙，乃至老百姓的日常用語。筆者從《毛澤東影響中國的88個關鍵詞》（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及尚未出版的續作中改寫一部分，增寫大部分，計60餘則（涉及詞語近百條），以管窺“延安時代”詞語創新乃至思想創新之一斑。

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的《毛澤東影響中國的88個關鍵詞》

太平世界語出毛澤東1935年10月寫作的《念奴嬌·崑崙》。毛澤東在這首詩中，帶領着一羣詞語“橫空出世”：“橫空出世，莽崑崙，閲盡人間春色。飛起玉龍三百萬，攪得周天寒徹。夏日消溶，江河橫溢，人或為魚鱉。千秋功罪，誰人曾與評説？而今我謂崑崙：不要這高，不要這多雪。安得倚天抽寶劍，把汝裁為三截。一截遺歐，一截贈美，一截還東國。太平世界，環球同此涼熱。”此後，橫空出世、人間春色、太平世界、環球同此涼熱、裁截崑崙，都成為成語、諺語、習語。

江山如此多嬌語出毛澤東的《沁園春·雪》：“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望長城內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哲人是概念的提出者，詩人是世界的命名者。毛澤東這首目空千古的詞，以畫史描雪之好手，氣韻流暢地打造出一串密集得讓人透不過氣的熟語、詞語，為漢語詞典增加了新的血液。如：長城內外、山舞銀蛇、原馳蠟象、紅裝素裹、分外妖嬈、一代天驕、彎弓射鵰、數風流人物看今朝······如今這些詞語，已被大眾日常運用而不覺。

活劇王蒙在《中國天機》一書説：“正在流血的生死鬥爭，造成了威武雄壯的活劇，不是話劇，而是活劇，這好像是毛澤東發明的一個詞。”所言正是。《中國革命戰爭的戰略問題》是毛澤東的名篇，是中國的“戰爭論”，寫於1936年12月，其中寫道：“軍事家活動的舞台建築在客觀物質條件的上面，然而軍事家憑着這個舞台，卻可以導演出許多有聲有色威武雄壯的活劇來。”（《毛澤東選集》第一卷）在毛澤東之前，曾經有人使用過“活劇”一詞，見之於張春帆(1872-1935)的小説《九尾龜》，小説第147回的回目是：“演活劇刻意繪春情儆淫風當場飛黑索。”《九尾龜》屬晚清狹邪小説，完成於1910年，當年不甚流行，文學史中幾乎無名，魯迅在《三閒集·流氓的變遷》中提過它。毛澤東是否讀過它，無法斷定。可以肯定地説，中國絕大多數使用“活劇”一詞的人，不是從《九尾龜》那裏，而是從毛澤東那裏學到的。畢竟，毛澤東名滿天下，言滿天下，影響力在20世紀下半葉的中國是無人比擬的。

新華書店1937年4月24日，在清涼山萬佛洞最底層的一個窯洞裏，新華書店誕生。“新華書店”一詞具體是誰創制已不可考。1939年9月1日，毛澤東手書“新華書店”四字，從此“新華書店”名聲大振。1949年，中宣部發出通知，要求自1949年7月1日起，全國新華書店統一啓用毛澤東題寫的店招。毛體“新華書店”招牌遍及全國大地。新華書店成為中國讀書人的心靈驛站，承載着一代又一代人成長的記憶。2008年8月，新華書店在美國紐約開辦了第一家海外書店。

三大法寶“法寶”是指降伏妖魔的寶物，以“靈驗”著稱。毛澤東從中國神話小説中借來“法寶”，創造了“三大法寶”這個詞，用以總結和概括中國共產黨人的經驗。毛澤東説：“統一戰線，武裝鬥爭，黨的建設，是中國共產黨在中國革命中戰勝敵人的三個法寶，三個主要的法寶。”（《毛澤東選集》第二卷）“法寶”只有“顯靈”——戰勝對手，才能稱為“法寶”。“黨的建設”鑄造了一個特殊材料的、光榮正確的黨，“武裝鬥爭”指明瞭中國革命的道路問題，“統一戰線”團結了全民族最大多數人共同奮鬥。“三大法寶”顯靈，使得革命力量由弱變強，革命鬥爭節節勝利。

