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州正在悄然進行另一類“選舉舞弊”_風聞

這些州正在悄然進行另一類“選舉舞弊”美國華人雜談2024年10月17日 11:19:300人蔘與0評論作者 | 詹涓

談到選舉舞弊時，最近幾個月右翼常常拿出來的一個證據是，以德州為首的紅州大張旗鼓地宣佈清理了選民名單，移除了數以萬計甚至百萬計的“不合格選民”，以此證明非公民投票和選舉舞弊廣泛存在。

比如這條中文推特是這麼表述的：

在此前的文章《右翼熱炒郵件投票和海外投票陰謀論，“1月6日”暴力風雨欲來》中，我們已經釐清了人們對於郵寄選票的認知誤區，簡單來講，如果上述推文表述屬實，遊客在臨時居所收到了郵寄選票，這張選票的收件人肯定是此前在該地址登記的註冊選民。在美國，打開不是寄給自己的信件屬於犯罪；而如果真的拆了信、冒名投了票，在簽名核對環節就會被揪出來並遭到指控。

在本文中，我們重點聊聊這條推文的下半部分，即所謂德州2024年剔除了100萬不符合資格的選民。

以下是省流版：

德州等州清理選民名單本來是常規操作，目的是清理去世或搬家的選民，所謂的上百萬的數字也跟歷年來整理名冊的數字相符，但在德州州長和右翼媒體的口中，就被扭曲成了共和黨州長的政績和非公民集體投票和作弊的證據；

德州州長在最初的新聞通稿中誇大了非公民選民的人數，之後他本人進行了修正，但自然是被右翼媒體忽略了；

在這些清理工作中出現了很多錯誤，包括公民被錯誤標記成了非公民，現在尚不清楚有多少合格選民從名單上被除名，也不清楚他們是否已經趕在選民登記截止日期前重新進行了登記，今年是否還能在總統選舉中投出本該屬於自己的一票；

與德州一樣，田納西、阿拉巴馬等紅州也在近期高調宣佈清理了非公民，進一步製造對非公民投票的恐懼，但這些做法既與現有的大量證據相悖，同時也對選民，尤其是少數族裔或者新入籍的選民產生了寒蟬效應；

右翼政界人物和媒體一再宣傳非公民大規模投票和民主黨“作弊”的虛假説法，但通過不當清洗選民名冊來剝奪大量合法選民的權利，難道不是真正的選舉舞弊？

一個常規操作，被德州州長搞成了政績工程

8月下旬，距離競爭激烈的總統選舉還有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德克薩斯州州長格雷格·阿博特(Greg Abbott)發佈了一份新聞稿，標題是“震驚體”：自2021年他簽署了選舉法立法改革以來，該州已從選民名冊中剔除100多萬人。其中有6500多名非公民。

阿博特明確地聲稱這些選民涉嫌非法投票，他在新聞稿中説：“德克薩斯州的非法投票永遠不會被容忍。”

阿博特發佈的這組驚人的數字立刻被右翼當成了選舉有貓膩的證據，但這根本不值得推敲，想想看，在德州，共和黨控制着州長、管理投票的州務卿、司法部長和州議會兩院的辦公室；如果在這個州有100萬不合格的選民非法投了票，那隻能解釋為A) 執政黨舞弊；B) 執政黨無能。

隨後，選舉專家解釋了這些數字，原來這是常規操作，但被阿博特一方面美化成了他的政績工程，一方面扭曲為對選舉制度的攻擊。

首先，選民是動態的，去世、入獄、患嚴重精神疾病、搬家、或者年滿18週歲，都會導致選民花名冊的人數減少或增加。因此聯邦和州法律都已經要求各州維護選民名冊，保持其登記名冊的準確性和最新性。選舉專家們指出，阿博特將這一例行程序宣傳成了防止非法投票的保護措施，可能會被用來破壞對選舉的信任。

其次，雖然阿博特提到的被除名的選民總數似乎很大，但這並不能説明德州這麼一清理帶來了重大變化，也不能説明阿博德2021年簽署的新法律有多麼有效。事實上，《紐約時報》對2018年以來德克薩斯州選民登記取消數據的分析表明，這個數字跟以往的記錄一致。

在阿博特強調的那段時間裏被清洗的選民中，有45.7萬人已經去世。這些人原本就會被從選民名冊中清理出去。

此外有超過46.3萬人則是被列入了“暫停名單”，這指的是被認為已經搬家的選民。在德州，任何時候上了這份名單的選民都可以高達100萬-200萬。

根據德州法律，當地縣投票官員必須定期檢查人們是否仍然住在他們登記的地方。怎麼確認呢？就是約兩年向選民所登記的地址寄送一次登記卡。如果郵件被退回，該選民就會進入“暫停名單”。如果上了名單後，選民在連續兩個選舉週期不投票，則會被徹底從名冊上清除。

