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遍全網的《蘋果香》，他寫了一輩子_風聞

作者 | 古月户

來源 | 視覺志

最近，一首《蘋果香》突然在網絡上爆火，收穫了鋪天蓋地的流量，50多億次播放量，無數音樂愛好者翻唱，引發了一場互聯網音樂盛宴。

潑天流量砸向了《蘋果香》

《蘋果香》憑藉它樸實無華的歌詞和優美流暢的旋律，不僅深深打動了無數網友的心，還吊足了聽眾胃口。

關於《蘋果香》歌詞的話題全網瀏覽量達到600億次，國內外網友紛紛好奇地詢問：六星街、南苑滷香在哪裏？莎吾列泰是誰？巴揚和冬不拉是什麼？列巴是一道美食嗎？真的有湖藍色的院牆嗎？

網友對這首歌的科普

因為一首歌，火了一座城，正是《蘋果香》，讓伊犁又一次進入大眾視野。

這首歌歌詞寫得十分巧妙：句句不提伊犁，但句句都在説伊犁。

六星街、阿力克桑德麪包房、南苑滷香、湖藍色的院牆、草原、河谷、月季花、蘋果園，每一處都是伊犁最獨特的景色，難怪這首歌能帶火伊犁州和首府伊寧市的旅遊業。

新疆伊犁伊昭公路

這首歌的作者——狼戈，在新疆是一位家喻户曉的歌手，他原名努爾蘭·祖農，是哈薩克族人。

“狼戈”這個名字是他的藝名（意為：戈壁灘上一隻會唱歌的狼）。

據狼戈説，他已經離開家鄉幾十年了，《蘋果香》的歌詞創作了6個多月，卻濃縮了他一生的故鄉記憶。

瘦高的身材，飄逸的金色長髮是狼戈的標誌

這首歌句句不提思念，但句句都在傾訴思念。

即使聽眾不是伊犁人，也能強烈地感受到歌曲作者對家鄉的眷戀。

伊犁是狼戈父親的故鄉，也是中國蘋果之鄉。

伊犁河谷分佈着大片野生原始蘋果林，面積約有14萬畝，生長着48種野生蘋果，是世界栽培蘋果起源地之一。

也就是説，全世界的栽培蘋果都流淌着伊犁蘋果的血脈。

新疆伊犁特克斯八卦城紅色蘋果

狼戈從小就在蘋果園長大，他童年少年時的美好時光都在家鄉蘋果園中度過的，蘋果香是伊犁的味道，也是狼戈兒時的味道，所以這首歌才命名《蘋果香》。

新疆伊犁野生蘋果花海

紅嘴雁啊飛回，蘆葦隨風擺，

河對面的莎吾烈泰今天在不在？

那年我飲馬來到了你的白氈房，

我曾看到你彈着冬布拉，聽過你把歌唱。

單純的相逢，平凡的晚上，

我就在那個時候啊傻傻的等到了天亮。

月亮作證，你氈帽上的羽毛，

親吻着晚風飄啊飄噢飄到了我的心上。

這首歌前半部分講述了一個愛情故事，歌中年少的他愛上了一位哈薩克族姑娘“莎吾烈泰”，莎吾烈泰是哈薩克族女孩的名字。

哈薩克女孩

鮮衣怒馬，豆蔻年華，春心萌動。

至於那位“莎吾烈泰”是誰，只有狼戈自己知道，姑娘冬不拉的琴聲，氈帽上的羽毛，令他終生難忘。

冬不拉是哈薩克族的樂器，這裏體現出了哈薩克族的文化。

新疆伊犁哈薩克自治州博物館“中華民族共同體展覽”：冬不拉

草原上的白氈房、草原月夜，是他朦朧青澀懵懂初戀的見證。

哈薩克族是草原民族，牧民都住氈房，相當於蒙古人的蒙古包，但是構造細節和紋樣不太一樣。

想到那時他為了看姑娘一眼傻傻地等到了天亮，甚是單純可愛。

六星街裏還傳來巴揚琴聲嗎？

阿力克桑德拉的麪包房列巴出爐了嗎？

‌南苑滷香是舌尖上的故事啊，

你讓浪跡天涯的孩子啊夢中回家吧。