三八作風1938年3月5日，毛澤東為抗大（中國人民抗日軍事政治大學）同學會題詞：“堅定正確的政治方向，艱苦奮鬥的工作作風，加上靈活機動的戰略戰術，便一定能夠驅逐日本帝國主義，建立自由解放的新中國。”1939年5月26日，毛澤東在《抗大三週年紀念》中正式提出抗大的教育方針是：“堅定正確的政治方向，艱苦奮鬥的工作作風，靈活機動的戰略戰術”，不久毛澤東將其中的“奮鬥”二字改為“樸素”——“艱苦樸素”這個詞也是毛澤東發明創造的。1938年4月，毛澤東為抗大題寫了八個大字“團結、緊張、嚴肅、活潑”，作為抗大的校訓。人們把毛澤東為抗大題寫的這三句話、八個字，命名為“三八作風”。劫夫、徐俊創作了《三八作風歌》。如今，毛澤東的手書“三句話”，懸掛在解放軍和武警部隊所有連隊的會議室裏。“三句話”和“八個字”作為中國最高軍事學府國防大學的校訓，高高地樹立在國防大學中心校區。“團結、緊張、嚴肅、活潑”這四個詞，有人寫作“團結緊張”“嚴肅活潑”，將內容對立、關係緊張的兩個詞捏在一起而成為新詞，產生一種別緻的效果。

三大作風毛澤東在《整頓黨的作風》（1942年2月）中第一次正式提出“黨的作風”概念。中共的作風是什麼？1945年，毛澤東在“七大”政治報告中第一次明確提出中共“三大作風”這個概念。毛澤東指出：“以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理論思想武裝起來的中國共產黨，在中國人民中產生了新的工作作風，這主要的就是理論和實踐相結合的作風，和人民羣眾緊密地聯繫在一起的作風以及自我批評的作風。”三大作風是中國共產黨區別於任何其他政黨的顯著標志。

“七一”中國共產黨1921年成立，具體成立日期連與會者都記不清了。毛澤東與董必武商量，把7月1日作為中國共產黨的誕生紀念日。1938年5月，毛澤東在《論持久戰》的報告中説:“今年七月一日，是中國共產黨建立十七週年紀念日。”中共中央在1941年6月30日發出《中央關於中國共產黨誕生二十週年、抗戰四週年紀念指示》，正式確定將“一大”召開的7月份的第一天作為建黨紀念日。從此，“七一”成為一個包含特殊紀念意義的時間概念。20世紀50年代中期，董必武在與子女的談話中明確説：“在上海開的第一次黨代會並不是7月1日這一天開幕的，但會議確實是在7月召開的；7月1日這一天是毛主席在延安定的，是個象徵性的紀念日。”

馬克思主義中國化1938年10月14日，毛澤東在中共六屆六中全會上做報告，鮮明地提出“使馬克思主義在中國具體化”——“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由此而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最終“化”成正果——毛澤東思想。“中國化”，這是一種重要的思想方法。“中國化”是創造性的轉化，它化出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化為一套中共意識形態，進而化出了一條為世界所矚目的“中國道路”。“中國化”使遊蕩在歐洲大陸的“幽靈”落地中國，有了一個鮮明的東方形象。

土包子，洋包子1938年，陳學昭到延安，聽到大家經常説“土包子”“洋包子”。她説：“陝北流行的這個名字‘土包子’，不知道是怎樣產生的？”“我非常羨慕，喜歡延安人所叫做土包子的，他們對於人生這許多的慾望、期待與興趣······”（《延安訪問記》）于光遠説：“‘土’和‘洋’這兩個字的意思本來大家是清楚的。但是‘包子’這個詞的意思，至今我都不明白······”（于光遠：《一個“沒用”的知識分子在延安的生活經歷》）“土包子”就是一包子土，裏裏外外除了土還是土，從皮到餡都是土。毛澤東攝取民間話語，用“土包子”形容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和肚子裏墨水不多的工農兵，用“洋包子”指代上過洋學堂喝過洋墨水以及城裏來的知識分子。“陝北的土包子，外來的洋包子，住的土窯子，吃的小米子，都是革命隊伍的一分子······”延河之畔，“洋包子”與“土包子”在碰撞、在交流、在溝通、在融合，彼此由最初的看不慣、瞧不起，到同甘共苦，思想感情上打成一片，壯大和豐富了革命隊伍。