上了“暫停名單”也不意味着是不合格選民，已經有一些包括華人在內的選民在搜索自己的選民狀態時，意外發現自己被“暫停”了，如果能在10月7日德州選民登記結束前在網上更新地址，就仍然可以投票；但如果沒趕上10月7日的截止日期，這批選民的做法將是要麼去以前居住的縣投票，要麼在目前居住的縣填寫“居住聲明”並提交臨時選票。當然，這些都大大增加了這部分選民投票的障礙。

休斯頓市所在的哈里斯縣民主黨主席邁克·多伊爾(Mike Doyle)對《德克薩斯論壇報》(The Texas Tribune)説：“他們要傳達的信息是，‘我們將竭盡所能阻止德州的投票’，不然你為什麼要宣佈這是一場重大勝利？這應該是一項一直在進行的例行檢查。”

非公民選民也被誇大了10倍以上

阿博特的新聞稿重點仍然是非公民投票。他最初在新聞稿中表示，查出了6500名非公民，這些人當中有略少於三分之一的人在德州有某種投票歷史。

兩天後，州長辦公室悄悄修改了網上發佈的聲明，在非公民之前加上了“潛在”(potential)一詞，使其更加温和。

8月26日發佈的新聞稿最初説，“逾6500名非公民”被從名單中刪除。8月28日，該聲明已在網上更新為“逾6500名潛在非公民”。（高光部分為後期添加以便閲讀。）

不過如下圖顯示，阿博特本人的推文因為是圖片格式，因此始終沒有更改。保留了6500名非公民的説法。

阿博特的説法助長了共和黨目前未經證實的指控，即非公民計劃集體投票，以幫助民主黨贏得選舉，前總統川普及其政黨正在利用這一説法，讓人懷疑即將到來的11月選舉的公正性。

然而，ProPublica、《德克薩斯論壇報》和Votebeat的一項調查發現，即使是加上了“潛在”一詞，阿博特關於非公民登記的説法也是誇大並且錯誤的。

上述媒體通過公開信息請求獲得了德州州務卿辦公室在8月底提交給阿博特的一份報告，顯示非公民的人數為581人，而不是6500人。

甚至連581這個數字也存在問題。

上述媒體試圖聯繫了被列入非公民的70多人，迄今發現至少有三個縣的9名美國公民被錯誤地標記為非公民，也有一些非公民從未有過登記或選舉經歷，但被錯誤地列上了“非公民選民”的名單。

一些錯誤發生在特拉維斯縣，選舉工作人員承認他們犯了錯：本應選擇一個表示選民已經搬家的代碼，相反，他們將這些選民錯誤地填寫上了非公民的代碼。

另一個例子是奧斯汀居民梅山(Son Mai，音)，直到一名記者聯繫上他，他才知道自己被列入名單。

梅山來自越南，持有綠卡40多年，英語能力有限，領取社會保障殘疾福利和食品券。他一度認為上了名單是自己的錯，可能是在領取這些福利時不慎註冊了選民。但該縣證實，梅先生一直非常小心，始終在表格上註明自己不是美國公民，他從未註冊選民，也從未投過票。他所在的縣的選舉官員表示，他被錯誤地添加到了名單中。

這些例子已經表明，任何人為的錯誤可能都會導致德州居民被錯誤地列入“非公民選民”的黑名單，面臨地方檢察官的指控，此外，一些程序上的疏漏也會引發對選民資格的質疑。

在德州，基層選舉人員會根據三個來源的信息更新選舉名冊，包括對陪審團傳票的回應，每週從德州公共安全部(DMV)獲得的駕照和身份證信息，以及入籍儀式上收到的新選民登記表。如果對選民的公民身份有疑問，法律要求他們通知選民，並給對方30天的時間做出回應，否則他們就會被從名單上刪除。

但這並不能保證萬無一失。2019年，德州官員標記了9.5萬名他們認定為“非公民”的選民，並廣泛指控他們存在選民欺詐行為。但審查發現，名單上的許多人都已經入籍，只是駕照信息未及時更新。

此外，指望人們通過郵件回應也不太靠譜。選舉官員還表示，不回覆質疑某人公民身份的信件並不能證實他們不是美國公民。

賓夕法尼亞大學政治學教授、選舉管理專家馬克·梅雷迪思(Marc Meredith)對上述媒體説，選民名冊的日常維護很重要，如果非公民登記了，他們就應該被刪除。但他強調，阿博特一開始沒有説明這些人只是潛在的非公民，這“以一種不必要的方式降低了對德州選民登記程序的信任”。

非公民偶爾也會投票，但專家表示，這種情況很少見，沒有證據表明他們會影響選舉結果。據美聯社報道，紐約大學法學院布倫南司法中心2017年對2016年大選進行的一項研究發現，“在2350萬張選票中，選舉官員只發現了大約30起潛在的非公民投票。”