兒時的萬花筒裏有野鴿在飛翔，

這讓我想起二哥和他心愛的彈弓叉。

湖藍色的院牆我生命裏的院落，

我的媽媽在那裏給我的愛叫我永生不忘啊。

漫步在伊寧的六星街，那裏是伊寧標誌性街道。

六星街是伊寧好幾條街的合稱，它們從一個街心環島向6個方向放射。

六星街

六星街上有一家巴揚主題博物館，那裏收藏着琳琅滿目的巴揚。

六星街上的巴揚博物館

巴揚是俄羅斯傳統樂器，是一種手風琴。

鍵盤式手風琴和巴揚最大的區別就是右手鍵盤一個像鋼琴一個像按鈕，左手是一樣的。

歌詞中的阿力克桑德拉是狼戈的俄羅斯族發小，他也是一位巴揚演奏家。

阿力克桑德拉（左）和狼戈（右）

俄羅斯人喜歡吃那種用乾果、牛奶、麪粉等烤出來的大面包，是長條形的，比一般麪包硬，這種麪包用俄語叫列巴。

美食俄羅斯列巴

南苑滷香是六星街的另外一家店，平平無奇的店面卻充斥着狼戈少年時的回憶。

湖藍色的院牆是伊寧市的特色，當你走進伊寧的街道，到處都是深邃的藍色，那是伊寧的專屬色調——伊犁藍。

它是伊犁天空的藍色，雪山的藍色，也是湖水的藍色。

新疆伊犁伊寧市喀贊其民俗旅遊區

在伊寧，有一條古老的街區“喀贊其”，那裏世代居住着許多維吾爾族居民，號稱伊犁的“藍色秘境”。

在顏料匱乏且昂貴的年代，民間有種便宜的顏料叫做“sinka”，它的顏色與克萊茵藍色系相仿，而且廉價。

那時每家每户都用那種藍色來刷牆塗門，使得“伊犁藍”成為伊寧市庭院的標配。

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藍色展現了維吾爾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嚮往，那時一切都純淨而美好。

伊寧喀贊其藍色房子前的烏鴉和薔薇

漫步在“喀贊其”古老街區，時常有鴿子駐足飛舞，這讓狼戈想起了他的二哥。

二哥是狼戈姨媽家的兒子，比狼戈大三歲，兩人親如兄弟，是兒時的最好玩伴，但二哥因病早逝，使他悲痛萬分。

伊寧市藍色庭院也讓狼戈想起他的母親，他對母親一直心懷愧疚，戀戀不捨。

新疆伊犁伊寧喀贊其鴿子

心中有個地方刻進了你的名字，

草原河谷月季花香都是我的歌，

兒時離開你正逢花開時，

如今往事遠了模糊了，我卻忘不了蘋果香。

如今往事遠了模糊了，我卻忘不了蘋果香。‌

經過漫長的鋪墊，“蘋果香”在結尾呼之欲出，思鄉之情真摯動人，又難以言表，只能用“蘋果香”三個字訴説童年的回憶。

新疆伊犁特克斯八卦城紅色蘋果

狼戈説：“《蘋果香》不單單唱給伊犁人，它是唱給天下游子的歌。”

他懷念的不僅是故鄉，更是他的親人、朋友，他年輕的時光，伊犁是他童年的家園，這裏有他的奶奶、父母、哥哥，還有小夥伴。

作為漂泊在外幾十年的遊子，他很真實地告訴我們：“對家鄉的思念，30歲以前是沒有的，40歲以前大概也是沒有的，50歲以後就開始了。”

半輩子的漂泊生涯，夢裏無數次的哭泣，是他寫出這首歌的原動力。

他發誓，自己一定要寫出一首伊犁的歌。

新疆伊犁土爾根杏花溝

他説：“家鄉，你坐在家裏寫不出來，只有你離開過他，真正地離開過他，你、我、他都能寫出來，那是對家的愛，那是方向，那裏是你的歸途，那裏是你最終必須要到達的地方，我們稱它為“老家”。