造反有理1939年12月21日，毛澤東在慶祝斯大林六十壽辰大會上説：“馬克思主義的道理千頭萬緒，歸根結底，就是一句話：造反有理。幾千年來總是説，壓迫有理，剝削有理，造反無理。自從馬克思主義出來，就把這個舊案翻過來了。這是一個大功勞。根據這個道理，於是就反抗，就鬥爭，就幹社會主義。”（《毛澤東年譜（1893—1949）》中卷）這是中國詞庫中，首次出現“造反有理”一詞。歷來都是“造反有罪”“造反當誅”——造反是要殺頭的。毛澤東反其道而言之。毛澤東的“造反有理”，深得“賤民”之心，它是不滿者和被壓迫者最容易想起、最喜歡使用的一個詞。

朝氣蓬勃這個詞是毛澤東的創造。振葉尋根，觀瀾索源，毛澤東的“朝氣蓬勃”一詞是這樣形成和流傳的：1938年4月2日，毛澤東在對抗大學員的講話中説：“要有朝氣，就是要有蓬蓬勃勃向上發展之氣。”這是毛澤東創造的“朝氣蓬勃”一詞的雛形。1939年12月，毛澤東在延安的一次集會上説：“滿堂青年，朝氣蓬勃。”“朝氣蓬勃”一詞誕生。1957年11月17日，毛澤東説：“你們青年人朝氣蓬勃，正在興旺時期，好像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希望寄託在你們身上。”“朝氣蓬勃”一詞從此風行。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清晰的思想安放在明快的文字之內，彷彿天壤間自然生成，被毛澤東俯身拾得。1936年2月23日，毛澤東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上説：“現在世界已處在革命與戰爭時期，其特點是革命一天天向上，反革命一天天向下。”1940年4月，毛澤東為兒童節題詞：“天天向上。”這個題詞刊登在4月12日出版的《新中華報》上。1949年9月10日，毛澤東為《中國兒童》創刊號題詞：“好好學習。”據報道，1951年10月4日，毛澤東在家裏請參加渡江戰役的16歲的馬毛姐吃飯，席間得知馬毛姐沒有上過學，沒有正式名字，就給她改名“馬毛姐”。毛主席還給馬毛姐題了詞：“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這八個字逐漸成為流行全國的語錄。

為人民服務1939年2月20日，毛澤東在給張聞天的信中第一次明確提出了“為人民服務”的概念。1944年9月8日，毛澤東在張思德追悼會上的致辭冠名《為人民服務》，廣泛傳播了“為人民服務”思想。毛澤東在中共“七大”主報告中全面論述了“為人民服務”：“緊緊地和中國人民站在一起，全心全意地為中國人民服務，就是這個軍隊的唯一的宗旨。”“全心全意地為人民服務，一刻也不脱離羣眾；一切從人民的利益出發，而不是從個人或小集團的利益出發；向人民負責和向黨的領導機關負責的一致性；這些就是我們的出發點。”毛澤東用“為人民服務”五個大字，為中國共產黨定宗旨，為天下蒼生謀福祉。他還多次書寫“為人民服務”這五個大字。“為人民服務”是中共歸根得旨之處，是中共最核心的概念。“為人民服務”也成為中國革命史上深入人心、深得人心、深受歡迎的一句話，成為中共歷史上最為響亮、最為精彩、最為持久的一句話。

毫不利己，專門利人語出毛澤東的《紀念白求恩》（1939年12月21日）。這兩個詞語指出了人類精神境界的一種可能性，成為中國共產黨人努力加強自身黨性、道德修養的典型語言，並在廣大羣眾當中經久流傳。

低級趣味，高級趣味這兩個詞首見於1938年3月15日毛澤東在抗大的一次演講。毛澤東説：“玩笑也有高級趣味與低級趣味之分，玩笑也有它的階級性與黨派性。”更多的人知道“低級趣味”源於《紀念白求恩》（1939年）：“一個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這點精神，就是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脱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益於人民的人。”這“五個一”，是毛澤東對“新人”乃至新中國人民進行的描畫。這段語錄流傳廣泛。

精益求精美國漫畫家斯坦·李的座右銘是：excelsior。這是他在20世紀60年代中期創造的一個英語單詞。斯坦·李解釋説：“我的座右銘是excelsior。那是個古老的詞，意指勇往直前、再創輝煌，堅持不懈，該走了就走，世無定事。”excelsior，漢語釋為“精益求精”。其實，出自毛澤東的名文《紀念白求恩》：“白求恩同志是個醫生，他以醫療為職業，對技術精益求精；在整個八路軍醫務系統中，他的醫術是很高明的。”如果追溯“精益求精”的源頭，可以追到宋朝的朱熹那裏，朱熹在註釋《論語·學而》“《詩》雲‘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謂與？”時，指出：“言治骨角者，既切之而復磋之；治玉石者，既琢之而復磨之，治之已精，而益求其精也。”朱熹用的是“益求其精”，毛澤東用的是“精益求精”。兩個詞，意思近似，前者是話，後者是詞。