參加投票的非公民將面臨刑事處罰，包括喪失居留身份和被驅逐出境。2017年，居住在北德克薩斯州、從嬰兒時期就來到美國的永久居民羅莎·奧爾特加(Rosa Ortega)表示，由於只有六年級文化程度，她誤認為有綠卡就可以投票，在十年內投了五票。塔蘭特縣的一個陪審團判定她犯有選舉欺詐罪，判處她8年監禁。據《紐約時報》報道，奧爾特加登記為共和黨人。

用虛假的説法制造真實的恐慌和選民壓制

德州州長的這份聲明是共和黨主導的各州大力宣傳選舉虛假信息的最新舉措，田納西州、弗吉尼亞州、阿拉巴馬州和俄亥俄州最近都發布了類似的聲明。

投票權利組織擔心這些聲明具有誤導性，而且清除工作將使入籍公民最有可能面臨被除名的風險。還有人指出，這些行為違反了聯邦法律，該法律禁止在聯邦選舉前90天內系統性地從選民名單中除名。

幾個州的類似舉措都出現了誇大、不實，以及可能將合法選民清除的跡象。

在田納西州，州選舉官員在6月份提前投票前夕向1.4萬多名疑似非公民發出通知，警告他們非法投票可能面臨刑事處罰。其中一位收件人是田納西州範德比爾特大學法學院的法學教授，他指出，許多收件者會跟他一樣，對於通過郵件提交公民身份證明文件感到不安。最終至少有3200人（約佔22%）回覆稱自己是公民。在受到了違憲指控後，該州選舉協調員才發送了後續信件，告知選民公民沒有必要提交此類文件。

在阿拉巴馬州，該州共和黨國務卿韋斯·艾倫宣佈，他的辦公室已確認選民名冊上有3251人曾從國土安全部獲得過非公民身份證號碼。非公民身份證號碼由美國海關和移民局分配給移民，用於追蹤他們的移民檔案、就業資格和簽證申請等。許多留學生和H1-B工作者都有自己的非公民號碼，但最終可能會入籍併成為合格選民。司法部在一份聲明中表示，其審查發現，已入籍和本土出生的美國公民都被錯列入非公民名單。

此後艾倫辦公室承認，這3500人中的一些人“可能”已成為公民，擁有投票資格。

多個團體簽署公開信，指出阿拉巴馬州可能違反了聯邦法律。其中一個團體是競選法律中心，律師凱特·赫德爾斯頓(Kate Huddleston)對《衞報》表示：“我們非常擔心此舉會對登記選民，特別是新入籍的公民產生寒蟬效應。”

在弗吉尼亞州，共和黨州長格倫·揚金髮布行政命令，指出自上任以來，他的政府已將6303名非公民從選民名單中除名，這隻佔該州630多萬登記選民的一小部分。

同樣，俄亥俄州州務卿弗蘭克·拉羅斯宣傳了他的辦公室從選民名單中刪除137名疑似非公民的嘗試。

上述這幾個州都與德州一樣，使用DMV和國土安全部的數據來標記其名單上的非公民，列入疑似名單中的人有的只有14天時間來回應。目前尚不清楚被除名的人中有多少人真的不是公民，有多少人只是沒有回應。

在俄亥俄州，幾名入籍公民站出來表示他們被錯誤標記，其中一名男子表示，他的選民登記在他入籍數月後受到質疑。

“根據所有現有證據，我們知道投票的非公民人數少得可憐，”赫德爾斯頓説。“通過誇大問題並將入籍公民捲入其中，各州正在阻止入籍公民投票，併產生這種令人不寒而慄的影響。”

雖然許多受此舉影響的公民設法重新登記，但無法量化有多少人無法投票或可能被禁止參加即將舉行的選舉，有多少花了多年時間終於等來綠卡併入籍的公民因此無法行使公民權。

但影響遠不止於此。這些不實指控加劇了虛假信息運動，為“操縱選舉”和非公民投票的虛假敍述創造了肥沃的土壤，滋生了人們對移民的懷疑和敵意，並激發了普通公民對少數族裔的恐嚇行為。選舉否認者和前川普顧問克萊塔·米切爾幫助組織了一羣自稱“只有公民投票聯盟”的活動人士，該聯盟的計劃包括專門針對講西班牙語的社區張貼威脅性標語。

非公民投票極其罕見，但包括德州的多個保守州正在描繪出一幅非公民寧願冒着被驅逐、被監禁的風險也要為民主黨投一票的虛假敍事，剝奪公民和合法選民的選舉權。沒有資格的人投票是作弊；在沒有可靠證據的情況下大規模地阻止合法選民投票，繼而影響地方和聯邦選舉結果，這也是某種形式的選舉舞弊。

離大選僅剩不到三週時間，請再次確認你的選民登記狀態，並確保投票。因為，每一票都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