奈何故鄉留不住肉身，他鄉留不住靈魂，若是故鄉能容身，誰願意顛沛流離？

狼戈是個音樂天才，1963年，他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哈薩克族家庭。

從小就策馬揚鞭、馳騁草原，沐浴在伊犁河谷的大自然風光中，少年時的他夢想將來成為一名畫家。

狼戈與外婆

伊寧縣是他父親的老家，他母親來自托里縣，他父母在博爾塔拉工作，他童年少年時期就在這三個城市度過。

他説，伊犁是“老家”、塔城是“故鄉”、博爾塔拉是“家鄉”。

新疆賽里木湖風光，賽里木湖是博爾塔拉最著名的景點

他大學學的是中國畫專業，並沒有接觸過專業的音樂學習，只是從小喜歡聽歌、唱歌。

1979年，狼戈初中畢業，考入博爾塔拉州師範學校美術班，畢業後被調到博爾塔拉一中擔任美術老師。

博爾塔拉一中

狼戈只有中專學歷，為了更好地適應工作，1984年，他隻身前往哈爾濱進修美術。

碰巧他在哈爾濱的繪畫老師是個熱愛音樂的人，還組建了一支樂隊，狼戈那時才開始接觸音樂，跟隨老師一起在哈爾濱大街上演出。

狼戈

他一直説自己不是歌手，只是一位寫歌的人，他十分樂意別人唱他的歌。

作為一位富有情懷的音樂人，為了讓更多人聽到他的歌，甚至放棄了《蘋果香》200萬元版權費。

他説：“音樂是傳遞情感和美好的，只要大家喜歡，隨便翻唱。”

年輕的狼戈

這也是為什麼網上那麼多人在翻唱他的歌曲，然而良莠不齊的翻唱，也讓他這首歌揹負罵名。

有的人稱《蘋果香》很老土，是中年人誘捕器，覺得它是一首“口水歌”，俗不可耐。

與現在的流行音樂相比，《蘋果香》很難吸引年輕人，但這首歌背後的故事和感情是真實存在的。

正如狼戈所説，現在跟二三十歲的人談家鄉，還為時尚早。

狼戈17歲便離開家獨自一人遠赴哈爾濱學習繪畫，長年在外漂泊的生活，難免對母親、家鄉格外思念。

行走在哈爾濱夜晚的風雪路上，想起四千多公里外家鄉的青色草原，狼戈不由自主地哼唱內心的歌曲，隨後記錄下來。

這首歌最初叫《思念故鄉》，後來又改為《銀灰色的草原》，最後確定為《青色草原》。

這是他在音樂上的第一次嘗試，這次牛刀小試，就讓他一曲成名。

這首《青色草原》，在博爾塔拉自治州40華誕原創音樂徵歌比賽中榮獲詞、曲、演唱三項金獎。

被譽為博爾塔拉人民“心中的歌”，“有蒙古人民的地方就有這首歌”。

這是他第一次離開家鄉，身在異鄉，他的相思之苦，化作歌聲飛揚，歌聲唱到：

他鄉雖有不夜燈火，

怎比草原遍地鮮花。

都市雖有佳釀美酒，

怎比媽媽燒的奶茶。

自此，狼戈也從一名音樂愛好者一躍成為本土知名歌手。

人們説起狼戈總能想到《蘋果香》，但你要問博爾塔拉人，他們更喜歡狼戈的另一首歌《顧裏木圖路上的酒館》。

這首歌在網易雲的評論區裏，滿是對戀人的回憶，歌詞看似是飽受失戀之苦的人在深夜中買醉，但它卻是為母親而做。

2004年，41歲的狼戈在哈爾濱，聽到了母親病重的消息，第一時間趕回家。

媽媽重病在博州醫院，狼戈從進醫院到出來40多天，眼睜睜地看着母親離世。

母親臨終時，一口鮮血從嘴裏吐出來，狼戈趕緊呼叫醫生，醫生説：“你母親走了。”

狼戈瞬間就愣住了，沒想到母親就這樣離開了人世，用他的話説“這麼簡單就走了？”那一刻，他驚詫到連痛哭都忘記了。

有的人，真正離開的時候不是痛苦，而是沉默。

狼戈

當他安葬完母親，每晚都要去母親的墳頭哭訴，每晚都要經過顧裏木圖路。

顧裏木圖路是博樂人熟悉的一條老街道，它見證了博樂幾代人的成長。

對當時的狼戈來説，這條路是那樣黑，是那樣冷。

這種經歷讓他創作出了這首歌：

那些晚上很黑

那些晚上好冷

白蠟樹葉飄

飄在夜空

狼戈對母親一直心懷愧疚，因為年少時的狼戈時常忽略母親的感受，更注重與朋友們在一起的友情，放鬆、自我，認為年輕人就應該那樣。

“人家為什麼就能考上大學？人家為什麼年紀輕輕就事業有成？”