勞動大學大生產運動伊始，抗日軍政大學有人發牢騷説：“這叫什麼軍政大學，乾脆叫勞動大學算了。”毛澤東聽到了，讚揚“勞動大學”。1946年1月，在蘇聯生活九年的毛岸英回到延安。毛澤東對他説：“你在蘇聯的大學畢業了，但學到的只是書本上的知識，只是知識的一半，這是不完全的。你還需要上另一個大學，去學另一半知識。這個大學中國過去沒有，外國也沒有，它就叫勞動大學。”他把毛岸英送到勞動模範吳滿有那裏上“勞動大學”，囑咐岸英：“你要和老鄉們一同吃，一同住，一同勞動。要從開荒一直到收割了再回來。等你‘勞動大學’畢了業，再上延安大學好不好？”（《毛澤東傳（1893—1949）》）《邊區羣眾報》和晉冀魯豫的《人民日報》發表通訊《毛主席送子住勞動大學》，這則報道廣為流傳。1949年，中共中央進駐北京，毛澤東率中央機關住在香山，為保密對外稱為“勞動大學”。名字中間往往隱藏着複雜的歷史信息。以“勞動大學”命名，當是毛澤東的提議。毛澤東在“勞動大學”中的雙清別墅度過181天，然後移居中南海菊香書屋。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1937年8月，毛澤東在六屆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洛川會議）上説：“游擊戰爭的作戰原則是分散以發動羣眾，集中以消滅敵人，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毛澤東年譜（1893—1949）》中卷）1947年4月22日，毛澤東給聶榮臻等人的電報中説：“先打弱的，後打強的，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各打各的）政策，亦即完全主動作戰政策。”（《毛澤東年譜（1893—1949）》下卷）毛澤東以“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這樣的人間常用之語，説出“國之大事”“存亡之道”，道出了戰爭秘訣。作為一個不怎麼拿槍的軍事家，毛澤東憑着“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之手段，攻心奪志，打死了敵人，打殘了敵人的戰爭機器，打癱了對手的戰爭潛力，打落了敵手的心態意志，打變了政治格局，打出了戰無不勝的形象，也打出了新中國的國際認知。

黨指揮槍1938年11月，毛澤東在《戰爭和戰略問題》一文中明確指出：“共產黨員不爭個人的兵權（決不能爭，再也不要學張國燾），但要爭黨的兵權，要爭人民的兵權······我們的原則是黨指揮槍，而決不容許槍指揮黨。”（《毛澤東選集》第二卷）“黨指揮槍”這個大詞誕生。“黨指揮槍”與“槍指揮黨”，毛澤東通過詞序的調動，以突出兩者的對立及原則上的分歧。黨指揮槍，是一種制度安排和政治設計，它足以防止兵為將有，防止軍隊反水，防止兵亂擾民，防止部隊潰散，防止軍內出現大奸大偽之人，保證軍隊成為一道堅固防線。黨指揮槍（“黨對軍隊絕對領導”的代名詞），是毛澤東建軍的最顯著的“文化特徵”之一。

子弟兵“子弟兵”舊指由領兵將帥、本鄉本土男兒所組成的軍隊。1939年底，晉察冀軍區冬季反“掃蕩”戰役取得勝利，各界發來賀電，盛讚聶榮臻將軍指揮有方，屢建奇功。聶榮臻在《抗敵報》上覆信指出，晉察冀成為敵後抗戰的堅固長城，是“全邊區父老和子弟兵的血肉所創造出來的”。不久，晉察冀軍區創辦的《抗敵三日刊》改名為《子弟兵》。人民軍隊為人民利益而奮鬥犧牲，人民親切地稱呼之為“子弟兵”。“子弟兵”這個稱呼以鮮明的形象性、強大的感召力傳遍全國，成為八路軍、解放軍的專用稱呼。

作者介紹：胡松濤，作家，學者。著有《毛澤東影響中國的88個關鍵詞》《輞·王維》《〈心經〉初見》《民間的陽光》《嚼雪錄》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