那時狼戈事業上遇到了問題，婚姻生活也不如意，2001年，狼戈與妻子離婚，兒子跟隨前妻生活。

面對工作上的苦悶和感情上的痛苦，狼戈時常去借酒消愁。

狼戈喝酒的地方並不是一家酒館，只是一個販賣酒的商店，與朋友們聚在一起推杯換盞，那時的散酒三毛五分錢一瓶，既恣意又舒適。

在他喝酒時，他母親就坐在商店馬路對面守望着他，媽媽並沒有阻止兒子喝酒，而是理解孩子內心的愁苦，讓他喝好為止。

他喝完酒後踉踉蹌蹌出酒館，媽媽就跟在他身後，生怕兒子會摔倒。

早上睡醒，他聽到媽媽在做早飯，摸到枕頭底下有他媽媽留給他的七八塊錢，這些錢足以讓他和他的兄弟們一晚上喝得盡興。

他通過酒精解脱事業和感情上的痛苦，他在那喝，媽媽遠遠地坐着看他的孩子。

當年，處於人生低谷的狼戈，因沉迷於酒精帶來的麻醉而忽略了母親的感受，用年少輕狂的言行傷透了母親的心，直至她永遠離開後才恍然大悟：自己一直在傷害最愛的人——這是狼戈心裏永遠的痛！

當了解他與母親的情感，你才能聽懂《蘋果香》那句：

湖藍色的院牆，我生命裏的院落

我的媽媽在那裏給我的愛，叫我永生不忘啊。

8年後，狼戈釋懷，勇敢面對這一段經歷，寫下了《顧裏木圖路上的酒館》，告誡人們，酒並不能給人帶來安慰，要關注生活中那些真正愛你的人，你的媽媽！

這首歌一字也沒有提媽媽，但處處寫的是媽媽。

在母親死後，他終於走出着漫漫長夜，走出人生的黑暗與迷茫。

正如他的歌中唱的：

心愛的人吶

快帶領我吧

走出這漫漫長夜

走出人生低谷的狼戈，對人生充滿了希望，他深入生活，創作了《今天是個好日子》、《賽里木湖邊的美人魚》、《彩虹之戀》等40多首歌舞曲。

狼戈覺得：“寫歌不是靠靈感或天賦，而是一種內心想訴説的衝動。”

他寫的每一首歌都有一段專屬於自己的故事，都是自己的人生。

狼戈在演出

果子溝是古絲綢之路的必經之路，是烏魯木齊通往伊犁公路向西的咽喉要道。

2011年9月30日，果子溝大橋建成通車，為紀念這一歷史創舉，建設者們特邀狼戈為果子溝大橋賦詞譜曲。

在一個雨後天晴的早晨，在開滿野黃花的湖邊，狼戈看到了一道美麗的彩虹，它與果子溝大橋交相呼應，於是《彩虹之戀》歌曲便誕生了。

新疆果子溝大橋

他畢生都在為自己的家鄉寫歌，伊犁是他的故鄉之一，他寫下了《蘋果香》，他説《蘋果香》只是他伊犁三部曲之一，第二部《喀贊其》，第三部是《我是你遲歸的牽馬郎》，後兩首歌他還正在創作中。

博爾塔拉也是他的家鄉，這是祖國西域一座邊陲小城，寧靜而美麗的水上之城，有“人間最後一片淨土”之稱。

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博爾塔拉蒙古自治州博樂市賽里木湖風光

在博爾塔拉，有一座公園叫濱河公園，他寫下了《博爾塔拉南城那邊》

傍晚的博樂市湖濱天鵝公園

在博爾塔拉，有一條河叫博樂河，他寫下了《博樂河的月夜》。

新疆博爾塔拉蒙古自治州，博樂濱河公園

在博爾塔拉，有一個湖叫賽里木湖，他寫下來《賽里木湖邊的美人魚》。

清晨的賽里木湖

在博爾塔拉，有一個大坡叫四台坡，他寫下了《疾風驟雨四台坡雖岡諾西卡》。

在博爾塔拉，有一個縣城叫精河，他寫下了《精河美人》。

天山北坡，精河縣

他是新疆的靈魂歌者，唱他的歌不僅需要技術，更需要情感和閲歷。

他在講述自己的故事，是新疆幾代人的故事，也是這片土地上無數遊子的故事。

監製：視覺志

編輯：古月户

設計：陳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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